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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二、残雪初霁见青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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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好像在水面上漂荡。
周围很暖和。
就这么飘飘荡荡,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去理会,一味享受着随波逐流的快乐。解脱了,再也不为诺言所困,好舒服……我会这样漂到何处呢?如果是阿鼻地狱,我也会坦然接受。
可是,为什么好像没有尽头一样?我漂了有多久?对了!为什么我会觉得很暖和?人死后还有感觉吗?……
不,不对,我还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上微微散发出的热度。我还活着?!
猛然张开眼,看到的是摇摇晃晃的木板,再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两头雕着蟠桃纹路的大床上。啊,是了,我没死,被人救到了船上,难怪有飘荡在水面的感觉。
原来,我还是没有死。
无奈地叹息,我试着坐起身,却牵动了腹部的伤口。低头一看,被缠得好好的地方又渗出丝丝血迹。
“醒了?”
当我警觉过来,那人已进入我的视线。
“是你?”令我吃惊的并非来人正是那名曾调笑过我的男人,而是这男人进来时竟悄无声息地让我无从察觉。因为受伤后功力大打折扣,还是因为男人的武功事实上高的出奇?
“不要一脸戒备,好像一只浑身长刺的猫,在下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沉默片刻,我还是低头说了句“多谢”。
“怎么?这样大的恩情,说一句‘多谢’就抵消了?”
男人不怀好意地眨眼,笑得一脸促狭。
“你想怎样?”
我忽然没来由地恼怒起来。想起不久之前我还曾挑衅地对他说我等着看他能做什么,不想报应竟来的这么迅速而突然。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就这样?不要我报恩、不要我付出任何代价?
“莫……莫俞桥。”
这是我在外用的假名,好笑的是,在我对他说出假名时,我竟有种几欲后悔的冲动,仿佛自己做了件非常不应该的事。
“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才比较有人的味道。”
他忽然接近我的脸庞,低声对我这么说。
“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哈哈大笑起来,端起放在桌案上的碗,“该喝药了。”
我刚想接过来,却被他无言制止。我疑惑地看着他,直到他拿起羹勺往我嘴边递来。我气极,冷冷看他。
“怎么?不喝药伤口可不会好得那么快。”
“我有手,不敢劳您大驾!”
“你是病人,我怎能将虚弱的病人丢下不管?”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在他的淡笑和略带嘲讽的口气中,我似乎听到了某种诱惑的意味。于是,我继续皱眉头。而一双温玉般的手掌却抚上我眉间,将我的眉头抚平。
不习惯那温暖的触觉,我下意识躲开了他的手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虚弱。”
“乖,听话,把药喝了。”
“你……”正要问他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嘴里却一苦,却是他趁我张嘴的间隙把药塞进了我嘴里。
“你看,这样不是好多了?要接受一个人的好意其实也没那么难吧。”
冷笑之后,心知在这男人不知道什么叫放弃,也就没有再拒绝他喂药的动作。既然这喂药的都不怕丢脸了,我还在乎什么?于是定下心来一口一口喝着他递送上来的汤药。
若不问往日的冲突和心里说不出的对这男人的抗拒,现下的气氛算得上“宁静”二字。平和的气息围绕在我们周围,仿佛这一刻什么都静止一般。
“我们似乎在船上。这是去哪儿?”
不习惯这种难得的静谧,我出声打破了流动在我和他之间的静谧。
“你想去哪儿?”
“为什么要问我?”为什么他要这么问?是在探我口风么?
“别总像只刺猬般防备,我的意思是,可以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多谢,不用。”
他耸耸肩,“猜到你会这么回答。不管怎么说,在你的伤养好之前,我不能放你走。”
一瞬间,我向来自制的心竟然为他的自以为是而感到焦躁起来:“我不是你的谁,要不要走那是我的事。”
他深深看着我,然后发出一声叹息。“那么,至少也等到可以下床再说吧。”
他和风细雨的温柔,倒显得处处防备的我小家子气,一看到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孔,不知为什么会令我感到非常生气。
“等我伤好了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急。”
他忽然靠近我,在我耳边轻轻吹了口气。那酥麻的感觉让我顿时向床里缩去。“你干什么?”我怒视他。
“来,叫声我的名字听听。”
无聊!为了让我叫他的名字就可以做出如此暧昧的事么?这个男人,究竟想要怎样?!
“我看你根本就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吧。连救命恩人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伤人了?”
“你!”
尽管眼神凌厉,却还是无法震慑他。而且,说真的,也的确记不得他的名字了。忽然心里有些不安,仿佛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听好,”他没有责怪,反而更显温柔地说道:“我叫洛景云,你要记住我的名字,明白吗?”
继而他皮赖地将我困在床沿,“来,叫一声我的名字听听。”
“你!”又待发作,猛地惊醒。
我这是在干吗?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难道对一个登徒子的挑衅也受不了?为什么他能如此轻易勾起我的怒火?为什么我会这么容易被他左右?
哼!不就是叫一声名字。
“洛景云。”
脱口而出,我的心顿时平静下来。现下冷静之后,反倒觉得叫一声他的名字也没甚么难的。我怎么会为了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乱了方寸?
“我已按你说的记住了你的名字。现下我也累了,想先歇着。”
“才刚醒就又要睡?罢了,看在你重伤未愈的份上,就让你好好休息。”
他小心地将我扶回被窝,又为我掩上被角。
虽然弄不清他和蔼的面孔下究竟掩藏着什么心思,也不知道他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但是伤重的疲惫却叫我昏昏沉沉,抽不出精力再多想什么。于是,我任由自己在这个陌生男人面前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