21、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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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涧又匆匆地走了。
没说上几句话，连表情都欠奉，似乎特地回来一趟就只为了将他关起来。
商持在房间里神不守舍地等了大半天，到傍晚才又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
最先听到的是方满晴的声音，离得尚有点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勉强从高亢的声调里听出一丝激动来。
然后很快地，外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沈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事本来就与我们无关。”
接着门就被推开了。
商持一抬头，便看到了沈涧，他的脸上是惯有的苍白淡漠，方满晴就站在他身旁，看起来有些焦躁。
“你明知道这不可能，现在……”话到一半，方满晴似乎这才察觉到门已经被推开了，有些慌乱地往门内扫了一眼，闭上了嘴。
沈涧也不在意，一边走进房间，一边回过身去就要关门：“就这样吧。”
“可是……”方满晴一手抵住了门，像是还要说什么，却又忍不住似的看了商持一眼。
这一眼看得商持毛骨悚然。
方满晴指着他，问沈涧：“为什么，你不问问他？”
商持下意识看向沈涧，却见沈涧漫不经心地将方满晴的手拉了下来：“没必要。”
商持却忍不住，插口道：“问我什么？”
“问你昨天……”
“没必要。”沈涧又重复了一遍，打断了方满晴没说完的话，“他的我的侍灵，所以没必要。”
方满晴终于无话可说了，任沈涧当着他的面将门关上。
只有商持还站在那儿：“他刚才在说什么？”
沈涧道：“没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涧没有再回答。
商持却不死心：“发生了什么事？”
“够了！”
商持浑身一震，似乎这时才从莫名的魔障中清醒过来，垂下眼抿住了唇。
沈涧在那一声后也没再说话，两人似乎莫名地对峙了起来，谁都不肯认输，便久久地僵持着。
商持想，先输的一定是自己。
然而过了没多久，沈涧却突然开口：“那是什么？”
商持一怔，抬起头便见沈涧正蹙着眉看着自己，眼神有些吓人。
他顺着沈涧的目光低头，等发现沈涧看的是什么时，下意识便往身后一藏。
“是什么？”沈涧的声音有点冷。
商持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伸出手，露出了手上之物。
那是一只竹叶扎的兔子。
小小的身体，带着标志性的长耳朵，不算精巧，却不失意趣。
“叶、叶子落在了窗台上……忍不住……就拿来做了……”见沈涧不说话，商持生了怯意，却还是结结巴巴地解释，“送……”
他想说，送给你。
可沈涧没等他的话说完，就已经抓过那竹叶兔子，一手捏成了团。
商持的话便哽在了喉咙。
他的手还伸在那儿，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收回来。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又过了好一会，他才终于听到沈涧道：“你以前从来不做这种事。”
商持心中一紧，不知道自己该难过还是失落。
前一夜发生的事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他说过的话，他受过的罪，似乎都只是他一时的臆想。
他动作僵硬地收回了手，在发现沈涧向自己走来时，几乎没来得及反应，就先退了一步。
沈涧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商持也慌了。
这是第二次，在沈涧靠近时，他躲开了。他明明那么想要靠近这个人，身体却本能地想逃避。
沈涧的目光阴沉得可怕，没有再靠近，只是停在那儿看着他，眉头又微微地蹙起：“你……”
就在商持的紧张到达顶点时，外面突然吵闹了起来。
一个尖锐的声音叫得格外惨烈：“沈涧！出来！”
房间里的两人都是一怔，沈涧脸上的阴郁很快就褪尽了，只剩下惯有的漠然。他没再看商持，转身去拉开了门。
商持暗自松了口气，还是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沈涧居然也没有阻止。
声音是从院子外传来的。两人走出房间，便看到院子门前堵了好些人，都是一脸的悲愤，方满晴早就出来了，正和两个无咎山庄的下人挡在那儿，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很快，有人发现了沈涧：“魔孽！”
这一叫，那些人就更激愤了。
先是方满晴被冲撞在地，那两个下人便瞬间溃不成军，院子外的人一下子冲了进来，将沈涧连同商持一起围在了院子中间。
商持警惕了起来，沈涧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那些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敢再上前。
最后还是当中一人忍不住，喝了一声：“魔孽，把我儿子的命还来！”
商持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是一个脸色衰败，目光赤红的中年人，他看起来非常激动，浑身都打着颤，仿佛沈涧抢了他的命根子似的。
沈涧却很冷淡：“你儿子还没死，何来的命在我手？”
“你！”
那中年人被他这一句激得睚眦欲裂，举着剑就毫无章法地向沈涧扑来，商持离他更近一些，想都没想便往前一挥袖，狂风骤起，带得那中年人连同身后的几人都往后倒了下去。
众人都是一惊，各自退了半尺，却依旧将两人围在中间。
商持守在沈涧身前，冷眼看着这些人。
“退下。”沈涧突然开口。
商持一怔，半晌才意识到沈涧是在跟自己说话。回头去看，却发现沈涧根本没有看自己，他突然有些慌了。
那中年人被扶起来，脸都涨红了，颤着手指着商持：“好你个沈涧……总算露出真面目了！你纵容侍灵行凶，残害无辜，就不怕天谴？”
“天谴我已经见过了。”沈涧负手而立，“何况你也不无辜，我不过是自卫罢了。”
“那我儿子呢？”
“我早就说过，昨晚的事，与我们无关。”
那中年人咬牙切齿地道：“封少庄主他们相信你，我们可不信！勾魂弄魄之事，天下还有谁比你更擅长？”
这话一出，周围便有人附和了起来。
“就是！除了你，这论道大会上还有谁会使这旁门左道的妖法！”
“从来没有人知道侍灵是怎么炼造的，说不定用的就是修士的魂魄……”
“有道理……”
“连这不祥的侍灵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做不出？”
沈涧的目光一凛，准确地落在了一人身上：“你说什么？”
那人本是激愤不已，这时被他盯上，气焰就灭了七分，脸色煞白地站在那儿，半晌才硬着头皮指着商持，咬牙道：“说的就是他，跟死人一模一样的侍灵，谁知道是个什么逆天道的玩意！”
商持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看向沈涧。
沈涧的脸色越发阴沉，冷笑道：“天道尚且不管我，与你何干！”
那人激愤头上，越发地口不择言：“你做出这种东西，谁知道用的是什么手段？这玩意多次出手伤人，必是妖邪之物，说不定昨晚就是它四处作恶，吞人魂魄……”
这话一出，商持便瞬间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了重重恶意。
他已经听得有几分明白了。前一夜大约是出了什么事，有人失了魂魄。他们被耽搁在这里也好，白天时沈涧离去也好，方满晴一直欲语还休的话也好，恐怕都是因为这件事。
如今这些人显然是私下来找麻烦的，他们觉得事情是沈涧做的，甚至……是他商持做的。
而昨天晚上，沈涧离开了。
商持莫名地害怕了起来。他甚至不敢肯定，沈涧会不会也这么想。
他看着沈涧，沈涧却始终没有回给他哪怕一眼。
他只能听着沈涧慢悠悠地道：“侍灵若是能吞人魂魄，当年还会有人能活下来？”
“口说无凭！”
沈涧道：“那又与我何干？”
众人面面相觑。
半晌，那中年人先开了口：“我们不信你，除、除非……你把这妖邪之物先交出来！”
沈涧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凌厉。
“你再说一遍。”
一瞬间，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那陡然升起的压迫感，好些人抽出了配剑，有的人甚至已经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住手！”就在这时，有人轻喝了一声。
众人都是一惊，便见封晗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方满晴。
有人让开了道，封晗便走到了包围圈中，他仿佛没察觉到沈涧的气势，一脸温和地道：“都停手，有话好说。”
沈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话都懒得说。
另一边的人却不肯松懈，方满晴终于忍不住了，朝那中年人道：“苏掌门，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那中年人根本不看他：“没什么意思，我们不过是来讨一个公道罢了。”
“昨天的事根本与我们无关，怎么就……”方满晴的语气里难得地带了一分怒气。
封晗一手拦住了他，朝那中年人道：“苏掌门，我知道令公子出了事，您很忧心。但昨天的事尚未定论，无凭无据便随意兴师问罪，恐怕有违正道吧？”
那中年人冷笑一声：“封少庄主，你觉得还能找得到凭据？”
“如今各家仙长都在，总能查个明白的。何况沈掌事已经答应留下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不也足以证明他们问心无愧？”
封晗刚说完，马上就有人回了一句：“谁知道他是不是要留着继续害人？”
封晗微皱了眉头，却没有反驳：“不管如何，在真相查明之前，若是让无辜的客人受牵连，那就是我无咎山庄的不是了，还请各位给我一个面子。”
“那我们受害的亲友又算什么？”
“无咎山庄自当尽力查明真相，还各位一个公道。受害的几位，若救治时有帮得上忙的，我们自然也责无旁贷。”
封晗的话说到这，又转身对沈涧道：“也请沈掌事多多谅解，不要计较。”
“人不犯我，我自不会犯人。”
听到沈涧的话，封晗就笑了，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到院子的另一边传来一声厉喝。
“沈涧，你对玉书做了什么？”
是柳大。
他这一声让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众人转过头，便见他从月亮门的另一边跑了过来，一路跌跌撞撞地挤进了人群里。
他似乎想要扑上去跟沈涧拼命，却又有所畏惧，最后挣扎之下终究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颤声道：“不知玉书如何冲撞了魔尊，求、求你看在他年少无知的份上，就饶了他吧。”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二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