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琐事》屺岫于河

57、喜当爹

　　这天孟白蔹在杂志社和编辑因为某个问题意见不一争论，妈妈一个电话打过来，言简意赅，回家一趟，孟白蔹以为家里出事了，编辑妹子得胜，笑得孟白蔹好想控诉你这是占便宜。
　　到了爸妈家，二老端坐在沙发上，这阵仗真像小时候老师告状告到家里来准备混合双打。
　　但细看二老表情，似乎……很开心？
　　孟妈妈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孟白蔹被这件事震得说不出话——
　　要给他过继一个儿子？？！
　　“我得和他商量一下。”孟白蔹消化了半天才憋出这么句话。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难不成你俩还指望那个助养的小姑娘？”孟妈妈习惯性嘲讽。
　　孟白蔹一跟二老说话就胸口发闷，他不喜欢他妈这么说小蔻，而且这哪是说养就养的事啊，多一个家庭成员是要慎重对待的好吗！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坐在沙发上等楚七弦下班，就好像突然得知自己怀孕了的妻子在等老公回家。
　　孟白蔹为这个想法狠狠地搓了搓手臂。
　　楚七弦一回到家就毫无心理准备地喜当爹了，这回楚七弦也没能维持镇定，当初孟妈妈说再想办法还真有办法啊……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心情都很复杂。
　　事情是这样的，孟白蔹有个远房亲戚，算是表姑吧，表姑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年轻时喝酒喝坏了脑子的儿子在乡下生活，花了大半积蓄给这个表哥取了个媳妇，生了个孩子，日子勉强还凑合，好景不长，这个媳妇一年前生产车间出事故走了，得了一笔赔偿款还被丈母娘那边的人要走了不少，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女人愿意照顾表哥，这女人却不喜欢他的孩子，不把孩子送走就不嫁，亲家那边是肯定不指望，毕竟为了钱都能卖女儿，身边的人也不富裕，没人肯收养个四岁大的小毛孩，最主要的原因是乡里人觉得这孩子他爹是个傻子，怕孩子智力也不正常。
　　知道了这个消息的孟妈妈心思就活络起来。
　　“七弦，你愿意咱家多个孩子吗？”孟白蔹抓着楚七弦的手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不愿意的，只是这事……太突然。”楚七弦回了一个让孟白蔹安心的眼神。
　　这事还没谱，孟白蔹已经开始规划以后的生活了，首先得把储物间改成孩子的卧室，要买小床小桌子小衣柜小玩具……楚七弦想的和孟白蔹不是一个方向，这孩子是怎样的，手续要怎么办，应该送到哪家幼儿园……
　　两人出去买日用品孟白蔹忍不住就往儿童区走，小车子，玩具枪，小积木，小拼图，都好可爱，小孩子的衣服也很萌，款式多到恨不得穿越回童年都试一遍，还有颜色鲜亮的小床，印着卡通动物的小被子小枕头。
　　“七弦，这张床好不好？”孟白蔹指着一张蓝白相间的木床兴味盎然地问。
　　楚七弦走过去看了看，摇头，“太小了，不实用，孩子很快长大。”
　　像是期盼小宝宝降临的夫妇一样，两人把儿童区的东西都比较了一番，走出商场稍微平静下来孟白蔹又开始担心，孩子能适应新生活吗，孩子会喜欢他们吗……楚七弦看孟白蔹的样子也很忧虑，孩子来了地瓜还会黏着他吗，他们是不是不能随时随地做亲密的事了……
　　找了个周末，孟家二老带上孟白蔹去看孩子，出于谨慎，并没有让楚七弦也去。
　　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到了镇上，又颠簸了半个小时到村口，走了十几分钟石子铺的小路走到表姑家，这是栋红砖盖的两层小楼房，因为没那么多钱，人们得出去打工赚够钱回来才会贴瓷砖，大门开着，几只鸡在门口放养，一不小心就会踩到鸡粪。
　　表姑迎了出来，穿着很有劳动妇女的特色，腰间围着一条土布蓝的围裙，放在围裙上擦了擦水迹的手指指节粗大，满头银丝，笑容带着苦闷，笑不到眼底。
　　孟白蔹很少见远房亲戚，大多数都是父母联络，上一次见这位表姑是很多年前了，所以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应该是和自己母亲差不多的岁数，看起来却很苍老。
　　进了屋，孟白蔹看到他那个表哥，正在看熊出没，手舞足蹈笑得果真跟孩子没两样，衣服也脏兮兮的，他旁边还坐着个孩子，这个应该就是他今天要见的人。
　　瘦瘦小小，皮肤晒得黑黝黝的，正在玩一辆只有三个轮子的玩具车。
　　表姑让孙子跟他们打招呼，那孩子从椅子上爬下来跑到表姑身边，抓着表姑的裤腿，很怕生，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他们，表姑在他后背上用力拍了一下他才蚊子叫般说了声叔叔好。
　　二老坐到掉漆的沙发上跟表姑拉家常，刚刚孩子离开了一下，他爹就把他的玩具拿去玩了，孩子回去发现玩具没了撇撇嘴，要哭不哭的，很是委屈。
　　“玩具是我的。”孩子说。
　　“就不给你！就不给你！”他爹把玩具举高高，可劲得瑟，哈哈哈地笑。
　　孩子爬上椅子上起来要去拿，被表姑看见了，一声喝，“你爸拿了就让他拿，抢什么，等他玩腻了还是你的。”
　　孟白蔹怕小孩摔了，走过去把他扶住，从口袋摸出一颗水果糖在小孩眼前晃了晃，“聪聪，我们不玩那个，吃糖。”
　　孩子名字叫穆聪，表姑起这名字大概也是希望他聪明伶俐吧。
　　穆聪被糖果吸引了，想吃，但不伸手，坐下来不让孟白蔹碰他，孟白蔹在他身旁坐下，把糖果放他腿上，穆聪看看孟白蔹又看看糖果，始终不肯拿，孟白蔹又把糖果拿起来撕开包装，草莓味的水果糖粉红色透明，一撕开就闻到了草莓味，穆聪咽了咽口水，孟白蔹将糖果喂到他嘴边，这才让他把糖给吃了。
　　“好吃吗？”孟白蔹笑得阳光和煦。
　　穆聪含着糖不说话，孟白蔹想摸摸他的脑袋，还没碰到他就把头扭开了，孟白蔹没在意，继续对他笑。
　　那边表姑在打听孟白蔹的各方面情况，孟白蔹分出点注意力听了一下，父母在家再怎么埋汰自己的孩子，在外人面前还是会维护的，表姑时不时看孟白蔹一眼，好像还挺满意。
　　穆聪吃了糖没再理孟白蔹，孟白蔹只好另辟蹊径，找了张纸开始折，穆聪偷偷瞄他，孟白蔹暗自好笑，很快一只犀牛就折好了。
　　“犀牛，见过吗？”孟白蔹拿着纸犀牛又在穆聪面前晃了晃。
　　显然这个比糖果更吸引人，穆聪的视线随着犀牛走，看起来很想要，但是他就是不开口。
　　“喜欢吗？”
　　不说话，就看着，两眼放光地看。
　　这孩子真有意思，孟白蔹想。
　　“你点头我才给你。”
　　“给我给我！”穆聪他爹抢先一步向孟白蔹伸手。
　　穆聪发现他爹要跟他抢，赶紧点头，孟白蔹把犀牛给他，他用两只小手托着，生怕一不小心就弄坏了，他爹看见没给他，不高兴，伸手就把穆聪手里的犀牛抢走了，没控制好力气，用纸折的脆弱小玩意一下子就被捏成一团。
　　小孩鼻翼扇动，很生气，小拳头攥得紧紧的，不过可能是长期大人的教导使然，他没跟他爸抢。
　　表姑目睹了这一切，长叹了口气，“你看，他这样，没了我可怎么办？”
　　孟家二老也跟着叹气。
　　孟白蔹赶紧又撕了张纸折了只大象，“聪聪，看，大象。”
　　这回穆聪说什么都不肯要了，要到手里会被抢，还没人帮他说话，他就眼巴巴地看着，孟白蔹一连串给他折了一堆，小兔子小狐狸小乌龟小青蛙……小孩终究定性不大，看了惊奇得连连张嘴抽气。
　　最后孟白蔹掏出手机，“聪聪可以给我拍张照吗？”
　　穆聪看着手机，他奶奶和妈妈都有这个，但不会让他碰，孟白蔹看得出他眼里的好奇，打开相机给他拍了张照递给他看，照片里出现了另一个自己，跟照镜子一样，却不会动，穆聪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手机屏幕。
　　“我也要！”他爹又伸手。
　　孟白蔹无奈地给这个表哥也拍了张照，表哥看过了就没兴趣了，继续看他的熊出没，边看边学光头强说话，乐得在椅子上一颠一颠，屁股坐不住地扭来扭去。
　　发了照片给楚七弦，楚七弦很快就回复了，孟白蔹一划开，楚七弦只回了俩字——好黑。
　　孟白蔹笑了一声，穆聪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孟白蔹把笑憋回去，又给楚七弦发了条消息过去。
　　楚七弦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一行字，孟白蔹说，和我以前一样。
　　有了这句话楚七弦看照片上的小孩就顺眼多了。
　　在表姑家坐了一个上午，事情基本谈妥了，表姑改天带孩子跟他们到民政局办手续，临走前表姑提出能不能到孟白蔹住的地方看看。
　　此时孟白蔹还不知道，正蹲在穆聪跟前问，“聪聪跟叔叔回家好不好？”
　　虽然穆聪已经对他放下了防备还有点喜欢，但还是意志坚定地摇头。
　　“为什么呀？”
　　“我要妈妈。”穆聪说。
　　表姑听了又是难过又是生气，“你妈妈不要你啦！”
　　“妈妈会回来的！”穆聪居然顶了回去，看到表姑难看的表情，声音很快弱下来，接着抽噎了一下，哇地哭开了。
　　他爹也跟着哭起来，表姑头疼的很，抬起手臂往脸上一抹，“上辈子造的孽啊……”
　　孟白蔹油然而生一股对未来一家三口生活的迷茫，孩子不是自愿的，孩子连母亲过世一年了都不知道，这下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