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染卿》听雨闻格桑

59、当年的女孩儿早就死了，心里已经埋下了墓碑，长满了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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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又想逃到哪儿？”尹明珠不再嬉皮笑脸，严肃的看着对面的女人。
　　“明珠，你想说的我都懂。可是我累了，别说了。”墨子卿低下头。
　　“口口声声说都懂的人，真的明白吗？”
　　“明不明白，不都要活下去吗，对吧？”再次抬起头，露出了笑容。
　　“那前辈呢？前辈怎么办？”
　　“他有他的路要走，我相信他会过得很好。”
　　“分手了，就要老死不相往来吗？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墨子卿的眼神又暗淡了，却还不失温柔的笑：“如果分手的恋人还能做朋友，要么从没爱过，要么还在爱着。有些时候，正是为了爱，才悄悄躲开。躲得开的是身影，躲不开的是情怀。”
　　“所以明明还爱喽？”尹明珠咬咬嘴唇。
　　“你年纪太小，也许不懂。这个世界除了爱，还有别的呢。”
　　“那我们呢？我们不是朋友吗？你连我们也不见了吗？”
　　墨子卿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我说实话你不要生气。做我的朋友，太危险，你们都不太适合。时镇···他应该有属于他的人生，不该毁在我手上。”
　　尹明珠沉默了。
　　徐大荣拿起桌上的酒瓶，给墨子卿倒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子卿，我就直呼其名了，跟你喝一杯。”
　　“你可以吗？”看看眼前的酒杯，又看看徐大荣。
　　“派兵期快满了，一个月后回国。”
　　“太好了。”墨子卿笑着端起酒杯。
　　杯中酒下肚，徐大荣又为她倒上：“因为姜医生才要走吗？”
　　“真的不是，姜医生是个很好的人。只不过···”轻声笑了一下：“10年警察生涯，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远离想要保护的人，才是真的为对方着想。”一抬手又一杯。
　　“我还记得，中队长刚开始追求姜医生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喜欢姜医生。是因为她，漂亮吗？”徐大荣继续倒酒：“中队长说，是啊，漂亮，漂亮的让我想起一个人。”
　　墨子卿手指微颤。
　　“我笑着逗他，又是哪个姑娘？”徐大荣笑了：“他说，女孩儿是西点军校的风云人物。如此出名，并非因为她得到过多少个A，也不是因为她有多深的背景。让人惊艳的理由居然是，在西点，无论教官或者学员，没有人能打赢她，包括中队长在内。”
　　握着酒杯的手悄悄滑落到桌下。
　　“16岁无敌手，而被西点破格录取，居然是个柔弱女子，这让很多男人无地自容。并且，这个女孩儿还非常漂亮。爱笑、坚强、勇敢、执着。”徐大荣看着动容的人，满是欣赏。
　　当年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上演，想要掩饰心中的情绪，只能将美丽的容颜藏于窗外。
　　“青春岁月的中队长，爱上了这样的女孩儿。尽管女孩儿多次拒绝他，却从未让他感受过冷漠。于是，他更加爱她。”对着这难过的侧脸，徐大荣也微微心疼：“在姜医生身上，中队长看到了她的影子，所以才···”
　　“你想说什么？”不忍再继续听下去，墨子卿直接打断了他。
　　“他以为已经放下了过去，其实并没有。”徐大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毕业十年，虽然在六年后重逢，也得知她过得很艰难，却不知该为她做什么。然后听到她已找到自己的幸福，虽然舍不得，也替她高兴。”
　　墨子卿咬住嘴唇。
　　“四年后再次见到她，她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快乐。每一次微笑，都带着苦涩，每一次发呆，都透着凄凉。她再也没有开心的笑过···”
　　深呼吸，才能抒发心中的委屈。
　　“所以，他想要抓住她，把她抱在怀里，给她肩膀，让她尽情哭泣。他想要告诉她，别怕，有他在···”
　　“不要再说了！”墨子卿终于坚持不住了，大声喊出：“当年的女孩儿早就死了，心里已经埋下了墓碑，长满了荒草。”
　　对面二人沉默了。
　　墨子卿平复了一下情绪，又将头扭向窗外：“我从不自认为自己是个完美的人，即便被无数人称赞过这具空皮囊，上天也从未赐予我相对的幸福。”
　　尹明珠暗暗咬紧嘴唇。
　　“哈，喜欢我的人似乎都没有好下场，师兄是这样，未婚夫是这样，就连教授···”墨子卿咬着牙流下眼泪：“他们都死在了我面前，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这不是你的错。”徐大荣。
　　“不对，是我。师兄若不是因为我，就不会受连累。阿仁若不是急于恢复身份跟我结婚，就不会中了叛徒的圈套。教授···教授若不是因为要成全我，也不会甘愿面对死亡。我知道，他是为了我···”
　　尹明珠握住她的手：“学姐不能这么想，你还年轻，不可以这样想的。”
　　墨子卿大口呼吸，然后喝下一大口酒：“没事的明珠，都过去了，我挺好的。”
　　“你这个样子叫挺好？”徐大荣双臂环抱于胸，靠在椅背上。
　　“徐上士，我问你，你那么爱明珠，当初为什么要分手？难道不是因为爱，所以离开？”墨子卿笑看着他：“我以为你会是唯一理解我的人。”
　　“可我还是回来了，因为我终于懂得，当你常常面对死亡，更加要珍惜所拥有的，否则你会后悔。”
　　“啊，那样做之前，我已经失去那个资格了。现在我所拥有的，就只有后悔跟仇恨。”痛苦的眼神飘向窗外。
　　“你未婚夫的事不是结束了吗？”
　　“可是哥哥和妹妹的仇还没有报。”痛苦的眼神变成哀伤的眼神：“有时不免感到后悔，如果没那么尽心尽力的做警察，他们是否还活着？还有那么多兄弟的命，我真的做不到置之不理。”
　　尹明珠难过的握紧她的手。
　　“我不能放弃，不能停下，不能回头，因为我身上有太多人的信念。”视线重新回到对面：“就像你们，明知有一天可能回不来，却依然接受祖国的召唤，忠于让你们为之自豪的国家。”
　　徐大荣出神。
　　“你能明白，时镇也明白，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所以，我怎么能毁掉他引以为豪的信仰？毁掉他的军旅生涯？”一行清泪流过白皙的脸颊：“我决不允许，我的朋友、我爱的人，因为我，再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我决不允许！如果再发生那样的事，我想，我可能会疯掉吧？”
　　“他很爱你。”
　　“我知道。”
　　“离开你他会很难过。”
　　“总比死亡好受多了。”
　　“为什么这么说？”
　　墨子卿饮尽杯中酒：“也许你们不知道，其实我是孤儿。”
　　徐大荣和尹明珠对视，二人都很惊讶。
　　“从来都不知道父母长什么样子，也从来不知道有家的滋味。可是很幸运，我觉得上天还是垂怜我的。于是我就有了师父，哥哥，和妹妹。”
　　此时墨子卿的声音在颤抖，眼神也流露出幸福的光芒。
　　“明珠，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个跟你一般大的妹妹。快乐，调皮，爱出鬼点子，总是躲在我的背后依靠我。”墨子卿微笑的看着尹明珠，却泪流满面：“可我却没有好好爱她，让她走上了绝路。”
　　尹明珠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墨子卿独独对她关怀备至。在她感染M3病毒时，墨子卿可以说是彻夜守在隔离室外。为了抢回钻石换特效药，甚至不惜对阿古斯的人痛下杀手。其实她本可以避开的···
　　墨子卿苦笑了一下：“当她拿枪指着我的时候，我觉得天都要塌了。如果我对她的关心再多一点儿，对701的仇恨不是那么强烈···也许，他们都能活着。也许，我也不用再成为孤儿了。”
　　“学姐，你还有我们啊。”
　　“不必了，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何苦又来拖累旁人。”
　　徐大荣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隐隐感觉到了某些绝望的气息，继续为她倒酒：“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些事，就不为自己的将来着想啊。其实中队长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701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他跟我在一起一天，就会多一天的危险。”
　　“他可是特种兵啊。”
　　墨子卿摇摇头：“你不了解701，他们的狠毒是难以想象的。这么多年了，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将他们完全摧毁，像黑夜的魔鬼一样，游荡在金钱和利益当中。我是缉毒警察，最清楚毒贩和亡命徒，有着一样的必死之心。死都不怕，还怕玩儿命吗？”
　　“所以你站在他身前，为他挡子弹？”徐大荣也渐渐变了声音，他们也和毒贩打过交道，深知其中利害。
　　墨子卿使劲咬着下唇，然后深吸一口气：“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姜医生不一样，她可以陪着他，走很长的路。”
　　用纸巾擦干眼泪，为二人倒满酒杯，一饮而尽。
　　徐大荣看着这个女人，除了敬佩还有心疼。一个女人到底要经历多少取舍，才能有这般心境？
　　“最后一个问题，你爱他吗？”徐大荣一只手转着酒杯：“或者说，爱过他吗？”
　　“···NO···”
　　徐大荣摇摇头：“你在撒谎，你的眼睛早就出卖了你，自己却还不知道。”
　　墨子卿也不再解释，站起身背上背包：“你俩在这儿玩吧，有缘再见。”
　　转身就走。
　　“用C4将这里夷为平地之后，转个身就想走人了？”柳时镇双手插在裤兜里，一晃三摇的来到被钉在原地的墨子卿身边，贴近耳朵柔声细语：“或者说吃干抹净更好吧？”
　　柳时镇是和那两个人一起来的。怕这女人扭头就走，所以才躲在门外，让那两个人先去探探口风。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也感受到那份悲伤，却在此时发现这女人又要消失。于是，直接堵住了去路。
　　一听到声音，所有精心装扮的伪装全部被击碎。眼前出现的画面，只剩下昨夜二人之间那欢爱的场景，和电击的感受。或许，真的是中毒太深了吧？
　　“随身携带炸药这种事，我没兴趣。”嘴上还要硬撑。
　　“是吗？那为什么我已经遍体鳞伤、举手投降了？”迷死人的帅脸依然贴在耳边，声声呼吸都透着诱人的味道。
　　“受伤了就去找医生。”墨子卿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挪开了一步。
　　“你就是最好的医生。”某大尉步步紧逼。
　　“我只会伤人，不会救人。”
　　“那换我伤你，然后救你。”
　　墨子卿终于看向他：“自相残杀好玩吗？”
　　“挺有意思的。”柳时镇冲她眨眨眼睛，这电放的有点足啊。
　　墨子卿想要转身逃离，奈何手臂早被某只恶狼控制。
　　餐桌旁坐着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两个人危险得很，好大的火药味儿，亲爱的，我们快走吧。”徐大荣首先站起来。
　　“我们难道还没走吗？”尹明珠也赶紧撤退。
　　终于明白这两个人是故意来套话的，墨子卿咬牙切齿：“你们这两个叛徒给我站住！”
　　“早就该走了，真是碍眼。”柳时镇也冲消失的二人喊道，手上可是没放松。他怎么可能让这女人，再一次有机会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