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寄彩笺无尺素》观止不问

43、第四十三章

　　春回大地，乍暖还寒，我仍穿梭于“御膳房”之中，因不喜油烟味，特意让师傅教我煲汤，而且汤品滋补功效足，对身体好处多多，未料到我对汤倒还有些天分，学几天就能做得有模有样，后来更是发挥“混搭”的能力，把不同的汤料配在一起进行“二次创造”，偶尔也有意外的惊喜。
　　十阿哥自打那次说定以后，每次到宫里来都会来御膳房当我的食客，为了帮助我的灵感，他特地到处去尝各种饭庄的汤品，然后“传授”给我，这人还真是个轻爽的人，喜怒皆形于色，看上去怪单纯的，和他相处只需一门心思研究汤式，不必小心提防，这大概与他的身份有关，他的生母钮钻禄氏，是太师果毅公遏必隆之女，康熙孝昭仁皇后的妹妹，家势显赫，在当时中宫无主，可以算是后宫“第一把手”，子以母贵，自然比自己的兄弟们优越些。
　　十四初时也一块儿来，可每次都被我和十阿哥联手攻击他不懂美味，他也不好这个，所以被打击多了也就少来了。
　　十三最离谱，待我的汤艺通过他的测试后，隔三岔五就拿食盒装回去，说要让娟儿也尝尝，弄得我格外想踹他！
　　春天一到，心情就好，得闲了晒晒太阳去去霉气，我便常常去藏书阁边儿上的一个小花园观察花花草草，虫虫蚁蚁，未曾想又碰到了她——蓝雪儿。
　　“唉，是你呀！”蓝雪儿老远就叫开了。
　　我立马想到那天她往我头上放的草，悻悻请安：“蓝雪儿格格吉祥！”
　　她乐颠颠地跑过来：“原来你是宫女，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呢，十三哥哥的喜宴你怎么会在呢？”
　　我答道：“这是因为奴婢与十三阿哥，他的福晋相熟，所以……”
　　她出人意料的惊叫：“你就是瓜尔佳•墨凝，对不对？”
　　嗯哼，我的名气有那么大么？未等我反应过来，她拽住我的手兴奋道：“之前就听哥哥和十四谈起你，什么怪联求友，还有出怪题，还会填词作对，还会做点心，连皇上都夸过你，呵呵，没想到那天居然是你！”
　　十四到底宣扬了我多少事迹？！“十四阿哥过誉了，奴婢担不起。”
　　“哎呀，十四说你是个爽快的人，在我面前那么拘束做什么！我可早想来见你了。”蓝雪儿拉我坐在一块巨石上：“对了，那天你好像把我错认成什么‘阿婷’了，阿婷是谁？”
　　“她呀，她是奴……不，是我的朋友。”我如实道。
　　“就是寻友的那一个。”
　　“哦！”
　　她点点头：“跟我很像吗？”
　　“有七分像，所以才失态了。”
　　“那那个‘阿婷’找到了么？……你在宫里不方便，不如让我和哥哥来帮你找好了。”
　　“没，没有，其实我知道她在哪儿，只是再也见不着了，多谢格格好意。”我惋惜又无奈。
　　蓝雪儿见我脸色不对，忙开朗一笑：“那你把我当朋友好了，我认识的女眷，不是规规矩矩的就是刁蛮任性的，像你这样儿的还真是独特呢！”
　　“是吗？格格性子也很让人喜欢。”
　　“那是！”
　　………………
　　与蓝雪儿之间似乎有特殊的缘分，不过一次闲谈便成了朋友，或许应该称“狐朋狗友”，她给了我由衷地安慰，因为那张几乎与阿婷无二的脸，而阿婷，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为数不多可以谈心的朋友。
　　“墨凝，过几天我带你到我们王府玩儿！”临别时她热情地邀请我，我亦欣然同意。
　　果然过了不出十天，蓝雪儿便想法子把我带到她家去玩儿。刚到王府，就被它的精致吸引，没有紫禁城的恢宏与肃穆，亦不是江南园林的小巧玲珑，每一处景致都恰到好处，给人以威严贵气而不压迫。
　　蓝雪儿絮絮叨叨地讲她从小到大的事儿，什么在湖心亭落水，和哥哥们射箭，把死蟑螂放进姐姐的首饰盒……惹得我笑得肚子疼，王府的每个角落都留下过她的轶事，让人羡慕不已。
　　“海哥哥！”蓝雪儿冷不防对身后喊，然后绕过我冲了上去。
　　转头，竟是钦海世子！我愣了一下，又马上明白过来，人家是兄妹，当然见得到，没想到对方更惊讶，瞪着我老久，半天才冒出一句：“墨凝姑娘？！”
　　我哂笑着请安。
　　“哥，她就是我请的客人。”蓝雪儿环着钦海的胳膊：“你认识她？”
　　“哦，”钦海回神看着自个儿的妹妹：“十三阿哥婚礼那天去寻你时遇到的。”
　　“哥，你是来找我吗？”
　　“嗯，”他亲昵地刮了一下蓝雪儿的鼻子：“找你一块儿用午膳。呃……墨凝姑娘也一起吧。”
　　没等我回答，蓝雪儿松开她哥的手，转而拉着我：“好啊好啊，咱们走吧。”
　　来到“品轩”，饭茶已经摆好，都是家常小菜，但色香诱人，今天我是来做客的，自然不再当看客，坐定后，三人边吃边聊。
　　“墨凝！”
　　“墨凝姑娘。”
　　什么情况，只见蓝雪儿夹了一片卤鱼片，钦海夹了一只鲜贝都举到我面前，我愣住了，拿眼看看蓝雪儿，她正惊讶地看着她哥哥，钦海同样表情看着妹妹。
　　“呵呵，格格和世子要尽地主之谊也该商量好吧。”我打破尴尬，举起碗。蓝雪儿兄妹俩很一致地把菜放在我的碗里，然后“嘿嘿”一笑。
　　之后一路吃，一路从南巡侃到塞外，钦海也曾随驾去过南方塞外，便与我探讨起南方的风俗与景致，而蓝雪儿则没有这种机会，详细地向我们打听，钦海绘声绘色地描述，我在一边补充，观察着这兄妹俩，他们的感情还真是好呢，哪像我跟十三，一见面就抬杠，再互相取笑，唉~~~不过这样也增添了我的生活乐趣，现如今十三不在宫里了，我的生活的一半乐趣也被带走了，还真想他。
　　玩了半日，蓝雪儿总算要送我回去了。
　　“格格！”一个小侍女狂奔而来：“福晋让您随她去简亲王府呐。”
　　“我不要！”蓝雪儿钻到她哥哥背后。
　　“格格，福晋还等着您呐，泗格格已经准备好了。”
　　“我就不要！”蓝雪儿又往她哥身后缩了缩。
　　小侍女可怜兮兮地看了眼钦海：“世子……”
　　钦海把妹妹拖出来，正色道：“蓝雪儿，光这么躲也不是办法，该面对得还是要面对的。”
　　“可我就不喜欢富察家的那个笨蛋嘛！”蓝雪儿忿忿然。
　　“那你当面拒绝呀，你是恭亲王府的小格格，谁敢为难你！”钦海拍拍妹妹的脑袋：“快去吧，‘快刀斩乱麻’，嗯？”
　　蓝雪儿撇撇嘴：“喔！哥……，你帮我送一下墨凝。”说罢转向我：“等我解决了那个笨蛋，我再找你玩儿！”
　　“我……”
　　“你……”
　　怎么回事，怎么又异口同声了。
　　“你先说。”钦海抢先开口。
　　“是这样的，我还不知道格格的大名呢，蓝雪儿格格叫什么名字？”我询问。
　　他微笑：“叫钦澂，我们这一辈上一字都是钦，下一字从水，男女都一样。蓝雪儿是冬天下雪时生的，便取了这个小名儿。”
　　“这样啊，”我明白了，嘿，这恭亲王还挺男女平等的！“方才世子想说什么？”
　　“是想说，嗯，姑娘以后常到王府来玩。”
　　我刚想发问，他自个儿加了句：“就是，听说姑娘学问好，想让蓝雪儿学着些，而且，我这个妹妹鲜有谈得来的朋友，没别的意思！”
　　跟我学？开嘛玩笑，我可有自知之明，还是让我当她的“闺中密友”的好。
　　刚出王府正遇十四，不会那么巧吧？！
　　“十四阿哥！”钦海打招呼，又指着我：“原来蓝雪儿的新朋友便是她。”
　　十四化狐疑为了然：“方才见到蓝雪儿出门，是去哪儿了？”
　　钦海“扑哧”一笑：“去对付富察家的了。”
　　十四也乐道：“那小子还真是不知死活，上回让蓝雪儿捉弄摔下马，躺了半个月，现在又来了，哈哈，这回不知用什么招了。”
　　嗯？好像有好戏的说，这清朝也兴死缠烂打？！
　　“既然小宛要回宫，我顺带带她吧，不用你再跑一趟了。”十四向钦海告别：“改日再找你。”
　　看来十四还有串门子的爱好，我不由得侧目，估计三天两头跑这儿来玩。
　　“那……”钦海看了十四一眼，转头向我告别：“墨凝姑娘，以后再见了。”
　　我道谢：“多谢款待，替我也谢谢格格。”
　　回去的路上，我禁不住好奇，便向十四打听：“那个富察家的是怎么回事儿？”
　　十四笑答：“他呀，他喜欢蓝雪儿，可蓝雪儿偏偏讨厌他，就变着法子作弄，往他的茶里加盐啦，把墨汁倒在他衣服上，骗他到水里抓鱼，……反正是用尽心机，可人家还是吃定蓝雪儿了。”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年头的男人也有那么贱的？！不过蓝雪儿的法子也不够妙，这种事最好的是当面拒绝+刻意疏远。
　　十四凑上来：“你怎么不觉得可笑么？”
　　我瞅了他一眼，摇摇头：“是可悲，蓝雪儿格格被一个不喜欢的人缠上了。”
　　“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我指指自己的鼻子：“找个挡箭牌了，就说：‘我有心上人了，他比你英俊，比你聪明，比你有才华，什么都比你好，你别妄想了，况且人家也喜欢我呢！’总之编点瞎话啰，最好还能找个人演场戏。这样该死心了吧。”
　　十四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小声自语：“幸好你没对我说这样的话。”可惜我听到了，影射？我真的没有，只是就事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