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念少年》泥衣疯马

12、“同类”

　　林子佩靠在后座上装睡了一路，只是为了尽量避免和杨斌的交谈。可是装到后面却真的睡着了，直到旁边同学张希盛晃了晃他，说到地方了，他才醒来。

　　“咱们不是先去酒店么？”同行的另一位同学叫吴言，下了车后就问撑开太阳伞的王老师。
　　王老师说：“时间紧迫，我们先去见见蒋总，谈谈下一步市场调查的内容，斌斌会先去酒店帮我们取房间钥匙。”
　　林子佩心里松了口气，他本来还担心杨斌会全程和他们一起行动。
　　“那我先走了。”杨斌在车里和王老师挥了挥手，拐了个弯便离开了停车场。

　　矗立在林子佩他们面前的是个约莫三十多层高的建筑，上面竖着写着天锦大厦。
　　这次小组来的学生只有三个人，外加王老师。
　　张希盛平时有些内向，和林子佩是同班同学，而吴言学的是设计，参加这个项目听说只是他感兴趣。
　　林子佩有些不太喜欢吴言这个人，之前经费的事情安排好了由吴言负责，可是最后他却把责任都推到了自己身上。再加上吴言平时话特别多，多的有些恼人，所以他打心眼里对这人喜欢不来。
　　可是大学就是这样，谁能保证身边的人都能和你气味相投，而且以后的工作岗位上也是这样，即使有意见，也得以正事为重。

　　“蒋总在30楼贵宾室等您们，请到那边坐电梯。”
　　咨询台的招待员笑容甜美，挽着头发，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但是领口类似云锦一样的装饰看起来很别致，算得上是锦上添花。
　　吴言边走边回头看着刚刚和他们说话的女人，嘴巴里和林子佩嘟囔着大美女之类的话，林子佩皱着眉不予理会。

　　“到蒋总那儿你们不要乱说话，礼貌些。毕竟咱们也是托人办事，在麻烦人家。”王老师在电梯里低声说着，三个学生都点了点头。

　　蒋总年纪在50岁上下，看起来十分健硕，说话也中气十足。
　　他经营的公司以销售锦缎之类的布匹为主，销售方大多是私人订制的高端礼服厂，迎合的也是上流社会顾客的口味，每年出口贸易额约占总的百分之二十五左右，也代表了这些东方布匹深受外国人的喜爱。

　　王老师和这位蒋总看起来是熟人了，因为蒋总不时还会问一问她的家庭状况，看起来颇为关心。
　　“贵公子是不是也经商了，听说还是关于红酒的？”
　　“他啊，他只是在他叔叔的手下打点零工，经商还谈不上，现在只是学习阶段。”王老师很谦虚，在林子佩看来，杨斌那副样子怎么可能是打点零工这么简单。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蒋总才把目光放到另侧沙发上端坐的三位学生身上。

　　“名牌大学生看起来确实不一样，要不先来介绍下自己吧。”
　　张希盛坐的离蒋总最近，刚想开口就被吴言抢先了一步。
　　“您好您好，我是吴言，大四学设计的，久仰您的大名，刚才在楼下看到的贵公司的制服也觉得……”
　　“这位同学呢？”没等吴言说完，蒋总就看向张希盛。
　　“哦，您好，我叫张希盛，大四，主攻金融管理与投资方向。”

　　蒋总的这个打断让吴言半张着嘴，很是尴尬，他看了一眼王老师，也被王老师的目光吓了一跳，忙闭上了嘴。

　　最后是林子佩，他也简单介绍了下自己。

　　“王老师的学生，以后肯定都不简单啊，我们公司就有很多是您以前教过的学生呢。”
　　王老师笑了笑，“哪里哪里，能到天锦这种地方工作可是毕业生梦寐以求的，还是需要他们自己的努力和付出。”
　　“以后也欢迎你们积极到天锦应聘，我们随时欢迎新鲜血液的注入。”蒋总靠在沙发上喝了口茶，笑眯眯地对学生们说。
　　聊了半个小时，蒋总就站了起来。
　　“时候也不早了，赵秘书，你把王老师和学生们带去休息厅吃点东西吧，然后再派专车送去酒店，是……华清酒店吧？”蒋总问王老师。
　　“嗯对，麻烦你了，这么忙还占用了你的时间。”王老师站了起来和蒋总握了握手。
　　“哈哈，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以后合作的地方还多着。过几天还希望您赏脸，让我请您和贵公子吃个饭。”
　　“恭敬不如从命，我也想让斌斌那孩子和蒋总学习学习。”
　　“也好也好，市场调查的事等赵秘书准备好了就联系您，到时候欢迎三个学生随便来公司参观调查，这边请这边请。”
　　于是他们在赵秘书的带领下去了不远处的休息厅，吃了些点心便回了酒店。

　　下了蒋总派的专车，王老师对吴言捎带劝诫地说：“话要少说，咱们是来做项目的，不是来周旋应酬的，懂么？”
　　吴言悻悻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看到他知错的样子，王老师拍了拍他的肩柔声说：“好了，去房间里收拾收拾，然后出来老师请你们吃饭。”

　　进了酒店大门，杨斌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了。
　　他起身走了过来，替他们和酒店服务员说了几句话，就递上了房卡。
　　房卡给了王老师一张，给了张希胜一张。
　　然后他对张希胜说：“你和吴言住一屋。”
　　装作看酒店装饰的林子佩闻言转过了头，问：“那我呢？”
　　“你？”杨斌眼里满是笑意，“委屈你和我一屋了，不会……不愿意吧？”
　　“我……”林子佩本想找些借口搪塞过去，他有些求助似的看向张希胜，却发现对方已经和吴言走了。而王老师也笑语盈盈地看着他让他很难说些什么。
　　“我……无所谓。”他放弃道。
　　杨斌扬了扬手中的房卡，说：“那先上去吧，行李都在上面。”

　　跟在他的身后离了一米远，林子佩咬着牙，脚步沉重。他知道，这个人肯定是故意的。

　　“滴——”
　　房卡插入缝隙，房间把手上闪烁着绿光，然后门就开了。
　　是普通的双人房，两张床。
　　林子佩的行李放在了靠近窗户的床边。

　　“靠窗户，行么？”杨斌问。
　　“随便。”他没好气地回道。
　　“你都不想想我为啥要和你一个房间么？”杨斌接着问。
　　林子佩重重拉开行李的拉链，装作没听到。

　　“喂，”杨斌走到了他身边，坐在了他的床上。白色的床垫瞬间凹陷了下去，“我问你话呢。”
　　“我懒地回答。”林子佩不想收拾了，退到了窗边，他只想尽可能地远离这家伙。
　　“上次吃饭的事情我向你道歉，虽然……我也不清楚自己哪里做错了，而且我是为了你好啊。”轻浮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让林子佩喘不过气，他转身想放开窗户，他需要新鲜的空气净化这里。
　　手刚碰到窗户边，就被身后的一只手猛地抓住，然后被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一惯，他就仰倒在了床上。
　　“杨斌你！”

　　杨斌的脸出现在他眼前，而自己的双手双脚被这个人狠狠地固定住，他费力挣扎了几下却丝毫没有作用。
　　这个人的气息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脖子上也觉得痒痒的，林子佩别开脸，嘴里说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放开我！”
　　听见这话的杨斌突然噗嗤一笑，把头靠在了林子佩的胸前。
　　“你刚刚是不是骂我了，真难得，我还以为学委大人从来不会骂人的。”
　　“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喊了。”
　　林子佩恶狠狠地说，但是心跳地飞快，他不知道杨斌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额头的温度深深贴在他胸口，头发触到脖颈也觉得痒痒的。除了父母从来没有人会这么亲密地触碰他，李简风没有，孟起康没有，可是现在是他最讨厌的人最不想看到的人，以一种有些屈辱的姿势把自己压在床上，还说一些他根本不想理会的话。

　　“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一个房间么？”杨斌抬起头，看着脸涨得通红的林子佩。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林子佩冷冷地说。
　　“同性恋，还是最好和同性恋待在一起。”
　　林子佩瞪大了眼睛，视野中杨斌的瞳孔越靠越近，还有那浓密的睫毛，下一秒，嘴唇就被柔软的东西覆盖住，陌生的炙热的气息扑向他的鼻翼，由轻变重。
　　等林子佩反应过来，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晃着头，避开那股气息，然后使劲瞪着脚，床单被他身体的反抗弄得皱巴巴的。
　　“杨斌，你他妈……唔，滚……滚开……”

　　明明是讨厌的，但是透软的不容抗拒的唇游移到他的耳垂下方时，他还是被电击了的一样感到浑身战栗，莫名的兴奋感传遍他的全身。
　　可是兴奋之后就是恶心，他觉得恶心。
　　他挣扎地越来越剧烈，而杨斌的气息也是。
　　终于，林子佩费力抽出了自己的手，向杨斌近在咫尺的脸狠狠打了过去。
　　“你……”
　　响亮的一巴掌让杨斌有些讶异，他捂着脸，被林子佩推开。

　　林子佩揉着嘴巴，很用力，嘴巴被揉的更加红肿。
　　那凌乱的领口和潮红的脸颊，让杨斌忘记了脸上的火辣辣，而是想做的更多，去伤害他更多。

　　“你就是个变态，我告诉你杨斌，就算你是个同性恋，是个该死的同性恋，我也不会觉得我们是同类！”
　　吼完这句话，林子佩冲进了卫生间，反锁上了门。

　　他靠在门上喘着气，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无论现在怎么回想都是一团模糊，只有他身体的那股罪恶的兴奋在提醒着他——他有感觉，即使对方是杨斌，他还是有感觉。
　　难道男人真的都是下半身动物么，可是他不是啊，他从来不是，不会意淫不会放纵……他一直都是乖乖地学习生活，想着离这些欲望主宰的事情远一些，可是刚刚他却违心地感觉兴奋，感觉舒服……

　　他打开淋浴头，朝自己身上冲去，冰冷的水倾泻而下，却还是无法让他镇静下来。
　　直到过了很久，敲门声响起。
　　他关掉淋浴头，敲门声也没有停。

　　“杨斌，你信不信我告诉王老师。”就像小时候一样，林子佩幼稚且无能为力地喊道。
　　那边静了一会儿，然后声音响起。
　　“林子佩，我是张希盛，王老师让我叫你下楼吃饭。”

　　呼吸断了一瞬，林子佩有些慌张地把淋浴头挂在墙上，拿着毛巾就开始胡乱擦了起来。
　　“哦……好的……我，我马上，马上就下楼。”
　　“那我在门口等你。”
　　接着林子佩就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

　　他放下毛巾，脱下湿漉漉的衣服，轻轻开了门向外看去。
　　空空的房间里已经没了人，杨斌也不在，他压抑着猛烈地心跳，光着身子走了出去，打开包拿出干净的衣服换上。

　　门外，张希盛低着头站着。
　　他看着球鞋尖，和地上软软的毯子，脑海里是刚刚进时屋杨斌右侧脸上的红肿，一张床上乱糟糟的床单，还有林子佩貌似带着委屈和怒意的声音。

　　突然门开了，林子佩走了出来，有些尴尬和抱歉地冲张希盛笑了笑，“我……太热了，就冲了个澡……”
　　“没关系，”张希盛看着那费力的笑容挂在林子佩的嘴角说，“我们下楼吧。”
　　“嗯好。”他们肩并肩走在安静的楼道中。

　　到了拐角的电梯口，林子佩摁了下楼键，红红的数字从9闪烁着倒数着。
　　“林子佩，要不……”
　　林子佩看向张希盛。
　　“其实……吴言这个人，我和他不太熟……”张希盛轻轻说。

　　数字这个时候变成了5，然后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要不你和我一屋吧，和他换一下。”张希盛看着林子佩，有些试探性地说。
　　林子佩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接下来却静若潭水。
　　张希盛笑了笑，“我就是说说，别在意。”
　　说着他就率先走进了电梯。

　　站在电梯外的林子佩像是在沉思着，半晌没有说话。
　　电梯门马上就要关上了，张希盛用手挡在门口，示意他进来。

　　“好啊。”林子佩突然抬起头，低声说道。

　　闻言，张希盛舒了一口气，待林子佩进来后摁了数字1，电梯门又缓缓关上。

　　关上的一霎那，张希盛仿佛听见林子佩轻轻说了声“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