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鬼捅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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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尚食局晋升开始了。娟儿心情紧张，连日彻夜无眠。
阿苗看得闹心，问要不要她去别的宫女的菜里捣乱。娟儿睨了她一眼，道：“送了礼都成不了事，那便是我自己厨艺不精，若你再去，我可是连上场的脸都没了。”她坚持要实力上位，阿苗没有办法，为了给她打气，出菜的前夜守了她一整晚。
娟儿起了个大早，难得在镜前抹了点香粉，遮她憔悴的脸。阿苗跟着她，从婵娟所到尚食局，一路保驾护航，不让鬼魂惊扰她。
今日要做三个菜，一个热菜，一个汤品，一道甜点。
汤品是昨夜就开始在炉子里炖的。甜点，娟儿选了上回给阿苗做过的合意石榴酥，新加了鲜奶，阿苗喜欢得不得了。
热菜的名字叫仙鹤立松柏。白萝卜雕的单脚仙鹤，用秘制黑酱汁给羽毛上色，仙鹤站在一块酱牛肉所雕制的“石头”上。“松柏”是阿苗从御园摘来的松针，娟儿用烧酒泡了半个月，这道菜一出锅，阿苗的眼睛已经不会转了，直呼谁吃了这道菜就是与她做对，全忘了菜名还是她自己取的。
娟儿却不以为然，偷偷对阿苗道：“这是正菜，尚食局的宫女们个个出挑，我这道菜尚且不能独占鳌头。”
厨房里“哒哒哒”的剁菜之声，阿苗道：“我不管，你做的菜是最好的。”
娟儿对她的小迷妹最满意，道：“我的汤才是这三道菜之中最大的亮点。”她说罢，揭开火炉上的汤盖，唤阿苗，“你过来尝······啊！”
汤盖“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了。
娟儿急得哭了，“怎、怎么会这样······”
汤底破了个大洞，娟儿做好的汤，连底儿都没了。
厨房里还有别的正在做菜的宫女，朝娟儿这边瞅了一眼，窃窃私语，司膳娘子走过来，“怎么回事？”
娟儿将锅底翻过来，委屈地泪流满面，“陈司膳，您看看······”
陈司膳看了看，这锅底破洞边缘钝滑，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她沉默一阵，拍了拍娟儿的肩膀，“娟儿，昨夜这膳房落了锁的，门口又有宫女守着，连只苍蝇也不可能飞进来。你这件事我会彻查，但现在还有一个时辰，你······重做吧。”
娟儿呆了。
昨夜开始做的汤，算好了时辰，到了第二日才能熬至浓香，现在重做根本不可能来得及。
阿苗亦知道这一点，她盯着娟儿的汤锅，像要把它戳出一个洞来。她的目光太过专注，以至于在那烧烫的瓷锅发现了一丝残存的气息。
女鬼心头窜起火苗：好啊，在她眼皮子底下，还有鬼敢动她家娟儿的锅！
陈司膳已经摇扇走了，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放弃了娟儿。娟儿擦了擦眼泪，重新找了口锅，开始“哒哒哒”切菜了。
“娟儿······”阿苗飘到她身边。
“我现在顾不上你，阿苗，有事待会儿再说。”
“好。”阿苗点头。她在厨房里钻了一圈，好生查探一番，竟一无所获。阿苗不知那害了娟儿的鬼藏身何处，看人家的炉子上热气腾腾的，萌生出把宫女们的汤锅都掀了的荒唐想法。
那样对娟儿才是公平的。
但她没有，因为娟儿不许。而这世上，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是真正公平的。
······
娟儿最终没有进御膳房，她与阿苗抱头痛哭的时候，陈司膳带来一位公公。阿苗认得这人叫作小顺子，是邓公公的徒弟。
小顺子是奉命来传旨的。他喜气洋洋，拉着娟儿的手，说她好福气。公主吃过娟儿的合意石榴酥，喜欢得不得了，亲口跟陛下要了她。
娟儿迷茫地看着陈司膳，最后点点头。
小顺子走后，陈司膳对娟儿说，在皇宫里，别净想着往那些大门户钻。公主的厨房虽小，但那个地方，可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娟儿听她的，跪着磕了头，说自己日后会在缘心殿好好做事，不辱没陈司膳的教诲。
阿苗对这个结果欲哭无泪，抱着神龙大腿问了一夜：怎么会这样？她家娟儿手艺那么好，仙鹤雕得那么好，甜品做得那么好吃······呜呜，就是因为甜点做得太好吃。
那只害了娟儿的鬼忒可恶，教她逮住了，定要好生教训它一番！
神龙哪里会告诉她，这件事固然有那鬼捅了锅底，可殊不知，后面的事情，就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它与阿苗的约定是，暮鼓晨钟到缘心殿去查看一次，公主无事，万事大吉，但现在皇帝陛下要来插一脚了。他看出阿苗与娟儿要好，娟儿去哪里，她就颠儿颠儿跟去哪里，对她的事比对自己还上心。
皇帝陛下对真龙道：“这个女鬼差，比你可尽职尽责得多。朕把她的好友调到缘心殿，基本就等于将女鬼放在了这殿中。日后也不必她‘暮鼓晨钟’，有那宫女在，她会时时呆在殿中。”
变了相的压榨剩余劳动力。
皇帝陛下还不要脸地对真龙道：“看朕对你可好？有了她在，缘心殿你就不必日日去了，正好这几日你肾不好，多歇息才是。”
去他的“不必日日去”！
它日后，去缘心殿指定比从前勤快！
这个皇帝有心机！
缘心殿侍候公主的宫人们与一般宫人是分开的，戒备之森严，堪比皇帝陛下的正德殿。娟儿自此以后不必再住婵娟所，第二日大早就由缘心殿的宫女带着，收拾包袱，离开了婵娟所和尚食局。
娟儿的人缘不错，临走时好几个宫女来送。阿苗在一旁看得眼圈都红了，仿佛自己在跟她生离死别。她一路都跟着宫女和娟儿，娟儿半只脚踏进缘心殿宫门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阿苗，幸好还有你。”
阿苗心说：幸好，幸好我是鬼。
不然哪里进得来。
缘心殿的气氛在这皇宫里十分特异。有公主在的地方，欢声笑语，公主不在的地方，宫人们安静地各做各的事情，互相不说话，不讨好。娟儿从前的那一套在这里不太好使。她尴尬地收回自己准备给同寝宫女的奶酥，失落地在屋里瞎忙活，最后还是到公主的小厨房去。
进了厨房，她才自在些。公主是因为合意石榴酥将她要来的，她第一道呈给公主的糕点也自该是这。厨房里的钟娘子全程看着她做饼，一言也不发，娟儿被她看得头皮发麻，终于将酥饼做好了。
“你自己呈给公主吧。”钟娘子唤来一个小太监，“鸣儿引她去。”
阿苗往娟儿盘子里探了探手，被娟儿打了一筷子，悻悻然收回手，怨念地跟在二人身后。
阿苗尾随娟儿在这缘心殿内穿梭，远远看见一群熟人，个个都是她附身过的：邓公公，瓶儿······简直御前标配。
阿苗绞住头发丝儿，打起退堂鼓：怎么皇帝陛下也在？
不过，既然陛下在，真龙应该也在吧。阿苗脑子一热，跟着娟儿飘进正殿中。平安公主正在玩儿弹弓，泥丸子对准娟儿的盘子，拉弹簧放了一个。
阿苗怕她打中娟儿手中的盘子，仙鹤伞面一开一合，轻松挡开了公主的泥丸子。她的动作极快，偌大殿中除了皇帝陛下，无人觉察。
皇帝陛下看着娟儿身边那个跟屁鬼，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做的英明神武。
公主吸了吸鼻子对皇帝道：“皇兄，好香啊，是什么东西？”娟儿露出惊讶之色，跪道：“奴婢尚食局娟儿，拜见陛下，公主。”
皇帝看着蹲在门口的阿苗，几乎想也不想地，就把嘴边那句“是皇兄从御膳房给你调过来的人，这合意石榴酥不错，你尝尝喜不喜欢”改成了——
“合意石榴酥。”
五个字，惜字如金，就怕谁谁谁听出什么不对劲还是怎么的。
“哦。”公主拿了一个放进嘴里。她是尝惯了美食，对这石榴酥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个吃完接一个。
娟儿候在一边，心道公主心智不全，恐怕昨日才尝过的东西今日就不知怎么回事了，想是已经忘了吧。
阿苗缩在距离皇帝最远的地界儿，确认了好几回，她家真龙大人不在，干脆死守殿门口，等着娟儿侍候了陛下和公主，打算与她一道走。
说实话，皇帝陛下对公主真的很好。
公主吃石榴酥的时候，他亲自倒好了茶水，公主吃完一个砸吧嘴，他就把杯子递上去，看得阿苗······鼻子都酸了。
她想家，守着娟儿还有十一年才能回家，日子真是太难熬了。她刚升起一阵悲戚之意，魂魄突然震荡了一下。
皇帝“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女鬼被迎面而来的一脚踹中，整个魂魄如投石入湖，水纹波动，原本就泛白的虚影刹那间褪了所有颜色，几近透明。
仿佛下一刻就会消逝。
阿苗生生看着一条腿从自己身体里穿过去，来人一路跑到皇帝陛下跟前。阿苗给他一脚踹得魂魄震荡，心道她怎么会坐门口呢？这一脚踹得她三魂七魄都在疼啊。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鬼与人相遇亦是如此，若阿苗专心致志，那这跑进来的人必然伤不了她。可她心神不宁的，那跑进来之人心神又急切，阴阳交汇，阿苗遇强则弱，敌不过那人，自然会伤了魂魄。
她盯着那位跑进来的小顺子公公，眼神幽怨。小顺子也分明觉得自己方才踹到了什么东西，现在他跪在皇帝跟前，总觉得皇帝陛下的眼神比往日冷一些，加之背后一阵凉飕飕的阴风，前后夹击，小顺子骤然觉得周遭森寒，暗忖今年秋日是不是比往年冷些。
但他心急如焚，哪里有空细想这些弯绕，一头砸在地板上，“陛下，禄元殿走水了。”
皇帝陛下顾不上看那女鬼如何，快步离开缘心殿。与此同时，阿苗正揉搓她被踹得老疼的心口，乍听得神龙一声呼唤：
阿苗过来，这里有只小鬼，说认得你。
“在哪里？”
禄元殿。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鬼捅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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