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寄彩笺无尺素》观止不问

48、第四十八章

　　圣旨给我收拾东西的时间满打满算只有两天半，偏我是个极爱乱堆东西的主，整理着竟发现多出好些东西，更要命的是我居然毫无印象，根本不知道何时搜刮而来，看来我的确不辜负金牛座的特点——有敛财癖，看到好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身上揣。年前沁兰调到定嫔娘娘那儿时，把一口大箱子留给了我，现下正派上用场。
　　衣服压在最下层，然后是书，莎翁著作？呵呵，当初还答应Lawrance好好研读，将来他再有机会到中国时探讨探讨，惭愧呐……《宋词》、《饮水词》、《三国志》、《智囊》、《唐诗》等等，还有点评、日志、札记，小心地压平，这些可是我日积月累的心血，这么厚了，看着都感到欣慰。最后是得到的赏赐，除了康熙的以外，其他基本上没吸引力，金的银的，只知道很值钱，要是以后有可能闯荡江湖，应该能换些钱。唉，记得康熙第一次赏我乌木念珠时，还妄想带到21世纪去，如今是了那份心思，却还带着，原来我已经习惯了。
　　理好这些就差不多了，剩下的空间存放别人送的小玩意儿，亦得割爱，望着地上摆着的袖珍砚台、藤条小猫、小鸡啄米……犹豫不决。
　　“小宛，你在摆摊么？”身后传来十四的声音。
　　忙转头道：“唉，愁死了，我都不知道该留哪些了。”
　　他轻笑摇头，蹲在我身边：“你呀，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每次出门都被你索要有趣的小玩意，现在你也嫌多了？”
　　“是啊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无可奈何。
　　十四顺手拿起一个“九连环”，把玩着道：“明儿个有市集，‘梦居’打了招牌说有新菜式，我想你会有兴趣去尝尝的，十哥告诉你的那些佳肴大多出自‘梦居’。”
　　“明天？”真会挑日子，知道我明天乔迁就出新菜式，摆明了不让我去。
　　“怎么，你明儿有事？”十四见我如此反映，问道。
　　“嗯？你不知道我明儿要从这儿搬走了吗？要不我收拾东西干什么？”我有些奇怪，圣旨都下了，怎么会……不过也对，这宫女调派的事跟十四有什么关系？！
　　十四追问：“你要搬到哪儿去？是‘御膳房’还是哪位母妃那儿？”
　　我摇摇头站起来，蹲了半天，腿都麻了，边抖抖脚边回答：“是四阿哥聘我去当他府上小格格的侍读，应该算半个先生吧。”我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
　　“不许去！”十四一声怒吼惊去我三魂，你爷爷的，吼什么吼！
　　待我定定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麻烦出声前打个招呼，吓死我了。”
　　“你听好，不许去四哥府上。”他肃着脸，一字一顿。
　　“唉，圣旨都已经下了，难不成要抗旨啊。”我特地强调了“抗旨”二字。
　　十四一时语塞，脸色有所缓和，旋即又冷了几分：“你不是说过不喜欢四哥的吗？为何要去他府上？侍读？四哥会让你教？哼，摆明了另有深意。”
　　只要认识了解我的人都不会不产生怀疑，眼下我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估计十四不会罢休，可是事实的真相绝不能相告，可我也不愿骗他。“十四阿哥，”我决定坦白一半：“其实是我求四阿哥帮忙的，你听我说，我在宫里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所以不能再呆在这儿了。”
　　“你知道了什么？”
　　我皱眉：“不能说，总之我保证跟你们没任何关系，是，是宫闱之事，反正，反正要是被人知道，我必定死路一条。”
　　“呵，四哥会不明就理地帮你？”
　　“他，他，那个几年前巡黄河那次，你知道我救过他，所以他答应还我个人情。”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恕我诳语无罪，小人我没法子。
　　“为什么？”他逼近一步：“为什么每次你遇到事会想到四哥和十三哥，为什么你不愿找我帮忙？！”
　　我小心地向后挪，勉强扯起一抹笑：“十三阿哥是我的结拜义兄嘛，所以跟他比较熟，四阿哥，呃，我就这次向他求助而已。”
　　“熟？哈，原来我在你眼里只是个不相熟的人啰？！”十四笑得格外让人心寒。我怔在当场，他转身而去。
　　“等等——”我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决定将该说的话说清楚，以后去了四贝勒府，也没什么机会了。飞快跑到他面前拦下他：“十四阿哥，可不可以把我当朋友？就像十阿哥和十三阿哥一样，这样我们两个就可以轻松相处。”
　　他略显失神：“泼出去的水能收回吗？”
　　“但可以被晒干，”我咬咬嘴唇：“我不可能喜欢你的，当然也不会是其他人，我和你们根本不属于相同的世界，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要到别的地方去，与其到时候痛苦，不如一开始就不要。”
　　“你要去哪里？”他有些心急。
　　“不知道，”我摇摇头：“总之我会去的。”回家，我一定可以，可是究竟会是何时？
　　“既然不知道，你又如何去？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你逃不掉的。”他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绕过我离开。
　　我半天没回神，呵呵，若我真的回家了，任你挖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的。哎，话说到这份上我还能怎么说呢？算了，大不了以后躲四贝勒府不出门。
　　次日一早，十三兴冲冲地赶过来：“墨凝，义兄来贺你乔迁之喜了。”
　　“喜，喜，义兄可备下红包？”我一乐，来了个免费的搬运工。见他一脸无语状，便“顺水推舟”道：“既然没有红包，那么‘没钱的出力’，搬箱子啰。”说罢指指那只装的满满的大箱。
　　十三诧异：“你究竟有多少东西呀，连箱子都用上了？”
　　我笑而不答，他上前抓住两边的把手，用力一提，忙又放下：“太重了，我哪搬得动。”
　　“哟，你不是皇上亲封的‘拼命十三郎’吗？”我调戏他。
　　他反笑道：“你也说了是‘拼命十三郎’了，又不是‘大力十三郎’。”说罢从窗中探出身子：“上来搬东西！”随后便上来了两个壮汉，把箱子抬了出去。
　　“幸好今日带对了人。”十三叹道。
　　不多久，来到四贝勒府，不觉在门口呆了呆，这未来的雍和宫便是我的栖歇所了，真是奇怪的缘分。
　　“看什么呐，还不快走，四哥该在书房等着了。”十三拍拍我的肩，两人便一同进去了，七拐八拐才走到所谓的书房——一座坐落于偏僻角落的小院。书房？该不会真要我当侍读吧，Oh，No！太没眼光了！我在心底呐喊！
　　进了院，十三熟稔地走进一间屋子，随后四阿哥与他一同出来，对我点点头，指指对面：“那便是你的卧房。”
　　我一个兴奋转身来到自己的房间前。呃？“墨遗书心意，凝神叹往思”？这，这不是我做的对子？他怎么还记得？不觉一阵惊喜。
　　“呵呵，正切了墨凝的名字呢！”十三在背后道：“四哥，可是你写的？”
　　“她自己想的。”
　　我忙得意地看了十三一眼，又对四阿哥投以感激一笑。再往上，“宛滁”，啧啧啧，这名字好，隐了我的真名，滁，水边的意思，可这儿有水么？不管了，好听就行。
　　“哈哈哈哈。”十三畅快的笑。笑什么？我狐疑地盯着他。
　　“‘宛滁’，好名字！”
　　切，一个好名字有什么好笑的，“宛滁”，多美啊！呃，等等，“宛滁”，“碗橱”！我顿时明白，怒视此“名”的始作俑者，他却一脸平静，丝毫没有异样，唯有眼中闪着恶作剧成功的快意。气死我了！
　　“谁让你自称‘饭碗’的，可不得把你搁碗橱里么！”十三难得抓住嘲我的机会。郁闷~~~可恶！
　　推门而入，前窗边乃一书案，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边上是梳妆台，正对着的是卧床，水蓝色的纱帐，只用丝带系着，各挂了一只六角香囊。十三抢先告诉我是娟儿做的，不由又鄙视他，炫什么炫，又不是你做的！床边是衣柜，后窗左右各一盆吊兰，正前方是一圆桌，总之一切布置得朴实简洁，甚是满意。
　　“以后你便在书房待着，平常在藏书阁做些什么 ，如今照样既可。”四阿哥开始布置我的工作，果然不用当侍读，呵呵呵，我窃喜，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如此便随我去见福晋。”他边说边自个儿先走出门。
　　三人一路来到正堂，福晋乌拉那拉氏和几位妾已在话家常了，见他进来，忙起身行礼，我亦见礼：“福晋吉祥！”多日未见，四福晋显得更加贤良淑德，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人似乎也瘦了不少。
　　乌拉那拉氏温和一笑：“姑娘不必多礼。”之后指着其他几个女人一一介绍：“这是李福晋，这是钱格格，宋格格，耿格格。”
　　我遂个请安，这些人的将来一一在我脑海中由模糊而清晰，李氏，起先荣宠之至，却恩断孤苦；钱氏，诞下弘历，富贵不止；宋氏，平平无奇，无甚出彩；耿氏，呃？这个人，这个人好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我努力地回忆，可是怎么记不起来了呢。
　　“墨凝？！”她倒先叫了我，眼中也有惊喜。
　　耿？哦……是她！我怎么忘了选秀女时与我同屋的紫薇了呢？！禁不住呼道：“紫薇！”
　　她的变化好大好大，以前的那个小姑娘已然一付少妇模样。
　　“你们认识？”十三凑了上来。
　　“妹妹与墨凝姑娘怎么会认识？”侧福晋李氏亦问。
　　“李姐姐不知，妹妹当日进宫之时便与她住一屋，后来分开了便未再见，不想今儿个又见到了，真可巧了！”紫薇笑答。
　　我则存了心事，当初为了她这名字笑了半天，怎未注意她姓耿呢？如果没记错，她应该是弘昼的生母。唉，无巧不成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