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骸》觑月

9、海天蜉蝣

　　轻轻关上门，李恓恓摸索着慢慢下楼。
　　街道上很安静，海风的声音听来分外清晰，空中弥漫着淡淡地海水味道，腥腥咸咸，却不腻人。李恓恓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口早上的空气，嘴角流出甜甜地微笑。
　　从包包里摸出盲杖，李恓恓探着前面的路，漫步走向天水街。
　　这时还没有天光，隐隐地墨蓝尤渲天边，几点星辰懒懒地挂着，而远际的东方渐渐透出鱼肚子的白色，调皮的红光偶有几丝滑露，惹人艳羡——倘若能亲眼看见这样的景色，那该多好啊！可惜那样的视觉盛宴终其一生也只那一次的吧？
　　懊恼的甩甩头，李恓恓展颜一笑，脚下的步子愈发快了起来。
　　看着那道身影慢慢远去，车中的人才缓缓启动车子跟上，向来冰冷如刀的眼里浸满温柔，虽然布满些许血丝，却依旧有着如鹰般的犀利光芒闪现。
　　三年，三年的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恓恓，见到如今的我，你还能认出来么？
　　微微苦笑，男人的脸上满是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害怕与恐慌——明明已经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明明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照顾眼前的人，可还是会担心……担心恓恓不会要这样的自己，浑身鲜血的刽子手，又如何有资格去爱纯洁无暇的人呢？
　　原来，他还是怕的。
　　所以迟迟不敢出现在李恓恓面前，不敢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即便在李琰面前那样强势，不可一世，锋芒毕露，可到了心爱的人面前，他已然强势不起来，一物降一物怕是于他最好的解释了吧？
　　这样想着，前面的人已经走到了天水街的尽头。
　　茫茫天水之间，李恓恓像是蜉蝣一般渺小。她张开双臂拥抱属于自己的日出之季，脸上满是幸福与满足，一双茶色双眸因为渐渐蹦出海面的霞光，载满希望的光。
　　这是她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在空无一人的海边拥抱天地，拥抱相思海，贪婪享尽清凉的海风带来的一切讯息——生命于她，从来都不是碌碌无为，自暴自弃的抱怨，而是尽自己所能，尽可能的做自己所喜欢的事。
　　“相思海！我来啦！”李恓恓手括在嘴边，一张小脸因为奋力嘶喊而憋得通红。
　　她喜欢清早的相思海边，没有拥挤的人流，安静地只能听见海潮轻拂海岸的声音，如果宁神去听，还能听见海鸟的叫声，太阳跃出海面海水惊叫的声音……这些声音是如此的美好，让她恋恋不舍，倘若能再奢侈的看见日出美景，倘若能再奢侈一次……
　　李恓恓有些失落的低头，忽然觉得自己变得贪婪，这样的转变让她厌恶可又觉得无可厚非——每个人都有自私的权力，而她所自私的不过是多一次，再多一次机会，看看这个她好奇的世界。
　　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步调，淡淡地清香拢入鼻尖，李恓恓蓦然转头，脸上悄然升起红霞，怯生生的欢喜道：“是、是慕绵么？”
　　“是啊，忽然想来看看日出，所以就来了。”慕绵望了望身后站在车门旁边，手指紧紧扣着车门的男人，魅惑一笑，语带笑意。见她耳边有被海风吹落的发，伸手捋到耳后，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说道：“怎么见到我还是喜欢脸红呢，难道是不想见到我？”
　　“没、没有啊……我怎么会不想呢！”李恓恓抬头，无神的眼睛竭尽全力地望向他，眸中的灼灼令慕绵不由得心一颤。许久，李恓恓别开头，眸中闪过卑微，随后探着盲杖向前走去，慕绵伸到半空的手愣了愣，半晌，还是收回。
　　盲眼女孩一步一步走的急切，周遭也有喜欢看日出的人，他们静静地观察这对情侣，有可惜怜悯的神情划过，惹来慕绵不经意的淡淡冷瞥。在他眼里，恓恓从不是需要同情的人，她活的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而这不自觉的同情，对身有缺陷却依然坚强生活的人而言，是一种侮辱与轻视。
　　许是察觉自己的同情遭到拒绝，周围的人顾自离开，寻找看日出的好地点。慕绵看向李恓恓急切的身影，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那里的日出比这里更美。”
　　盲杖掉在地上，李恓恓反常的使劲挣扎，无神的眼里浸满受伤：“在哪里看不是一样，反正我都是看不到的！”她的话语单薄无力，却让慕绵身子一震。
　　李恓恓犹在挣扎，她不敢承认自己内心的想法，不敢面对眼前宛如谪仙般的人——她是卑微的，注定只能与黑暗为伍，光明永远只能是生命里遥不可及的奢望！
　　既然不可实现，那她就应该彻底扼杀，回到最初的卑微！
　　站在不远处的男人看见这幕，眼里燃起愤怒，攥紧的拳头满覆苍白。
　　男人抬脚刚踏出一步，慕绵却陡然侧首，红眸肃杀，嗜血般的凌厉眼光让男人不由自主定住脚步，脊背生寒——好重的杀气！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恓恓怎么会认识他？而且，看恓恓的表情……
　　男人皱眉，转回身，烦躁地一脚踹在车身上，却是再也未向前走，眼里满是不甘。
　　慕绵收回眼角余光，看着眼里涌出水光的李恓恓，轻声叹气，似是听到这声叹息，李恓恓缓去挣扎，愣神间，身体忽然腾空，耳边蓦地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听到我的心跳了吗？”慕绵抱着她向前走，低头看向怀中乖顺了些的李恓恓，典雅的脸上满是笑容，语调里带着些微的无奈宠溺。

作者有话说

　　哈哈，看完了咱们小齐同学的霸道总裁，咱们再来看看慕绵的高冷腹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