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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有家宠物店(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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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的一天平淡的过去了。江止怀没来得及去打海水。
今天是顾开寒来上班的日子,他来的很准时,还差十五秒七点半。
“您好,我们能为您和您的爱宠提供什么服务吗?”丁澄看是一张生面孔,热情地打招呼。
“呃。”顾开寒有点无助地看着江止怀。
“小丁啊,这是我新招的宠物医生兼打杂的。”
“哦,这样啊。”丁澄换了一个更自然一点的笑容,字正腔圆的说,“你好,我的名字是兰斯,中文名字是丁澄,从地中海来的。”
“呃,哦,你好,我叫顾开寒。”顾开寒有点懵,从小到大除了在学生时期分班后大家挨个自我介绍之外,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正经的自我介绍。
顾开寒没怎么见过外国人,就多看了几眼。江止怀颇得意地说:“小丁长的不错吧?他可能往店里招引客户了,比吉祥物还管用。”
顾开寒听了就又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丁澄长的是真俊,立体的五官合理的排列在脸上,浅棕色的头发加上翠绿的虹膜,明明都是冷色,却给人暖融融的感觉。像他这样的人,哪怕是搬个小马扎坐在门口刷手机也能吸引不少目光(尤其是在这种没什么外国人的城市),事实上,那就是他的工作内容之一。
宠物店偶尔会遇到一些略神奇的事件,比如说,昨天被放在这里的那只博美说好晚上关门之前领走,现在也没见主人的踪影。再比如说,丁澄中午出去卖盒饭的时候在门口旁边发现一只纸盒,里面装着一只猫,已经硬了。
晚上七点多一点的时候,江止怀听到外面起了风,觉得自己打海水的计划可能又要落空了,就跟那俩人说:“我出去一趟,不回来了,你俩八点自己走就行了,别忘了锁门。”
顾开寒默默点头,丁澄问:“你去哪?”
“我去海边一趟。”江止怀拿上雨衣、钥匙和几个桶。
“起风了,快下雨了,你别去了。”丁澄说。
“哎呀,马上就回来了。”
丁澄看起来想说什么的样子,最后还是习惯性的含着下嘴唇坐下了。过了二十来分钟,雨突然就下起来了,丁澄说:“你一个人能看了店吗?”
“嗯。”顾开寒不明所以,点点头。
“那我出去一下,你坐在柜台后面就行,到了八点自己走,别忘了锁门。卷帘门钥匙在柜台右边抽屉里。”说完,他撑着雨伞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嗯?怎么就只剩自己了?算了,反正快下班了,也来不了几个人。但是我这刚刚上班第一天,他们难道不怕我趁他们都不在拿点什么东西?
几分钟后,突然接连进来好几个人,顾开寒吓了一跳,不过还好,大多数都是来避雨的,连宠物都没带。只有一个是狗难产,顾开寒检查了一下,问题不大,只是需要点时间。
难产狗狗的主人是个小姑娘,在旁边急的要哭出来,一直催顾开寒。顾开寒也急啊,可是他急也没办法,该怎么慢还是怎么慢。
进来避雨的几个人有几个是熟客,就问顾开寒:“我以前没见过你啊,这店换老板了?不是吧。”
“嗯,没换,老板请假了。我是新来的。”顾开寒一边给狗按摩肚子一边说。
“那小丁呢?”熟客似乎很有兴致继续聊下去。
“也请假了。”就在他正在接生、和熟客聊天、应付狗主人的催促三件事之间把握了一个平衡点时,一个中年妇女哭天抢地的跑了进来:“哎呀,小江啊,你快看看我女儿……小江呢?”
那个熟客和这个中年妇女一顿七嘴八舌之后,她抱着一只穿着衣服的泰迪,说:“医生啊,你先别管这只狗了,快看看我女儿吧!再不看我女儿就活不成了!”
“哎,你这人,明明我先来的,凭什么现在要先给你看。”小姑娘不愿意了,眉毛一竖,嘴一撅,大有不饶人之势。
“你那只狗生孩子自己生就生下来了,我女儿可是有血统的,比你那只串串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怎么就不能先看我女儿了?”
小姑娘一听,恼了,叽里咕噜连家乡话都说出来了。
偏偏这时候还听见那个爱聊天的熟客问:“哎那谁,这个狗盆多少钱?”顾开寒真是一个头三个大。
一边接生一边把大妈和小姑娘劝停了,再隔空喊话:“我也不知道多少钱,你找找标签吧。”
小狗总算是生出来了,四只全都活着。顾开寒又去检查那只泰迪,是食物中毒,症状不是很严重,但已经过了一天,催吐是来不及了,就皮下注射了一支维生素K。
又杂七杂八干了这又干那的,顾开寒差点没忙疯了。今天三个人都在的时候,一共来了俩人买东西;只剩自己一个了,事都来了。
等雨势小了一些,人都走了,顾开寒看了一眼表,已经八点过半了。他收拾东西准备走,却在锁门的时候又出了事。卷帘门需要钥匙才能锁上,可是他忘了钥匙在哪里,丁澄走之前明明还特意告诉了他一遍,可现在就是怎么都找不到。
要不然,先不锁了?应该不会那么巧偏偏就出事了吧?这么想着,顾开寒把卷帘门拉下来,只是锁上了店门就走了。
另一边,江止怀在打海水的时候正巧碰上涨潮,倒是可以少跑两步(以防万一,他没有把车停在沙滩上)。风越来越大,月亮也时不时被乌云遮掩,江止怀提溜着最后一个空桶向海边跑去。
这时,月亮刚好从云层后面出来,照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反射着迷幻的光纹。在他弯下腰的一刹那,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不自然的波纹,他抬起头来细看,海面上又什么都没有了。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阵歌声响了起来,和海的波浪声掺杂在一起,格外的冷清动听。他回头,只看到某个东西钻进水里留下的一个残影。脚好像不听使唤了,自发地向海里走去。当海水没过膝盖时,江止怀猛地清醒过来,他扔下桶,撒丫子往车的方向跑。
可是太晚了,冰冷的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腕,向大海深处拖去。
海水又苦又咸,刺的他睁不开眼。一片黑暗中,他又听到了歌声,安静而祥和,一如这安静的水下,隔绝了海面上所有的骚动与不安。他忽然不愿意再挣扎,只想就这样安静的飘荡在海水中,随波逐流。这想法与他的个人意志无关,纯粹是受到了歌声的影响。
即使他没有睁开眼睛,他也猜出来,此时自己面对着的,十有八九就是前天晚上的黑尾人鱼。它好像伤的挺重的,现在还好吗?极度缺氧之下,江止怀已经捕捉不到事情的重点:他快死了。
像水晶一样平静的海流突然紊乱起来,歌声终止。求生欲一瞬间没过头顶,江止怀水性很好,此时他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海面粼粼的月光,虽然他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只能在水里胡乱挣扎。
突然,被人从背后架住并且拖走了。完了,一准是要被拖到海底去了。江止怀想。
令他没想到的是,几秒过后,他的头从海水中露了出来。“江止怀!”他听见架着自己的那个人用不标准的中文大喊。
“快走!”他不顾一切地向岸边游去,还好他所在的位置离岸不远,一会便已经可以从海水中站起来,踉跄着向海边跑去。
丁澄水性也很好,游的比他还要快一些,丁澄脚一能着地就拽住他的胳膊死命地往岸上拖,直到跑到车边上才敢停下。江止怀稍微匀了匀气,打开车门,冲着丁澄喊:“快上车!”
“你这么急干吗啊?”丁澄疑惑着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有人……”江止怀说到一半,连忙止住,丁澄所看到的,大概只有自己溺水那一幕。丁澄摇下窗子,伸出头去,问:“哪有人啊?”
他把头缩回来:“哪有人和你一样,明明知道要下雨了还跑海边。跑到海边就算了怎么还让潮水给差点淹撕死了——你在海边长大你不会游泳吗?”丁澄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中间还夹杂了几句外语。
江止怀没回话,一脚油门踩下去,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的丁澄脑门实实在在地磕到了驾驶台上,终止了他的喋喋不休。
上了公路,江止怀稍稍冷静下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最近这见鬼的天气,语气之狠毒让旁边的丁澄有些不寒而栗。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江止怀问他。丁澄报了个地名。
丁澄下车的时候,问:“你要不上去洗个澡,晾晾衣服?”
江止怀翻了个白眼,他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比较暴躁:“第一,我没记错的话你合租;第二,我开车十分钟就到家。结论:我闲的我上去洗个澡。”说完,踩油门就走了。
江止怀回到家,处理了一下自己的狼狈样,路过厨房门口的时候,听到小人鱼发出的声音。
他走进厨房,没有心情再给小人鱼做饭,直接从冰箱拿出一整条冻的硬邦邦的鲫鱼扔给它。看着它兴奋地抱着鲫鱼啃起来的场景,江止怀意识到,人鱼的危险程度可能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而且小人鱼的生长速度真的非常快,刚来的那天还刚好可以在箱子底躺平,今天再躺在箱子底下尾鳍就必须翘起来了。
把小人鱼养在鱼缸里的计划还是算了吧,找个时间把它扔回海里吧。江止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