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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黎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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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壶中倾泻出一股清澈的水气,准确无误的落入杯中,来访者轻轻地晃了晃杯子。
“故事可是讲完了?”
青衣男子轻笑一声:“你认为呢?”
他抿了一口茶,将茶杯置于手心,“没有结局的故事?不介意我将它补完吧。”
青衣男子用手摩挲着杯子,并没有回答。
“多年前,我也曾听说过那人的名字。我原以为这是个一生恣意潇洒之人, 却不曾想他竟是个痴情浪子。这样一个矛盾的个体,徘徊在自我的世界里苦苦挣扎,一面想要豁出去,一面又拼命的阻拦着自己。他爱,却不敢爱,故娥皇至死都不曾明白,他费尽心血只是为救她。他想要救赎你,却总是被爱牵绊,故令你失心若此,在最后关头偷换了解药。他想要予人以光,却忘了自身本就触温暖不得。从不曾说,故爱似利用,从不言语,故信似利刃,从不解释,故只好拼命地逼着自己以身试毒。原以为终于可以重来,然所爱之人,却以为是被利用,至信之人,却一夕背叛。到头来,一切尽化泡影。就像是陷入了层层加深的毒绝,愈挣扎,愈彷徨,终是无力抵抗。”
“爱?他可曾知爱是什么?真是可笑至极!荒谬至极!明知黑子于我来说意味着如何,却在它身上下毒,狠心如此,你竟说他懂爱?”
“因爱之深,故必竭尽全力,不如此,如何逼得你朝夕间医术精进?只是他选择的是娥皇罢了。他信你的天赋,所以不惜狠心,以防自己不测时还有你能救她。”
“天赋,呵呵!多么可笑的东西,有天赋之人,就要背负着被强加的枷锁,隐忍无怨被人利用吗?真是笑话!利用罢了,棋子罢了……救一人,毁一人,好买卖!真是好买卖!”
“确实是利用。但又不仅仅是利用。若只是棋子,从一开始他就不会给你在他身上下毒的机会,他需要在死之前将你有自保能力这一点证实地清清楚楚。若只是棋子,他不会替你掩去身影,剑阁从来一击必杀,怎可能给你看到人影之机?唯当有人将你藏在暗中,才有可能。若只是棋子,怕他就不会背负着你夺取帝都数百人命的罪名吧!”
“闭嘴!一派胡言!天下皆知,那帝都最高的天阁之上,刻得是墨染二字。一个局外人,有什么资格妄下论断?!”
“他一心想掩盖你下毒的痕迹,想救回几人,却不料你下的竟是毒绝之解。以毒攻毒之法,毒药至毒,解药亦然。那夜我身在帝都怎会不知?人们在醉生梦死间悄然死去,一夕间,繁华的都城成了尸横遍野的乱葬岗!!……幸而我离他最近,他便取了娥皇的血替我解了第一层毒。你确实成功地杀死了他,诛其人,必诛其心,毁弃人,必毁其挚爱。那夜他踉踉跄跄地栽倒在你写的墨染二字前,一句不曾言说,只是叹笑而去。那样一个人,他的字迹,你又怎可能模仿?或许是歉疚吧,亦或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无力挽回,伊人已逝,夫复何求?那“墨染”二字,他亲手刻下!”
“不!你是局外人?你怎能懂?怎会懂!”无尘跌跌撞撞地想向外逃去,却跌倒在地,那面具似是嘲笑般兀自脱离,向着大地决绝坠落。
“可怜之人啊……第一次,你粉碎了墨染重来的梦境,选择狠狠的报复这尘世,他替你挡下。第二次,墨染已逝,毒师落寞,你本可脱离这个身份隐于世间,一生逍遥,可你却拘泥于过去痛苦苟活。第三次,你本可以圣手之名名冠天下,却不料这竟是为了找回当年失落的毒绝而设下之局。你放下了不该放下的,去苦苦执着于过去的泥淖。你在害怕吧,怕这个加在你身上的毒师之名洗刷不尽吧!越是畏惧,越是放不下。毒绝啊,不知道那天纵之才为之重来了多少次。”
轮椅男子将目光转向来时的方向,轻轻闭上眼,“你只是怕,怕从头来过。秋风该是起了,莲,怕是要败了吧……”
……
“这这这,完了?”楼下的听众有些骚动不安,有些不满这个结局。“不是局中人,怎知终之局呢?说书人慢慢悠悠的站起来,整了整青衣,“那前去求医的人是谁?”“他名镜影,洞人心之境,察人心之影。”说书人大步踏出酒楼,将骚乱的众人落在身后。“镜影,那不是咱酒楼的主人吗?”……
“师父!”一个小人儿从巷中闯了出来,“莽莽撞撞的。”说书人轻轻抚了抚少年的头,“那么开心,可是又救了人?”“嗯!卖菜的王婆婆心悸晕倒了,徒儿把她救了回来。师父可是又去讲故事了?”“你师尊的面子自是要收回来的。”“师尊是谁?”“你师尊啊……痴人。”“痴人?是说他傻吗?”“或许吧,我也是痴人啊。”“师父也是?那徒儿也是吧!”“身处尘世,终将染尘。这世间,又有谁不是痴儿呢?”
落霞满天,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消散于地平线之上。
此刻,日轮沉没,新月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