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琐事》屺岫于河

46、哪来的小三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给楚七弦来电话，说有一对夫妇有意图领养小蔻，但考虑到他们的经济条件不太好，而且已经有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对小蔻态度恶劣，福利院还没有同意。
　　刚想着差不多该跟孟白蔹说这件事了，听了这个消息楚七弦心下一沉，又犹豫了。
　　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的孟白蔹正躺在床上用楚七弦的平板画画，画着画着，平板上方弹出了微信消息。
　　“七弦，叔叔问你我喜不喜欢吃他今年包的粽子！”孟白蔹乐呵呵地冲浴室喊。
　　楚七弦洗着头，答了句，“你直接告诉他。”说的时候是顺口，说完才想起来微信有他跟福利院工作人员聊天的记录，楚七弦撑着洗手盆叹了口气，算了，如果真看到了就当是先试探一下他的反应好了。
　　孟白蔹点开回复了楚叔叔，说豆沙粽子很好吃，至于咸的肉粽……楚七弦应该也吃得很好。
　　退出和楚爸爸的对话，孟白蔹看到连续多了两条消息。
　　『叔叔，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爸爸？』
　　『[可怜]』
　　这个可比和福利院工作人员的聊天看起来劲爆多了。
　　哇噻！孟白蔹张大了嘴倒抽了一口凉气，脑洞大开——
　　楚七弦背着他找小三，小三孩子都有了，这孩子还给他妈做强助攻！
　　好戏好戏！孟白蔹被自己的脑补笑得直打跌。
　　笑完了孟白蔹点开楚七弦和这个叫邱梦妍的聊天回复。
　　『不可以。』
　　放下平板孟白蔹趴床上纠结，要不要看看前面的聊天记录呢……刚才没仔细看，好像最上面是个对方发来的一个网址和excel表格，楚七弦回复了好的谢谢，然后就是这句话和表情了。孟白蔹当成了同事或朋友间的玩笑，和楚七弦的相处中，虽然都不介意对方看自己的手机电脑，但孟白蔹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不随便翻。
　　楚七弦出来后拿起自己的手机看，孟白蔹很懂他，不可以还加了个句号。
　　就是这对话……连脑洞不大的楚七弦都能浮想联翩。
　　而孟白蔹举着平板向他展示他画的微观盆景，看起来没事人似的，楚七弦摸不准他到底看了多少，看样子是没放心上。
　　孟白蔹回了那个不可以后小蔻就再也没说话，这孩子估计是被刺激到了，成为孤儿前经常被亲生父母虐待，如今有人要领养她，但领养人的孩子却不喜欢她，现在肯定非常没有安全感。
　　如果让楚七弦来回复，他也只能回复很抱歉，他觉得自己残忍，让小孩对他有了感情，又不能领养他，他已经很多年没遇到让他这么难决断的事了，就连两年前决定和孟白蔹一起买一个房子都是直白了当跟孟白蔹商量的。这次的事他却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没办法用利大于弊或弊大于利去衡量，怕孟白蔹不认同，甚至有点质疑自己的良心。
　　第二天上班前楚七弦把办公室一把无关紧要的钥匙放进了床头柜。
　　孟白蔹锻炼完洗澡出来准备开工，手机响了。
　　“地瓜，你帮我看看我办公室的钥匙在不在家？”
　　孟白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在书房找了一圈，又到餐桌上看，再到厨房，“没看见，你还记得放哪了吗？”
　　“有没有在房间？”
　　孟白蔹有跑回房间把衣柜翻了一遍，“没在衣柜里……不会是放口袋扔洗衣了吧？”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对啊，扔洗衣机了的话昨晚早听见响了。”
　　“床头柜的抽屉有吗？”
　　孟白蔹尊重楚七弦的隐私，一般不会去翻他的床头柜，听了楚七弦的话，一拉开抽屉，先看到的不是钥匙，而是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写着工整的几个大字——给楚叔叔的一封信，字写得很普通，笔画之间分得比较开，还比较生硬，一看就是小孩子的字。
　　楚七弦坐在办公室里，拿着手机的手心微微出汗，他听到了孟白蔹拉开抽屉的声音，也肯定他看到了，现在就差孟白蔹给个回应。
　　“在抽屉吗？”楚七弦问。
　　“啊……在的。”孟白蔹把钥匙拿出来，“重要吗，要我给你送过去不？”
　　“没事，知道在家就好。”
　　“哦，好的，还……有事吗？”
　　往常都巴不得多说几句，今天听起来是想先挂电话了。楚七弦靠在办公椅上仰头看天花板，想翘班。
　　放下手机，孟白蔹把信封拿出来。
　　他几乎可以断定楚七弦是故意想给他看这封信，三年了，他不可能对楚七弦连这点了解都没有，楚七弦不是丢三落四的人，重要的东西如果不想让他看就不会摆在如此显眼的位置，那封信如果会说话，都要扯嗓子喊快来打开我了。
　　叔叔二字昨晚才看见，今天印象特别深刻。
　　取出信纸，开头写着敬爱的楚叔叔您好，很高兴您能抽时间看这封信。
　　信不长，一个三年级的学生能写多长，小女孩向楚七弦汇报了她的期末考成绩，生活情况，还有一些琐碎的小事，最后感谢楚七弦对她的资助。可贵的是没有错别字，也没用拼音，虽然有些地方语法不太通顺。
　　落款是丁筱蔻。
　　现在，孟白蔹知道了，楚七弦助养了个小孩，回忆一下昨晚看到的，那条信息是小蔻给他发的，那个表格上写着什么资金安排应该就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发给楚七弦看的，并不是同事。
　　嗯，这是种什么心情呢，孟白蔹百感交集，好混乱。
　　楚七弦提过有关小蔻的事，楚七弦知道他喜欢那个孩子，他们不能通过正常的渠道拥有一个后代，所以他助养了这个孩子，这是很让人感动的事。
　　没想明白的是，楚七弦资助孩子他肯定会同意，但是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他。当然，孟白蔹也没打算钻牛角尖。
　　楚七弦备受煎熬地上了一天班，孟白蔹没再给他打电话，一切跟往日没什么区别，隐隐有种暴风雨前的平静。
　　晚上回到家，孟白蔹端出了他拿手的蒜蓉蒸扇贝，“洗洗手可以吃饭啦。”
　　一顿饭也吃得风平浪静。
　　饭后孟白蔹把碗都端洗碗池了，放了水泡着，没洗，走出来，搓了两下脸，楚七弦仍坐在餐桌旁密切关注孟白蔹的一举一动。
　　“七弦，你看我现在表情严肃吗？”孟白蔹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
　　“……”
　　孟白蔹的表情再怎么严肃在楚七弦看来都还是那颗可爱的大地瓜。
　　“咳，我觉得我们得谈谈。”好像都是这么开头的。
　　“嗯。”
　　孟白蔹双手交叉立桌子上，“七弦，我觉得你这个有事不告诉我的问题必须扼杀在摇篮里，不然……嗯，不然以后会出更大的问题。”
　　见过无数箭拔弩张的谈判，再看家里这位，楚七弦想笑，目前看来，孟白蔹并没有生气。
　　“我很严肃。”孟白蔹强调。
　　“嗯。”楚七弦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楚七弦站起来，走到孟白蔹身后，抱住他。
　　“你回去坐下，好好说话。”孟白蔹扭了扭，装作不高兴地说。
　　楚七弦亲了亲孟白蔹的耳后，没动，孟白蔹酥了一半。
　　“地瓜，有些话，那样我说不出来，你给我点面子。”
　　完了，另一半也酥了，楚七弦很少这样跟他说话，有点示弱的姿态，戳爆孟白蔹的萌点。孟白蔹伸手抱住楚七弦的手臂，声音也软了下来，“那你这样说。”
　　“其实我还想拖得更久一点，昨天那边告诉我有人想领养她，如果她真的被领养走了，我就没必要告诉你了。”
　　“那你又为什么告诉我了？”
　　“因为我也想不到办法了，如果我再资助一个孩子，也同样会遇到这样的问题，理智上来讲，如果孩子能有一个好的家庭，会比我这样助养她好，但感性地想，你有感情了会舍不得，会伤心。”
　　“你是怕我难过吗？”孟白蔹想转过头去看楚七弦，楚七弦不让。
　　“这是一个原因。”楚七弦停顿了一下，仿佛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我怕你对我失望，发现我并没有那么好。”
　　“我并没有那么喜欢孩子，跟你两个人一起过下去我也……很开心。我会想助养一个孩子，很大一部分原因不是我有多同情这些孤儿，我是希望……她能在我们老了的时候，善待我们……这种想法，很，不堪。就像我曾经出柜，当时我觉得我能为他出柜，他就能为我留下，我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也能回报我想要的，像……绑架一样。”
　　孟白蔹愣住了，他没想到楚七弦会这么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楚七弦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一点，孟白蔹不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在不安，孟白蔹很着急，他恨自己关键时刻嘴笨。
　　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各取所需，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为孩子的成长提供关爱和物质，等价地，他们不缺物质，只希望她在他们老了以后回报同样的关爱，几千年的养儿防老思想就是这么流传下来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但不会把它剖出来给别人看，楚七弦能说出这些话心里肯定是挣扎的，既然他说了，孟白蔹也不介意说出来。
　　“我也不像你想的那么好，以前穷得钱包只剩十块钱呆在那破破烂烂的屋子里，大家都说画画是我的精神支撑，其实那时候我脑子里想的都是怎样才能快点出名，好摆脱这苦逼的生活，回头把钱甩给我家二老看。”说着孟白蔹笑了一下，“出了车祸他们愧疚得不行，连出柜都轻轻松松就过去了，我还有点暗爽。我这样，你会介意吗？”
　　“不介意。”
　　孟白蔹站起来转身抱住楚七弦，能感觉到楚七弦加快了的心跳声。
　　隔着个椅背抱得别别扭扭的，一点都不舒服。
　　“林骕说，人到了三十不算老，也不年轻了，就容易胡思乱想，多愁善感。原来是真的。”
　　被说多愁善感的楚七弦一头黑线，并不反驳。
　　“这事翻篇了，以后有什么不要瞒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