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畏人知》心字香回

2、序章第一 含章殿里梅花落

　　女童蔚和。
　　态度谦恭，轻福一礼。
　　微仰首，浅笑着望向对面的温婉女子，道：“姊姊。”
　　女子曼立庭前，回道：“妹妹。”皓腕抚过鬓边碎发，一时莞尔。
　　一边是暖风和煦，丽靥如兰，一边似是林下凊泠，可窥玉树之风。
　　“落姊姊、蔚姊姊。”三岁女娃由嬷嬷牵着晃出房门，雅拙嗲声入耳。
　　“小菖和。”目光柔和下来，几人会心。
　　院中叶飞扬、花扶曳，蔚和伴着身边的幼婢芸莎[1]，一时竟觉得有些醉人了。

　　钮钴禄·落和性情温和如水，处处是长女仪范，全无想象中满族女儿的泼辣，直似个汉家闺秀。幼妹菖和毕竟众星拱月，行动处看得出日后的活泼随性。

　　-

　　“芸莎……”
　　“我的乖乖二姑娘，且把这碗药喝了。”
　　“芸莎……”
　　“最后一帖了……乖……”
　　“芸莎……不要喝嘛……”
　　“真的是最后一帖了……”
　　“人家不要……”
　　瞪着那碗形状黝晦的汤药，蔚和除了皱眉还是皱眉。不过是偶感风寒，可以不药而愈嘛。从前西药遍地的时候因为不了解就没有相信中药的，虽然也想过人民大众几千年的经验未必没有道理，但现在只愿偏颇下去。
　　“姑娘~，生病了怎么能不吃药呢？”循循善诱。
　　“芸莎~，所谓‘是药三分毒’，生病了怎么还能吃药呢？”强词夺理。
　　“姑娘……”
　　“芸莎，我已经好了啦，趁嬷嬷不在，快倒了倒了。”说完起身离开藤椅，踱向槐树下。
　　蔚和背倚树干闲散坐下，蜷了蜷身子，怔怔望着叶影摇摇，静听心音。

　　她怎么会全然放心地对这个时代的一人产生感情？在这具姣小的身体里，怎么会真的有如回到童年？
　　会对着这个比这身体还小的女孩儿撒娇，任性。
　　会全然把这女孩儿纳入久锁的心槛。

　　芸莎是倚仰于蔚和的存在。
　　然而全否。即使真是依靠，也是她对芸莎。

　　这个丫头嗬。

　　芸莎比蔚和小一年，初来时只得六岁，那时跟在蔚和身边也只月余，尚不熟络。既是如此，便由得她调教。如今人前一套，关起门来又一样的把戏，也只得芸莎陪着玩。

　　两年来朝夕相对，春日觅趣，秋夜扑萤，读书习字临帖，闲里忙中，无事不深刻于心，有时会想即便三回沧海桑田也不过如此。
　　其它皆被抛诸脑后。
　　两年的时间，对于她这等人来讲，足以忘记一切。本就未对之动情的父母，霎如一瞬的暗恋之情，浅如湖沙的旧友牵记。以及，难再相守的知己。
　　缘薄世间，遇见芸莎也不知幸或不幸。
　　可是世间挽留于她的橄榄枝？
　　自己的心，看得分明吗？看不分明吗？

　　‘May olive branch the mildness bring me the truth that had ever caused my ruin?’
　　不禁喃喃。

　　-

　　注[1]莎，音su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