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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七杀(下) ...


  •   冬日已过,匡胤独自行在宫外后山,夜雨过后,冷冽入骨。正自思付国事,不觉已皱眉。
      忽然听得有人吟词,“……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鼓掌之声突响,李煜犹未想到来人是他。这样早的清晨,哪一个王侯公子不还在梦中。目及处,却可见这人的披风已被露湿了一片,难道他——竟也是一夜未眠?

      匡胤看着对面的人半晌,却不见他行礼,倒也不恼,微微一笑道:“没有外人,你便不肯行礼吗?”

      李煜犹如梦中惊醒,一咬牙,身子一僵,便跪在了那泥地上。
      待他生生跪好,匡胤却不叫起。
      只好继续低头跪着。
      轻轻的什么东西落到了身上,一阵暖意,似要截断这晨寒。

      “皇上”李煜的声音有些微颤,不知是冻得吗?
      “叫朕匡胤吧。”一声叹息近在咫尺,却听来一点不真。“重光,若我们早识二十……”
      李煜猛地一抬头,却见那人眼里的深意还未来得及掩藏,就这样急急落在了心间。
      是啊,若卿与我早识二十年……
      那人转身走了,静静的背影消逝在林中。
      李煜缓缓起身,将那披风拉紧,突觉得这天地间,似乎除了自己,还多了那道背影,哪怕,只是一道背影……

      第二日,一阙词传遍京城,也自然传到了匡胤手中——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七夕,宫内设宴,违命侯李煜相陪在侧,却早早寻了借口,退了席。
      《霓裳羽衣曲》,此刻听来,却是犹为刺耳。
      这一日,是谁人生辰?
      色空无常,人心无常。

      回到小楼,清酒几盏,提笔一首《相见欢》——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写至最后几字,竟有些不胜笔力。

      月已西斜,匡胤只对着侯府看门的仆役摇了摇头。那小楼上,依稀可见白衣飘动。
      轻声上得楼来,却见重光压着纸镇,伏案梦中。匡胤轻轻抽出那首小词,读来寥寥数笔,悲凉无限。
      “虽没有你那般的才情,可这样的词还是看得懂的。”喃喃自语后,匡胤伸手想将那人抱至一侧榻上。
      却见那人双目微颤,睫毛下隐隐有光,梦里竟还要落泪吗?
      月色薄如烟,看着手中的玉颜,“风神绝代,为臣平生所仅见”那日朝堂上的话,不知何时竟已轰鸣在了脑中。
      双手怀抱着重光,并无空处,匡胤只一低头,便用唇抹去了那泪痕。
      将他轻轻放在榻上,却见那双瞳却突然微微睁开,望着自己。
      该离开吗?

      眼波迷离。
      “你醉了。”那声音犹如薄雾,轻缈无痕。
      “只怕你比我醉得更厉害。”匡胤听见自己的声音也不是全然如己。
      酒气从两人的呼吸中弥漫。
      只是今夜醉了吗?看着那漆黑的重瞳,是不是坠下去,便可以不再独自一人?
      “重光,这世间本没有几个清醒之人,又或是只有你我独醉?”
      那人不语,只是望着他。
      良久,那人轻叹:“是梦吧……”
      还不及回应,一双手已将匡胤圈住,一勾手,一弓身,那柔唇便袭了过来,冰冷的,却灼痛人心。
      匡胤反手抱住他,听见自己低哑的声音,“嗯,是梦。”
      白衣,乌发。
      月夜,心伤。
      交缠的手足,痴恋的目光……
      只是道:“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知……我不知。”
      “重光——”
      “匡胤——”
      “匡胤……”
      “重光……”
      如果能说的只是这么多,如果除了名字别无可念,如果……
      原来这天地小得不能再小,竟容不下两个凡人。

      “皇兄!你可要置家国于不顾?”对着弟弟的声声质问,匡胤无言以对。
      “匡义,有些事,你不是朕,你不会懂。”
      深深地看怒容而去的弟弟一眼。年轻的脸上还有太多的狂傲。
      “匡义,但愿你不要懂……”

      雨夜,清晨,公元976年10月。宋太祖赵匡胤无疾而终。
      “斧声烛影”,坊间自有说匡义不仁,一时谣言四起

      殿上,新君,李煜不喜欢这个人的眼神,得意、嘲弄、愤怒、还有无尽的欲念。
      “撤违命侯之爵位,封陇西郡公”宦官尖细的嗓音,听在耳中,越发觉得讽刺。
      “违命侯”,这名号未尝不是一种欣赏。
      如今,自然是要撤的。
      下朝时,那人走过李煜的身边,盯着他道:“重瞳子,就是靠这谄媚之相,来惑我哥的吗?”
      李煜不怒反笑,只轻声言:“你不如他。”
      四个字,确确凿凿,便使那人勃然大怒。

      次日小周后被召入宫,数日不出,回府后,即大哭破骂,声闻于墙外。
      时时羞辱,日日刁难,赵匡义的眼中似只有那人的身影。
      一个白衣亡国人,哪里来如此的傲骨?
      折辱他,折辱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已然强过了那人。

      一年后的残春,匡义对着那蝼蚁似的人,似乎还是没能取得多少胜利。
      他甚而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有些发疯,那日梦里竟见那人在自己的身下,痛苦求欢。
      他惊醒,一身冷汗。
      比梦见害死的哥哥还要心悸。

      李煜,也在那个残春因一个梦醒来。
      帘外正是春雨潺潺,罗衾自是不耐五更寒,他独自登楼观雨,凭栏望远,风雨声盖过天地。伸手去拉那身上的披风,一时却盯着那披风看了好一会儿,不禁喃喃道:“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匡胤,你如今该会同意我的话吧。”
      研了墨,去把那《浪淘沙》抄出来,写至“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念及那个月 夜,一滴泪便不觉滑落在纸上。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深宫内,握着那抄录来的《虞美人》、《浪淘沙》,满纸“往事知多少”,“问君能有几多愁”,“天上人间”……
      匡义将那纸捏做一团,紧得在手心留下了红印。
      “来人!”他的眼里尽是骇人的仇火,却不自觉。

      御药房,人头攒动。
      “师傅,我们这是配的什么药?”一个小鬼头大着胆子问道,这几日日日赶工,害他吃不饱,睡不好。
      “多嘴。”那中年御医一脸寒色,吓得徒弟们继续乖乖掏药。
      他心内却自不禁疑惑,这奉命炼制的“牵机药”,歹毒无比,不知是谁人要受此毒刑。

      哈-哈-哈
      那人终于死了。
      宦官来报,他四肢痉挛,不停收缩,最后头部与足部拘搂相接,死状犹如牵机,极其惨痛。
      想到那个风神绝代的人死时也不过如此。
      哈哈哈……空荡的宫殿里回响着刺耳的笑声。
      如此他便再也不会入朕梦中了吧。
      哥哥,你看,还是我赢了吧。

      七杀为赵匡胤,佛作李煜。一世情劫,了——

      破军从窥地镜中收回双目,看着佛祖,说:“我可再加一个条件?”
      “无妨。”
      “我那一世,要是兄弟。”
      “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七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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