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物在渊》五香小鱼干

7、七

　　第七章

　　程隋坐在长椅上刷着微博评论。

　　那张图最后还是发了出去，只不过配字变成了：你们猜猜这是什么？是我同事在水沟里钓到的鳖。

　　程隋是个年轻人，懂得时下的潮流，再加上他样貌帅气，用词幽默风趣，又是经过认证的警察，因此他在微博上算是个小网红，粉丝数量还不少，他这一发照片，下面一片评论都是“这鳖真的毫无PS痕迹”。

　　程隋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要是你们知道这东西是真的，是妖怪，你们就不会说它是PS的了！

　　青溪并不在意程隋微博上发了什么，尽管特殊案件组是国家组建的，但普通人还是不要知道这些事情好，只要程隋不透露出去，随便他发什么。

　　他转而想到了段奕然，这个名字不熟悉，但也不陌生，他听过几回，当然，是因为段奕然那个娶了英国妻子的父亲段宏儒，为了这事段家那阵子闹过一些风波，特案组里其它段家人都对青溪谈过这件事情。

　　这也是在确认了对方是天师，见到那张明显有西方人特点的面孔后，他一下子猜到了段奕然是段家人的原因。

　　青溪眨眨眼睛，突然有些想要感慨时光的流逝，当年他还在听段宏儒的恋爱逸闻，现在人家儿子都已经二十多岁了。

　　程隋拨打了120急救电话后，段奕然带着蜮消失在了黑夜当中，青溪没有阻拦他，天师们处理这些东西的手法比他要精妙许多，毕竟他们学习的就是怎样应付这些玩意。青溪和程隋坐着120救护车陪着老杨和那个小姑娘去了医院。

　　经过医生的诊断，两个人除了体温偏高，并无大碍，挂瓶水就好了。

　　现在两个人都躺在病床上，还在睡眠当中，程隋从老杨的手机里找到了他妻子的号码，已经通知了对方，只是那个小姑娘一直没醒，身上证件和手机都没带着，只能等她醒来再联系她的家人了。

　　程隋正埋头在微博的世界里不亦乐乎，青溪则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长廊。

　　这个时候的医院非常安静，空荡荡的长廊上亮着白色的灯，然而这个在旁人眼中毫无生气的世界，在青溪眼里却热闹的很，许多白色模糊的影子毫无目的地晃来晃去，穿墙而过，偶有几个能看清长相的也是眼神茫然。

　　青溪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这些灵魂并不会给人带来任何不好的影响，他也便当作它们不存在。

　　坡跟鞋踩在医院地面上的声响惊动了坐在门口长椅上的两个人，青溪扭头看去，就见到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跑着，她到了门口停顿了一下，见到程隋身上的警服，先是松了口气，接着拽紧了自己T恤的下摆，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老杨，老杨他在里面吗？他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青溪微笑着安抚老杨的妻子，他站起身来替她打开病房的门，“他因为天气太热晕倒了，水挂完躺一会儿就没事了。”

　　老杨的妻子松了口气，她放开攥着的T恤下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跟在青溪后面走进了病房中。

　　程隋抬头看了一眼，没跟着两人进去，小姑娘和老杨自然是分开了住两间病房的，青溪去了老杨那间，程隋还得守着小姑娘的病房，他看了手机上的钟，估摸着医生给的时间，准备到点了进去看看小姑娘醒没。

　　老杨的妻子见到老杨躺在病床上，本来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拉了张椅子坐在老杨旁边神色担忧地看着他。青溪并不是老杨的家人，这种情况下也不好继续待下去，他悄无声息地退至门口，刚准备拉开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幸好他让得及时，不然那门就要和他鼻子撞上了。

　　门口的年轻人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他疑惑地看了一眼青溪，对着病床边老杨的妻子道：“妈，我在门口小店买的，买了两份，你晚饭还没吃，还有一份留给爸。”

　　“诶，好好。”老杨的妻子起身过来从年轻人手里接过两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的是简单的盒饭。

　　年轻人刚想张口询问老杨怎么样了，结果发现刚刚险些和自己撞起来的人正站在门口盯着他，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露出警惕的神色，右手不自觉转起左手手腕上戴着的电子表。

　　青溪冲着他笑了笑：“手表挺不错，女朋友送的？”

　　年轻人像是被踩到了痛脚，眉头紧皱，语气不善：“关你什么事？”

　　“怎么说话呢？”听到了年轻人的话语，老杨的妻子赶紧转过头来去拉他的手臂，踮脚凑在他耳边：“这位是警察，还不谢谢人家把你爸送医院来。”

　　年轻人表情几经变换，最终从牙槽里憋出了两个字：“谢谢。”

　　青溪摆摆手：“不用紧张，你的女朋友眼光不错。”他弯起眉眼，耸耸肩，笑得天然无害。

　　年轻人迟疑片刻，扭过头去，不再搭话。

　　青溪走出门，将门带上，坐在长椅另一端的程隋捏着手机抬头看他：“有什么不对劲？”

　　青溪露出无辜的表情。

　　程隋翻了个白眼：“得了，特案组的人，刚刚抓到了个妖怪，和一个陌生人说他女朋友送的手表不错，我也这样做过，试图审问一个嫌疑犯的时候。”

　　青溪在长椅这端落座，双手交握放在腿上，面上依旧是惯有的和煦笑容：“他的这位女朋友不是普通人。”

　　程隋一听，险些把手里的手机丢出去，今天只用了几个小时，他的人生认知就这样被颠覆了，一听到青溪说不是普通人，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妖怪。

　　“普通的小妖，没有什么害人之心，只不过他们长久不了。”青溪说到这里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柔和了眉眼，“长久不了。”

　　“啊？”知道不会有人受伤，程隋就放心了，还起了调侃的心思，“人妖恋不都特别唯美吗，电影电视剧里都这样演。”

　　“时间不对等。”青溪侧过脸看着程隋，“当你已经老了，而与你相爱之人依旧年轻，并将在你归于尘土后继续年轻下去，你有什么感受，与你相爱的那个人又有什么感受？”

　　程隋捏了捏鼻子：“还好我就是个普通人，不会经历什么人妖恋。不过如果真遇到的话……我真想不到什么词语，我离文艺青年太遥远啦。”他想了想，最后给了青溪一个答案，“顺其自然呗，这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