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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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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武二十八年十月初十，月华初上，凉州城外十里亭。
亭中一名黑衣女子倚着柱子面向城内方向懒懒站着，黑纱覆面，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缕青丝，像是正在等人。
秋末冬初，凉州城地处北方，夜间甚寒，女子等了一会，但觉晚风微凉，走进亭中适才落座，一袭白衣便破风而至，恰恰立于亭上。
“你又来迟了。”黑衣女子略带娇嗔的开口，语气却似豆蔻少女一般清脆空灵。
月色如练，白衣男子立在月光下，衣袂翻飞，像一尊无意落下凡尘的神仙，似乎转眼间便要唤云飞升。
黑衣女子走出亭外，笑盈盈地抬头问他：“可知道今天的任务？”
男子弯了弯嘴角：“不是只要杀光就好了？”
“这次不一样，府里有人接应，大长老发话，末了要将接应那人毫发无伤的带回去。”黑衣女子眼波微转，意料之中地看见男子眉间微蹙。
“带人的事你自己去做，”只一瞬，男子笑的慵懒，“至于有没有本事带回去，那就是你的事了。”
深知那人并未玩笑的黑衣女子闻言色变：“陆无泱！这可是大长老的意思，你就不怕她老人家知道你又胡来，对你不客气！”
“与你无关，不妨试试。”陆无泱无谓地笑笑，轻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间。
黑衣女子恨恨跺脚，朝某处低声命令道：“知微，你快跟上，陆无泱杀起人来只怕收不住，你务必要将接应那人带回来！”
一道人影闻言紧随陆无泱而去。
“总不能让你坏了我的大事。”黑衣女子喃喃自语，她望着凉州城内隐约可见的荧光点点，面纱下的红唇绽出一抹妖异的弧度。
“天下第一大魔头又如何，不过是长生殿里一只凶一些的恶犬罢了，惹恼了本姑娘，你以为自己还能逍遥到几时？”
细碎的话语被夜风卷走，乌云渐渐逼上了明月。
两个时辰前。
世人皆言天下财沈家独占七分，沈家堆金积玉，富可敌国，凉州城的正中心便是沈府所在。
今日是沈家大小姐沈云橦的十六岁生辰，沈家老爷沈缙更是要在今晚宣布另一件喜事——沈云橦与武林世家明暗山庄的小公子明世秋定亲的消息。
沈府敞门迎客，府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侍女小厮穿梭不停，宾客如云。
这在江湖上也算是一件大事，谢云生作为燕子岭第八代掌门人的关门弟子，跟着大师兄杨青带着贺礼远道而来，自从幼年拜师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门派，踏入这个众说纷纭的江湖。
“师兄，这沈家真豪气！”他进府一路走来，所见的侍女美貌，小厮俊朗，礼仪气质谈吐装扮甚至比起自家的掌门千金，也不落分毫。
“十铺九姓沈，这是自然。”杨青咂了咂嘴，又道，“可惜不过商贾之家而已，此番沈家老爷子要把女儿嫁给武林世家的公子，也无非是想在这江湖为自己挣得些名头地位罢了。”
“原来如此！”谢云生点点头，心中却不甚明了，他自幼家徒四壁，看见有钱人只有羡慕的份，又怎么会了解江湖人士不慕金银，只求侠骨的风度。
“管他什么虚名，有钱不愁吃穿，想做啥就做啥，不是很好嘛？”他在心中暗叹。
在一名蓝衣侍女的带领下，谢云生一行穿过回廊来到前厅，此时已有不少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已然落座，觥筹交错，言谈甚欢。
“四大名门之一的火云观竟也派人来了，来的还是宗派大弟子‘禄’字辈的大师兄，赵禄谦。”杨青眯了眯眼，心道，此番江湖正派倒是给足了沈府面子。
“四大名门？师兄，可是无着山、火云观、无念寺和出云堡？”谢云生兴奋到，在这诺大的江湖里，此四派可是遥遥站在武林巅峰的位置，谁要是能拜在四派门下，那当真是一脚踏入了江湖的上层世界。
“没错，近日长生殿那帮魔头又开始蠢蠢欲动，听闻不少人在凉州附近见过天下第一魔头陆无泱的踪迹，想必此次派人来沈家，火云观是另有打算。”杨青缓道。
“陆无泱？！”谢云生咽了咽口水，近年来凡事江湖中人，没有哪个不知道此人的，更无人不知他手下收割人命无数，杀人只看心情的血腥事迹。
长生殿作为收留江湖败类的教派，一直被人称为魔教，开始几年还不曾大举为祸江湖，自从三年前一个叫陆无泱的弟子横空出世，以一人之力大杀四方，用一笔笔血账奠定了长生殿魔教的位置，目前也只有四大门派可以与之抗衡。
杨青示意谢云生禁言，他适才唤出陆无泱的名字，便有数道意味不明地视线扫过来，谢云生挠了挠头，乖乖闭嘴不言。
夕阳斜照，晚宴才是沈家的重头戏。
前厅四壁上每隔一米便有一颗龙眼大小的淡黄珠子，初看并不起眼，随着日暮西陲，那珠子竟开始微微发出明亮的光，眼尖的人一眼认出，这四壁上一共四十八颗淡黄珠子，竟都是一般大小，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真是好大的手笔……”谢云生直愣愣地盯着珠子感叹。
“公子若喜欢，临走时云橦便让下人取一颗赠与公子当做回礼，您看如何？”一道轻柔柔的声音落在谢云生耳后，他一个激灵，回头一望，落入一双水盈盈的丹凤眼中。
面前女子不过二八年华，一袭绿罗裙，双眸含笑，谢云生觉得，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他脸色泛红，嗫嗫道：“原来是沈小姐，您太客气了，哪有来吃席的，走时还要主人家送礼的事情。”
沈云橦闻言扑哧一笑：“公子真是实诚，只怕这些黄白之物会污了公子的眼，是云橦多事了。”
“哪里哪里……”谢云生慌忙摆手，急地不知如何是好，沈云橦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更觉有趣，笑着福了福身便不忍逗他，转身而去。
直到人走远了，谢云生依旧傻傻笑着，杨青瞪了这个小师弟一眼，冷道：“把你那登徒子的眼神收一收，看到那边那个锦衣公子了嘛？那就是明暗山庄的明世秋，沈家大小姐的未婚夫！”
如当头棒喝，谢云生看着那个龙章凤姿的公子，挠了挠头，“还真是般配。”
杨青冷哼一声不去管他，谢云生望着远处沈云橦的方向，半晌，喃喃道：“莫非是我看错了？沈家小姐怎么笑得有些凄婉呢？”
沈府，停云楼。
沈云橦拎着裙角抬脚上楼，还有一刻便到酉时，晚宴就快开始了。
来到一间紧闭的门前，她顿了顿，轻轻推开门。
门内一阵袅袅药香，一个初及豆蔻之年的红衣小姑娘趴在窗台边往下望，见她来了也不做言语。
“小梨子，昨日我给你交代好的，你可记住了？”沈云橦也不走近，斜倚着门笑道。
半晌，沈府小小姐沈云梨懒懒换了个动作，道：“就你那点三脚猫的伎俩，以为能骗的过谁？”
沈云橦闻言皱了皱鼻子：“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没事了就别来烦我，我头疼胃疼腿疼脚疼，不想搭理你。”童音清脆，沈云梨不耐烦地嘟嘴敲了敲窗台，窗外最后一丝余晖没入天边，房间里不曾点灯，看不清她的表情。
那最后一丝余晖从沈云橦眼眸缓缓滑落，将她映照的宛若天人，她跟着余晖的脚步缓缓上前，从身后揽住这个消瘦体弱的妹妹，身体微微发颤。
“我不想嫁，你知道的，我要是走了，就剩下你了。”
沈云梨一动不动，少顷，叹了口气，颇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意味。“既然都决定了，坦然面对便是。”
沈云橦默然，“有时候真不知道我俩谁是姐姐，小梨子，”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笑笑，眼角一滴泪划过脸颊，落在沈云梨肩头，“以后照顾好自己，如果可以，姐姐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说罢，她转身下楼。
沈云梨摸了摸肩上还未干的泪迹，盯着面前黑暗，突然红了眼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