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爱情》叶柳青

28、得失

　　十四 得失
　　无论如何，在新的一年里，她和庄世乐的关系也叫做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了。然而，却也是在这个时候，她体会到了她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孤独与无助。
　　她想，是她的成长迟来了20年吗？还是孤独本身就是人这一生都不可能摆脱的属性？
　　她没有答案。
　　她只能像以前一样寄情学习，希望到时候再拿奖学金。然而，在这个新一年的一月份，无论再怎么专注，午夜总有厌倦的时候。她撇下书上床睡觉，却又睡不着了。
　　诚如她自己所说，安全期不一定安全，避孕药也未必百分百避孕。
　　躺在床上，她总要摸着肚子，这都成了她这段时间的固定动作了。她当然不希望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可是她又无比的纠结，万一真的怀孕了，她能希冀情况就像庄世乐说的一样，他会负责到底，双方父母乐见其成吗？
　　这种事，不适合有第三个人知道，哪怕亲如父母家人，她都无从倾诉。
　　偏偏庄世乐觉得这根本不用纠结，“我又不是不能养活你和孩子。”
　　她无从反驳。她想，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用一个假设给他太大压力，逼着他天天表态。
　　幸好，老天终究不忍心给她出这么大的难题，在下旬的时候，她盼了大半个月的“大姨妈”如期而至，她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趁着心情无限好，她和庄世乐驱车去王府井某著名商场血拼。
　　看着她对每一件商品都兴致勃勃仔细查看，庄世乐不解：“都没见过你对逛街有这么大的兴趣，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林雅乐笑：“快过年了呀，我要备货呀。”
　　“这才农历十二月头，而且我们在广州过年，到时候不知道新年期间是冷是热，你真要买这么多，怎么运回去？”
　　“谁说要运回去了，留在北京的房子里也可以啊。”
　　庄世乐何其聪明：“不对，你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没和我说。”
　　她凑近她，轻轻道：“我大姨妈来了。”
　　庄世乐很奇怪：“没听说过你有大姨妈啊。”
　　她瞪着他：“是另外一种！”
　　他还不明白：“另外一种？”
　　她都不想和他说话了，压低声音道：“对！”
　　庄世乐终于明白，而且竟然有点脸红了：“哦。”
　　林雅乐道：“担心了大半个月，终于轻松了，可以好好过年啦。”
　　庄世乐停下脚步，阴沉着脸，她转头，“快点，还有好多家店呢。”
　　“你就这么不想有我的孩子吗？”
　　得，只想着自己，伤了这位大爷的自尊了。
　　她不理他，走进前面一家店铺。
　　进来才知道这是某品牌男装店，不过没关系，反正进来了，那就给老爸□□节礼物。
　　庄世乐也走进来跟在她身后。她看了几件翻领衬衫，感觉纹路有点土，但还是停下来检验一下布料质地。
　　她想，关于这个话题，她是不是应该找一个晚上，在她或者他的房子里，先做一桌好菜，温馨地用餐，用完餐出去散步，散完步回来，看一下电视或者什么，等时机到了他心情愉快了再小心翼翼地告诉他？
　　她想，活了这么久，她才算明白很多事必须自己面对，任何人也帮不上忙，而且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都必须要处理好，否则，不知道哪一天就要爆发了。
　　她把那件蓝色条纹衬衫挂回去，转头看着他，轻声问道：“阿乐，你相信我吗？”
　　庄世乐愕然。他以为她会耍小脾气，没想到给他出了这么一道难题。
　　不过这似乎不是问题，他也看着她，道：“相信。”
　　她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扣，走出店门，走在宽大气派的过道。
　　她轻声道：“可是我的孩子不要一个还没有准备好的妈妈。没错，对于你和我来说，抚养费不是问题，可是阿乐，我们都太小了，我还只是学生，我对你负一半的责任，对孩子，我们可是要负全责的，现在，我没办法对孩子负全责。你能懂我吗？”
　　他深深看着她，一言不发，随即把她紧紧揽入怀中。
　　宽阔的过道人流旺盛，气派的广场一直很嘈杂不平。正是在这样喧嚣的环境中，他才明白，她比他想象中的更爱他。
　　他总以为他付出的更多一些，却从来不知道这四年的感情她是多么的不容易。原来在感情当中，男人总是更自私一些。
　　他抱着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你要我相信你，那么，请你也相信我。我有信心，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

　　达成了共识之后，林雅乐的这一个农历年过得无比的舒心。
　　其实这首先是因为她手头上的股票疯了一样往上涨，她从最初的胆战心惊到现在“山崩不变色”，炒股已经“得心应手”了。当然了，她知道这完全是基本面和宏观经济好的原因。
　　其次，庄世乐和苏俊彬在今年的春节档上赚大发了。
　　说来，这是一个共赢的项目。其实这时还没有出现公认的春节档，比较受认可的是贺岁档这个名字。贺岁档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那时并没有一定要在初一上映的惯例，但是今年春节在二月中下旬，在情人节之前，几部投资过亿的大片都定在圣诞元旦期间上映，到了初一反而没几部名头很响的电影。
　　这一年的贺岁档主打温情路线，没有哪一部如《满城尽带黄金甲》以必赢的强悍姿态登场，而且为了避开这部大片，《古岛心花花》定档大年初一。一上映，它以其诙谐幽默而又具有现实寓意的故事赢得了大众的喜爱，整个春节，票房一路飙升。
　　其实不过是最常见的爱情故事，换汤不换药，但是因为取景、服装、演员都很有新意，看似古老的名字下有着时尚的风景，深受年轻人喜欢。
　　更重要的是，香港那边有苏俊彬作为票房号召，内地这边，因为之前的《大宋提刑官》，胡□□着实火了一把，大批粉丝被他专业正直的形象吸引，此番在电影饰演为搞笑幽默爱执着的男一，令观众耳目一新大呼惊喜。
　　苏俊彬无疑是最开心的，在庆功宴不停感谢庄世乐和胡□□，胡□□笑道：“说实在，我也没料到电影会这么火，票房都快赶上前三了吧，是我要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苏浩东趁机道：“□□还没有香港业务的代理吧？要不要签给我公司，咱们也好接下来进一步合作。”
　　胡□□道：“这事我和我经纪人在商量。”
　　苏俊彬道：“爸爸，一定要给□□最好的资源和条件。”
　　苏浩东举起酒杯：“一定，一定，回头我们再商量。来，这么高兴，今晚不醉无归！”
　　一千五百万的投资博得差不多七千万的票房，是值得不醉无归。
　　这件事，更加高兴的是林乐峰。有了自己的钱而更加从容不迫的凌敏终于松了口，祭出那句万能台词：“如果你愿意，我也愿意和你以结婚为前提而交往。”
　　这事说来其实也是更加体现了凌敏的眼光。当初庄世乐和林雅乐找上门的时候其实她内心并不觉得这个项目有多好，不过反正老爹有钱她也就乐意给他们一个顺水人情，也算是多结交一些朋友，所以她倒也很卖力在老爹面前推销。为了让老爹爽快付钱，她在谈判的时候就和苏浩东约定预计票房三千五百万，当票房超出预期，超出部分她这一方面要拿七成，如果达不到，苏家就要以三个点的利息补回投资款。
　　这么不公平的对赌合约苏浩东根本不想签，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三千五百万已经是乐观的预期，如果凌敏这一方有办法吹谷票房，他实际上也是挣了，所以也就签下合约。
　　凌敏也是一个非常实际的人，为这个项目她“爱屋及乌”，对林雅乐更喜爱的同时和林乐峰的关系更上一步，两人外出日本北海道度假，正式向身边人通告恋人关系。
　　他们第一次见家长，林乐峰这边当然是没问题的，凌敏那边对她选择家世不如她的男朋友颇有微词。
　　她爹根本不拐弯抹角，“如果你一定要和他在一起，你觉得我会不会对你实行经济封锁？”
　　凌敏冷笑一声：“我再也不是那个看到你和我妈吵架就躲在房间不敢出来的小孩子了，你尽管试一下能不能封锁我。”
　　凌广洪说出那句万能台词：“我这都是为你好。”
　　凌敏嘲讽道：“都说男人的品味由他身边的女人女人决定，可不是么？你看你，现在连最粗俗无知的农村妇女都比不上。”
　　凌广洪瞪着她：“她好歹是你继母，怎么说话这么恶毒？”
　　凌敏似笑非笑：“我说谁了吗？我的生母仍然好好地活在这里，我不需要什么继母！”
　　凌广洪一时语塞，“小敏，不要这样，我们好好说话……”
　　她眉毛一挑：“不必了，我就是要告诉你，如果有一天我领个男人回来说我要结婚，我希望你不要感到惊讶。”
　　凌广洪有点后悔一开始就把气氛搞僵，他再叫一声：“小敏……”
　　她根本不为所动，冷冷道：“枉你在商场斗了这么多年，人家有什么背景他会告诉你吗？如果你敢封我财路，就算我毁不了你的公司，我也会让你至少十年负债累累，到时候看你的所谓老婆还会不会对你装可怜博同情！”

　　很多人不知道这背后的曲折，比如庄世乐，他只是知道这一年的新年，公司挣钱，股票挣钱，就连电影也挣钱，乐得他直夸林雅乐旺夫。
　　林雅乐笑：“当然，我这么漂亮能不旺夫吗？”
　　庄世乐狠狠亲她一口，笑道：“是啊，爱死你了！”
　　林雅乐道：“淡定，淡定，过完年还有什么拍摄计划吗？”
　　庄世乐道：“经纪人黄维正在洽谈，暂时还没有消息。”
　　林雅乐道：“你的经纪人对我总是淡淡的，见面了笑都不笑一个。”
　　庄世乐赶忙呵哄：“他对我更加不好，那也没办法啊，他手头上有一个一线，两个二线，我对他来说还没有太大价值，所以我忍了，你不用和他直接接触，干脆当这个世界没有这一号人就是了。”
　　林雅乐可不让他这样和稀泥，“人家对你可好了，认定你不出两年一定会超越他的那位一线，人家只是不满意你有我做女朋友，这多妨碍你的发展啊！还说什么一定要保密，我看他直接就是嫌弃我不是演艺圈的人没有话题提供给他为你炒作吧。他凭什么啊，你爸妈都不会这样对我呢！”
　　想起这件事她就来气，凌敏他爹公司的某高管在年前指派了黄维做庄世乐的经纪人，在几次工作中看到她来看庄世乐，虽然没有什么言语矛盾，但是基本不让他接触工作中的庄世乐，休息间隙也借商量工作为借口不让她多和她接触，明明白白把她当“局外人”了！
　　在一次会议出来后，黄维看到了她，他当时就对庄世乐和她明确说：“我希望你们两个不要把秀恩爱的举动发到网络，现实中更加要避免被狗仔队拍到，否则，大家的工作都很难做。”
　　庄世乐知道她很生气，连忙赔笑：“是啊，我爸妈更希望我快点把你娶进门然后生个孙子呢。你也知道如果没有你要我演公益广告和提刑官，现在我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开始，所以我想在电脑和演艺这两个领域发展下去，至于经纪人，你也知道，谁都不能影响我和你，我和他也是刚刚接触，很多事情还要沟通。所以，不要生气了，可以吗？”
　　他这样说，她只能乖乖点头。受点气不算什么，明天永远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开学之后，林雅乐着力于那个很有名的模拟炒股大赛。
　　新中国的股市历史并不悠久，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国人对其的热爱，21世纪，股市的疯狂也席卷了象牙塔，各学校顺势而为，为学生举办模拟炒股大赛。林雅乐之前的演讲实在太好了，于是又被推出来英勇参赛。
　　比赛规则很简单，完全对接实盘，一千万虚拟资金，在四月份内，几千号人在模拟系统内相互搏杀，到最后一刻谁挣的钱多谁就赢。
　　所以整个三四月份，她都在恶补金融股票知识外加关注股市动态。
　　因为之前说服了庄世乐，她得以继续留在叶岷的公司做模特，偶尔碰到叶屿就更多话题聊了。
　　“你学的是国际经济与贸易，如果是国内银行的一般部门或者其他国有企业很足够了，但是要进入业务部门你的金融、税法和经济法一定要更加深入去学习。别看我在国贸上班很厉害，现在做着与投行沾边的工作，每天忙得半死之外还要恶补经济和金融知识，我的上司建议我干脆研究生和博士都读金融好了。”
　　“国内的经济学教材感觉没有国外的好。以你的英文水平看原版不是问题吧？无论是经济还是金融，都一定以较好的数学功底为基础，别以为经济是文科就放弃数学了，国内教育往往忽略数学，经济模型中，数学是很重要的。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把书借给你。”
　　“股市的确是一国经济的反应，但更多时候它更是背景复杂的强大资金的搏杀，你想一下，中国经济发展了30年，有过多少金融和股票动荡？没加入世贸之前，加入世贸的保护期这五年，发生的事件还少吗？更别说现在保护期也没有了，所以如果不是机构和大鳄，在特殊的时期最好不要炒股。”
　　这和近来的舆论方向不怎么一致，她问：“中国股市从来没有上升到这么高的点位，你觉得它会跌下来吗？”
　　叶屿道：“我也不知道，但跌是一定的。美国那边次级贷款的问题上一年春季就已经很明显地暴露出来了，新世纪金融在前几天4月2日申请破产保护，我们都怕过不了多久全球又有经济震，而中国这边，我还真说不准。”
　　“评论不是一直说中国政府管制严格，至少过了奥运会，甚至到2010年才有可能稍稍回落吗？要不，多没面子啊。”
　　叶屿笑得开心，轻轻摸一下她头发，“没错，中国政府要面子，但是白花花的银子或者其他国家的势力杀到，你说政府要面子还是要银子？”
　　林雅乐道：“表面上面子银子都要，实际上也是面子银子都要。”
　　他赞叹道：“聪明的孩子。虽然中央调控厉害，但还是抵不过经济规律的，无论是美国的次贷还是中国的股市，乃至全球市场，傻子都看得出这个泡沫实在太大了。如果你或者朋友手里有股票，我觉得还是尽快找时机卖出去，我也是这么和我家人说的。”
　　有了叶屿的教导，整个四月，她在炒股大赛的模拟盘杀得不亦乐乎。不过因为高手实在太多，她只是优胜奖，无缘前三。
　　庄世乐倒是一如既然地开心，“无论是计算机还是金融，都是男人的世界啦，你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厉害了，得奖的人里面只有两位女生，而且你排名比她高，这就足够去庆祝一番了。”
　　于是他买了一大堆的衣服包包和鞋子安慰她受伤的心灵。
　　没事，实际上她已经挣得够多了，那个数字也是她未曾拥有过的，至少对庄世乐很好交代了。
　　于是，在七到九月份，她慢慢把手中股票全部卖出去，也专门去销了账号，把钱转去更为保守的基金和国债，免得自己三心二意把持不住。
　　庄世乐的心思不在挣多少钱上，对她提出的销户意见没有异议，当她处理好后把那张有着“巨款”的银行卡递到他手上时，他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她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看这股市还在涨，有个学经济的女朋友多好啊，卡拿着！”
　　“你这是要包养我吗？”
　　林雅乐笑：“虽然你离小白脸的标准还有很大差距，但是姐姐我还是勉为其难可以包养你的。”
　　庄世乐大笑，“荣幸之极！”
　　就这样，虽然错过了6140的历史高点，却也免了提心吊胆天天担心股市会崩盘，她想，还是按照叶屿说的，把金融和财经的基本功打扎实来才是正道。
　　6140之后，股市又有一阵动荡，但是都不关林雅乐的事了。前几天爸爸还专门打电话关心她的财务状况，得知早已经全线撤退股市，他才松一口气。
　　“偏财运这种东西很玄，以后尽量可以选择保守的理财方式，要用钱就问我和你妈妈拿。”
　　然而，令她烦恼的不是这个问题。
　　九月的时候，黄维为他手中的二线陈昕和庄世乐接了市区某著名百货公司商场的平面和视频广告，十月份广告上线的时候，满大街的娱乐版都是陈昕恋上张敬杰！
　　林雅乐看着报纸，报纸上的配图并不多，只是他们两人一起进入某高档餐厅一起吃饭然后一起离开的图片，照片上的两个人甚至说不上亲密，严格来说当不得他们恋爱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