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伶夜未央》金陵暮雪

2、宿命（下）

　　常永贵笑道：“您这是吓我。”
　　李管家道：“真的，我有个妹子，在宫里做事，这事早传开了。”
　　常永贵不觉脊梁上一阵凉风，但转念一想，又笑道：“这日子口，养不活儿子的多了，怎么就偏偏是我撞上的，再说我常永贵也没那福气啊！李爷，您多虑了。”
　　李管家也忙笑道“是呢，这孩子一看就有灵性，将来是块唱青衣的料子。”王管家道：“那得看他有没有这个福气。”说罢便带着班子进府了。
　　李管家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孩子，可惜了。”
　　话说这边，黛蘋的洗三已经办完。芳吟将黛蘋交与奶娘，厉声道：“你可仔细了，俗话说‘满月之日逢清必贵，逢浊必污’,你仔细抱着，尤其不准让姨奶奶碰，知道吗？”奶娘应着抱黛蘋退下了。
　　众人吃过席，便到中庭来听戏。登台的是云水班当红的小生陆秋月，此人刚刚十三岁，却已成为云水班的台柱。又加上其面若桃花，天生一股风流气韵，早已让众多膏粱子弟魂牵梦萦。才一亮相，台下便是呼声一片。
　　众人正在兴头上，忽听有人来报：“安郡王到。”楚绪岚有些不自在，芳吟倒是一脸笑容忙上前见礼道：“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安郡王笑道：“分明是本王来迟你们何罪之有啊。”楚绪岚虽心中不快，但也只得陪笑道：“王爷快坐，这是云水班的戏，才刚开始。”安郡王大笑道：“还是楚老弟知道本王的口味啊。”楚绪岚表面迎合，心里却鄙视安郡王的庸俗。这芳吟在一旁却也无心听戏，心里盘算着多年来的计谋，心想：“楚绪岚为人怯懦，在朝廷里恐怕难以立足。若能与安郡王为亲家，则可保一世荣华。本想让自己的儿子楚玉寒与安郡王的女儿无双郡主联姻，但不料想皇上为郡主赐婚在先，终不能如愿。如今喜得一女，恰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岂不借此机会探探安君王的口风。”于是便向安郡王道：“王爷来迟了，没赶上小女洗三，是不是我抱来给王爷瞧瞧。”安郡王听此忙道：“正是，我还有件礼物要送给令爱呢。”芳吟忙起身亲自下去了。
　　话说这安郡王心里也早有预谋，心想：“若能与楚家结亲，在朝廷里又可多一帮手，况且自己身为武官，在文上却是一窍不通，楚绪岚为人软弱，也便于自己摆布，若能居为己用，岂不好？”这样想着，不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话说奶娘抱黛蘋下来，见其睡去，便至于竹床里，自己出去做事了。谁知那常永贵带来的孩子，因一时无人看管，竟独自跑到厢房，恰见黛蘋睡在小竹床里，便用小手拍着黛蘋傻笑。谁料正逢芳吟进来，一眼看到那孩子手臂上的“水”字，方知是云水班的人，顿时火冒三丈，一把将那孩子推开骂道：“下践的东西，她也是你能碰得的！”
　　这时奶娘做完事也回到房内，还未说话便被芳吟打了一巴掌骂道：“混帐东西，我先前叮嘱你今天务必抱好小姐，你倒是疯到哪里去了？明天你就收拾东西，滚回家去！”奶娘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说话，芳吟又道：“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给我捆了，叫常永贵那个混帐来领。”
　　桂云忙完了收席的事情从门口路过，听见屋里动静忙进来看，劝道：“大喜的日子，夫人这是怎么了？”芳吟冷笑道：“姐姐来的可真是时候啊，我不过是要处置一个云水班的戏子，姐姐何苦劝我？”桂云道：“一个小孩子能犯多大的错，念他年幼无知，就算了吧。”芳吟道：“自古只有姐姐会怜惜人，只怕是同病相怜吧。”桂云道：“夫人别生气，夫人若处置他自然是有道理，但毕竟是个好日子，何必闹的不快呢？”芳吟心中虽恨，但转念一想闹得人尽皆知也着实不光彩，遂啐了一口，抱黛蘋出去了。桂云扶起奶娘问清缘故，又安慰了一番，遂命下去了。见那孩子可怜，便带到自己房内与其那些果子吃，问他名字等，不消细说。
　　芳吟抱黛频来到中庭，心中自觉晦气，但又强装笑脸，向安郡王道：“王爷，小女我抱来了。”安郡王接过黛蘋，笑道：“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将来一定比他娘还美。”芳吟笑道：“王爷抬举了。”安郡王道：“本王特为令嫒准备了一份厚礼，不知你们夫妻二人可愿笑纳？”芳吟道：“这是哪里话，我们谢恩还来不及呢。”安郡王遂命人拿来一支紫檀木镶金的盒子递到芳吟手上，芳吟打开一看，竟是一份婚约，遂明白了安郡王的意思，忙道：“王爷，这―――”，安郡王笑道：“这份礼，夫人可愿收下？”芳吟忙笑道：“这是天大的恩赐了，谢王爷恩典。”楚绪岚手中的茶杯一颤，但又不好插话。安郡王看出楚绪岚不悦，便收起笑脸道：“怎么，楚兄是看不上本王送的这份礼物了？”楚绪岚知道此事已无力回转，只得道：“岂敢岂敢。”安郡王略有喜色，品了一口茶，继续眯着眼睛看戏。芳吟心中暗自窃喜，楚绪岚则满心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