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雨歇》榕城纪事

4、第 4 章

　　抵不过疲累吴邪很快就睡着了。似乎有张起灵的地方，他总是特别安心。连睡眠都深许多。像是潜在千米以下的寂静深海中，连胖子的呼噜声，都充耳不闻。
　　张起灵并没有什么困意，他等到吴邪睡着了，微微侧了身。在黑暗中静默地看着吴邪。
　　黑暗中只看得到一个轮廓。
　　这个轮廓，他在青铜门内，见过很多很多次。那里面的致幻作用很强，心中所想、所求、所惧。它都能够幻化出来。他的大概一半的梦境中，都有这个人。可能是因为青铜门也有联动性，与青铜门关联越大的人，出现的次数越多。他在幻境中看到过吴邪进入西藏青铜门的那次，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他还梦见过吴邪惨死在自己面前，无数次，他抱着这个人渐渐冰冷的尸体，独自呢喃：“是我害死了你。”他也梦见过吴邪来接替他守青铜门，他就在门内，还听到了吴邪喊自己的声音，但，他没有开门，他强行地使青铜门关上，不愿意，让吴邪独自一人，来守这诡异的神魔之境。
　　他甚至，唯一一次，梦见过自己把吴邪压在身下，疯了般地索求。耳畔是吴邪的呻吟与喘息，带着哭腔，声声挑拨着他的心跳与神志。
　　他从梦中仓皇地醒来，才发现，自己对吴邪的感情，也远非自己所想的纯洁。
　　友情，但却竟然包含爱欲。吴邪，是他的心魔。
　　他其实也有很多话想问吴邪。但他自己就是一个，浑身都是秘密的人，所以他对别人的秘密，也很宽容。他知道这些年吴邪，一定经历了，很多很多。他愿意，等到这个人，痊愈了一切伤痕，再慢慢地，把以前的事情不痛不痒地告诉他。
　　来日方长，他们还有，漫漫余生。

　　第二日三人一大早就去了北京。三人身上都有伤，都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比较好。
　　在车上，吴邪接到小花的电话。
　　“小花。我们已经在北京了。”吴邪道：“小花，我三叔的生意以后就交给你了。”
　　“吴家大少爷，我现在刚回解家，我这边已经够乱了，你还把你的烂摊子扔给我？”解雨臣正在镜妆台前描眉，已经净扮的差不多了，芙蓉如面柳如眉。用红纸点完唇，他千娇百媚地轻勾唇角，顺着脸的轮廓做了个兰花指。丝毫看不出手忙脚乱的样子，到是有足得很的闲情逸致。可惜，吴邪看不到。
　　“小花，你想卖，想经营都可以。这是我欠你的。”吴邪道，没有小花这样豁出一切地相助，他不可能走到今天。他也知道小花不是在意钱的人，在意钱的话，就不可能会帮他。可是他除了这个，身无长物。
　　“什么时候做完检查？”小花仿佛完全没听见前面的话。
　　“没有问题的话，明天上午就可以离开医院的。”吴邪道，一般做完检查第二天就可以拿结果。
　　“恩，明日出院了来听场我的戏，你还从来没来过呢。”解雨臣说到此顿了顿，笑语嫣然：“这就是我收的酬劳了。”吴邪这笨蛋，谁稀罕他们家的那个破摊子。他从来所求的，不过是挣脱束缚的自由。而如今的自由，他都要感谢吴邪。明明是，自己欠他的。
　　吴邪沉默了一会：“恩。好。”
　　挂了电话。解雨臣踩着莲步走上戏台子。台下空无一人，只有台上灯光耀眼，在这里，他才最自由。
　　他对正摄像的摄影师道：“不必了，今日就当彩排。”贵客，明日才到。
　　一个响指，配乐师们立即开始。咿咿呀呀的胡琴声陪着铿锵的锣鼓，悠扬的二胡。
　　今日排的是《贵妃醉酒》，他演过无数次的，但是还是想排演一遍，毕竟这么久没唱了，怕生了。
　　在这个世界中，他容忍不了丝毫的不完美。

　　三人把医院能做的检查全部都做了一遍。出乎吴邪意料的，问题最大的不是张起灵，不是胖子，竟然是自己。
　　索性来领检查报告的也是他。张起灵正在二楼。这个医院是内环式的，病房的走廊是朝内的，所以楼下的人正在干什么，一览无余。
　　吴邪在一楼领了报表，边走边看，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有些惊讶，站在垃圾桶旁边驻足了许久专心看了好几遍，终于撕了一张，扔进垃圾桶了。胖子和张起灵的报表他要给他们看的，所以他只可能撕了他自己的。斯报表可能是因为没有任何问题，然而从吴邪方才的表情来看，应该是，问题太多。
　　吴邪叹了口气，果然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下一跳。不过，静养一下子应该会好，这医院他可不想常住，太无聊了。他上了楼发现病房里只有胖子半躺在病床上剥香蕉，靠，这闷油瓶怎么又不见了：“小哥呢？！”靠，这失踪的毛病怎么改不了啊？
　　“刚才，还站在走廊呢。”胖子伸着脖子望了望：“上厕所去了吧。”
　　“房间里有厕所。”吴邪扶额。
　　张起灵从一楼的垃圾桶捡回了那份被吴邪撕成四份的报表。拿着报表走进房间。
　　吴邪看到张起灵回来了，松了口气，看到张起灵手上的破碎的报表，身形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