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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见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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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显正虽然没什么才干,却十分的迂腐顽固要面子,对自己靠女儿立足朝野一事讳莫如深,一心只想教两个儿子成才,因此他在族学上才十分的花心思。
只是,老子不是英雄,儿子自然也难成什么好汉,两个儿子遗传了他们老子的好相貌,同样也遗传了他们老子的平庸。
大儿子迟玉山倒是靠着两个皇后姑姑做了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可谓是御前行走的好差事,可他不思上进,从小就与一些纨绔子弟鬼混,娶的也不是高门闺女,徒有样貌,于他仕途却无半点益处。
尤其是娶了门第较低的夫人之后,迟迁婚后更是变本加厉,终日流连于烟花柳巷,早早就掏空了身体,不到三十便一命呜呼,留下一子一女。
女儿迟凡凡事事处处都好,可惜是个女儿身。儿子迟迁自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多病,如今已经过了六岁生辰,还鲜少离开床榻。
二儿子迟玟虽有个私生女,但是跟他大哥比起来已经算是循规蹈矩,只是没有他大哥的好运气,他入仕时,做皇后的大姐已然年纪轻轻撒手人寰,本想等他做皇后的三妹寻了时机慢慢往上擢升。
可惜迟家的两位皇后都不长寿,三妹妹当了皇后不过三四年也一病呜呼。那时他也不过任翰林院编修正七品而已。
幸而他也有个争气的大女儿,前些年被遴选为太子妃。于是这五六年的功夫,他也一路顺风顺水地高升,现如今坐上了正五品通政司参议的位子。除却大女儿迟惜惜之外,他膝下还有迟真真、迟程月、迟乐乐三女和迟城、迟渊两个儿子。这三人都是十几岁的年纪,如今都进了族学。
迟玉当年花天酒地都是在外面肆意,家里除了大夫人任氏,并无别的妾室。
他因掏空身子不光彩的死去后,迟显正吸取教训,对迟玟的要求极严,不许他纳妾寻欢。
这府里的少爷小姐,都是嫡出,只除了迟程月。
迟乐乐与迟凡凡为敌是因为她们分属两房,加上迟凡凡就如同是别人家孩子一样的存在,虽不是故意针对迟乐乐,可两人年纪相差不过半年,难免会被人拿来比较,迟乐乐为此人前人后不知受了多少闲气。
而同为二房的迟真真因着比她俩大了几岁,算得上是幸免于难,只是有这么一个事事出众又有利益冲突的堂妹,她对迟凡凡纵使不讨厌,终归也是喜欢不起来的。
可做为迟乐乐的亲姐姐,她对自己妹妹在对待迟凡凡事情上的冲动莽撞,也是不认同的。在她看来,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些小事拈酸吃醋实在是丢了自己大家小姐的脸面。
只有到了迟程月这里,迟乐乐和迟真真才完全站在了一条战线上。
如果说迟凡凡是迟乐乐的命中宿敌,那迟程月就是迟乐乐与迟真真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永安侯府这一辈的姑娘,都以叠字为名,如迟真真、迟乐乐与迟凡凡,只迟程月是不叫迟程程也不叫迟月月,而叫迟程月。
迟程月虽则比迟乐乐与迟凡凡大两岁,可她们二人却是在懂事后方才第一次见到这个姐姐。
那一年,迟乐乐八岁,每日最大的烦恼就是迟凡凡功课又做的比她好得到的夸奖比她多,觉得迟凡凡就是世上最最可恶之人。浑然不知一个面容枯槁的女子牵着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来到了侯府门前,数九严寒,这对衣衫单薄穷困潦倒的母女竟足足跪了三天三夜。
到了第四日,迟乐乐的爹二老爷迟玟亲自将她们母女接了进来到老太太跟前问了安,从此她就多了一个姐姐。
迟程月原本随着母姓,姓程名月,二老爷也曾试探地问老太太是否顺着这一辈的规矩给她取个叠词,老太太闭目捻着佛珠,只道人的姓名那是自出生便在菩萨面前记下的,哪有随意更改的道理。
于是,程月变成了迟程月,虽然成了迟家三小姐,可到底还是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加上老太太还以她身体娇弱为名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侯府的人哪有不眼明心亮的,有意无意地便遗忘了她。
可二老爷迟玟对这个怯弱柔婉的女儿满怀了愧疚之心,拉着她的手就到了后院,对着迟真真与迟乐乐交代道:“这是程月,按着年岁是真姐儿的妹妹,也是乐姐儿的姐姐,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她初来乍到,你们更要多多照拂她。”
迟乐乐初时不觉,还开心地想去拉她的手,可一转眼瞥见了父亲身后母亲愤怒哀伤的表情,和二姐姐对这个辛姐姐鄙视的眼光。
她的脚步不由就停在了那里。
从那天起,迟凡凡便自迟乐乐最讨厌人第一名的位置上退位让贤,迟程月后来者居上。
可惜迟程月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迟乐乐连她的影子都摸不着,也就去年起,二老爷迟玟亲自跟太老爷面前求了情,才准她也到族学听讲。
迟乐乐明着暗着给她下过几回绊子,迟程月倒不似迟凡凡那般“奸诈阴险”,次次都中招,中招后便自己一个人默默抹泪,十分的楚楚可怜。
迟乐乐见不得她那副娇弱可怜的样子,心中更是厌恶,偏又不能真把她赶出侯府。于是,渐渐便开始对她视而不见,专心只与迟凡凡为敌,而迟真真自持身份,从来就没搭理过这个半路蹦出来的妹妹。
迟凡凡废了一番功夫才把这些事回想起,于她而言,这已是近二十年前的事情,她后来经历过宫中种种诡谲莫测,这些事哪能一时间想起来。只是这时忆及,顿时觉得迟程月这个小姑娘着实有些可怜,可话又说回来,迟真真迟乐乐为着自己母亲看不惯迟程月也没有什么错处。
迟凡凡向来不爱蹚浑水,这一番想明白了,自然不会再开口,只装看不见,低头慢慢的收拾起了自己的文具。
“凡妹妹。”清润的声音自头上响起。
迟凡凡抬起头,一个少年站在自己面前,十七八岁的年纪身躯还略显单薄,已看得出玉树临风的模样,冠玉般的脸上带着温和笑意正低头看着自己。
迟凡凡顿了顿才认出这是自己的二房堂哥迟城。
也不怪她认不出,她着实是太久未见自己这位大名鼎鼎的堂哥了。
前世里自她入主中宫之后便再也未见过这位堂兄,可拜蓄草所赐,永安侯迟城的名讳却时不时的入她的耳。
能被喜爱流言蜚语的蓄草挂在嘴边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值得歌功颂德的好事,若论当权人物,永安侯在京中也不过份数中流,自己这个堂哥的大名之所以能如雷贯耳,还在于他的风流韵事似乎特别的多,身边的女人名头又一个比一个的大。
从安王爷家的小郡主到史部尚书的千金,中间还夹杂些青楼卖艺不卖/身的娼妾的坊间传闻,最后听说还与寡居在家的长宁公主有了首尾。
总之,前世的迟城可用八个字来概括:风流不羁,一事无成。
虽承了永安侯的爵,可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混上,只终日流连于石榴裙畔。
对于前世的迟凡凡,这些风流韵事只要别被有心人利用威胁到自己的皇后之位,她向来听之任之,只是心中难免不喜,心中对这位堂哥的放/荡不羁颇有微词。
可是眼下看到这样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迟城,心中也不得不暗叹一声,他也当真是有风流的资本。
这一寻思难免时间长了些,她回过神忙低头问道:“二哥有何事?”
迟城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耐,仍是一片温柔笑意:“孙夫子之事五妹妹不必担心,祖父那边自有我去禀明,此事都是四妹妹口无遮拦冲撞了夫子,与五妹妹并不相干。”
迟凡凡记得前世,迟城作为侯府的二少爷,自有一群以他马首是瞻的族亲兄弟,向来不爱与这些女眷打交道。因此,尽管他后来承了爵,名义上是自己在娘家可凭靠之人,只是自己原本就冷心冷性,加上与他情分淡薄,与侯府内眷的来往倒不如与荣国公与英武侯多些。
如今他这一番说辞,倒是让迟凡凡有些惊讶,只疑是自己记忆出了差错。可别人送上门的好意,于情于理都没有退却的道理,她微微颔首:“多谢二哥了。”
迟城道:“自家兄妹,何必这般见外。你大病初愈,还是多加休憩的好,我那里还有些上好的人参,晚些时候我便着人给你送去。”
迟凡凡心下愈发疑惑,嘴上却只道:“那便劳二哥费心了。”
迟城温文道:“都是母亲娇惯,才养成了四妹妹这样口无遮拦莽莽撞撞的性子,平日里多有得罪之处,还望五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迟凡凡忙道:“二哥哥言重了,不过是姐妹间的玩闹,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迟城看她一眼:“凡妹妹说的不错,倒是我小题大做了。与其他树大根深子孙繁茂地世家相比,咱们迟家这一辈只我们几个,平日当守望相助才对。”
迟凡凡只觉得他那一眼,有点深,不及多想,只是笑着称是。
迟城点头道:“只是五妹妹以后有什么事,定要到听涛园找我,为兄虽不才,可毕竟比你虚长了几岁,在府外多少有些人脉,定能助妹妹一臂之力。”顿了顿又道:“咱们虽隔了一房,可在我心里,凡妹妹与四妹妹一样分量,我都当嫡亲的妹子看待。”
摸不清状况时,绝不轻易开口,这是迟凡凡前世养成的习惯。眼前的迟城分明与前世不同,因此她只微笑点头称是,并不答话。
迟城不以为忤:“我还要赶着去跟祖父解释缘由,便不跟五妹妹久聊了。”
迟凡凡屈身行了一礼:“二哥哥慢走。”
因着上午的经史子集其他族亲的姐妹是不来的,这屋里也就只剩下迟城、迟凡凡与纪谏,纪峰,向加彦,向加沣四个少年。
其中纪谏与纪峰是二老爷纪炆的亲外甥,迟凡凡二姑奶奶的亲生子,何加彦和何加沣则是二太太何氏的亲侄子。这两家虽都有人在朝廷做官,只是门第与永安侯府比大有不足,因此他们向来以迟城马首是瞻。
迟城这一走,他们也跟着鱼贯离开。
青黛在外间等到众人都走了,这才进来帮迟凡凡收拾,一边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太子妃回府了。”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侧了头来声音越发地低:“太子爷也来了,侯爷只唤了二小姐过去。”
迟凡凡拢头发的手停在耳边,半晌才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