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山岭上》柳千书

4、第四章

　　刘三曲他爹怒了，他一个杀猪的平日多靠乡里乡亲的照顾，最讲的也就是情谊儿字，与澡子他爹对视一眼后决定和李大仁一起去救李七，看看能不能求着把人救出来。再说那么大一个土匪窝要一个穷酸书生做什么，既不能打也不能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李七老母亲这下全然回神，心惊道：“可使不得呀可使不得。现下是我这老婆子知道我们家李七没事儿，心里头一块大石头是落了地。各位家里也困难，你们也有夫人和孩子需要照顾。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怎的和那些道德丧尽的混子去拼啊？可使不得……”老母亲轻轻拍开扶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刘三曲他爹，满眼的泪花：“我知道你们这些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儿，都讲情谊重义气，却也万万不得为我们家李七出茬子。你们要是出了好歹，我……我这老婆子就是两只脚都踏进了棺材也不得安生啊！”李七老母亲说着，被她拍开的小媳妇却掩面擦起眼泪来，先生呜咽着。听得人更是心里难受。刘三曲他爹最是听不得，怒斥小媳妇：“哭什么哭，哭丧啊！”
　　小媳妇被吼，脾气也蹭蹭的上来：“你这个没良心的啊！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和三曲娘儿两可怎么办！”一干人全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两夫妻就吵了起来。澡子他娘走过来替小媳妇擦擦眼泪，轻声安慰，安抚好刘三曲他娘就朝刘壮开口道：“壮子，三曲他娘这是担心你啊，也不要嫌我们妇道人家不明事理，口舌杂。你说要去救李七，可怎么个救法？拿你的杀猪刀么？那可是土匪啊！”
　　李七老母亲左右为难，哪个当娘的不一样，希望孩子没事，全家顺顺心心的？更何况人与自家这是非亲非故啊！真要出了什么事儿，两家人可就结仇了。李大仁在一旁沉默，他自然知道去救李七太过危险，尽尽心就好，出了事儿实在不划算。只是……无论怎的也不能昧着良心放任李七兄弟的生死不管啊。嘴里泛苦，李大仁抽了口手里的烟枪。
　　澡子爹和所有庄稼汉一样，黝黑结实。原本同行的挺多人知道危险都开始和李七老母亲道别让她宽心，或者是拿家里的鸡鸭生的蛋给她。老母亲哪里不知道他们心思？心里早在翻腾。六神无主的请澡子爹娘和刘三曲爹娘进屋坐，李大仁也跟了进去。李大仁没有随大流离开，要是他也走了才真真叫人心寒。
　　刘三曲他爹一坐下就拍桌子，愤恨道：“真是没人性！李婶儿您别着急担心咱们的安危种种，现在李七兄弟才是最该考虑的。李七兄弟没收咱们家刘三曲的学费就该好好谢谢了，咱们家三曲识了字哪怕不能当上官儿，到大县城里找份工作那就去一辈子的好事儿啊！这是我这粗人都不敢想想的事儿。冲这份恩情，我刘壮怎么说也得把李七兄弟送回李家村啊！”刘三曲他娘明白这其中的道道儿，也没再开口。澡子他爹直点头，乡里的娃都被父母邀去种庄稼，虽说盼着娃能出人头地，但李家村除了澡子一家娃真的上了学堂还就真没了。穷读书还不如多种地，有饭吃才是头等大事！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土匪了。澡子他娘是个远见的。
　　“是啊，婶子，要不是那几个混犊子青天白日里去山上，咱们还不知道这事儿呢！李七兄弟和我们这些粗人不同若是那些土匪真要做什么，李七兄弟一定受不住啊，李大仁大哥不是没……”澡子他爹刚想说没见到李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事儿。就被自己衣服给扯了衣领。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澡子他娘一脸难看的瞪着他……一转头，果然其他三人脸色都不怎么看好……这是，说错话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澡子爹尴尬笑笑：“婶子您别往心里去，我就不会说话。但李七兄弟是一定要会李家村的。”
　　李七老母亲连连点头额头上的皱纹越加的深，枯黄干瘦的手指端着水杯却怎么也将水送不到嘴边。
　　乔山岭上土匪窝里，李七瞪着眼睛，在那张原本就面黄肌瘦的脸上看起来竟有几分滑稽红娘噗嗤一声，也不拿袖子掩面，在李七眼中确有几分江湖儿女的爽快。但，哪怕是女土匪也不该和他这个男人共处一室。
　　李七：“姑娘，依在下看来姑娘还是快写离开此地的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姑娘的名节不好，在下这着实是在为姑娘着想。还望姑娘切莫再靠近在下。”
　　果然是个书呆子，红娘娇哼一声：“你这小书生可真有意思。送上门的美色竟然往外推？红娘我还未担心和你共处一室有何不好，不你想想自己的处境到担忧起我来了！”一把把刀钉在唯一的木桌上，红娘弯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李七。李七面红耳赤，忙用袖子遮脸阻挡红娘的视线。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姑娘家家的也不知羞耻……
　　红娘觉得有些好笑。随即嫌弃似的皱眉，独龙这给她娃找的什么教书先生啊？娃要是给这穷酸书生，那以后……打住打住！红娘一想就直哆嗦，如果她娃变成那样子，她一定会忍不住宰了娃。
　　柴房们被一脚踢开，两人同时一惊，李七一把把红娘扯到身后：“姑娘莫怕，在下虽然不及这些混子凶悍但一定会保护姑娘周全！”李七俨然忘了红娘其实也是土匪……
　　红娘一愣，心说这穷酸书生还挺怜香惜玉的，土匪窝四当家一听这话眼睛都红了。好你个小白脸，敢跟老子抢女人！后面缓缓而来的独龙一听这话差点摔了手中酒罐子。刚刚他还和老四保证什么都没有，现在可有的玩儿了。
　　“等着兔崽子，老子这就砍了你！”
　　“哎……当家的且慢！”红娘一把保住赖四的腰，不让他和李七靠近。赖四一见红娘还要维护那小白脸彻底炸了。“滚开！”推开抱着他的红娘，赖四手起刀落的刹那红娘脸色大变，怒吼：“赖四！你他妈闹什！老娘这就带着娃回娘家去！”红娘离门挺近的，一转身就气冲冲的出去了。
　　赖四回了点儿理智，恨恨丢下一句“兔崽子，你给老子等着！”一退后，踩到了独龙，气哼哼的也没看独龙一眼就追红娘去了。
　　李七哪里见过这阵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人离去，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刚刚以为就要命丧黄泉……
　　独龙一副早已见怪不怪的样子，撇了眼李七，嘁了一声关了柴房门。他倒是小看了这书生的能耐。
　　李七听到关门声，猛然想起独龙就是带他到土匪窝的那个土匪头子。可惜土匪头子独龙已经走远了，听不到李七骂骂咧咧地说着知乎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