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不解长安月》9月霜

4、深巷遇“鬼”

　　华灯初上，夜市还未被人群挤满，一对男女从远处的桥上渐渐走来，那女子袖子下的手紧紧抓着她左边男子的衣衫。
　　“陆远，我想回去了。”阿环突然停下脚，陆远被她拽得踉跄了几步。
　　“我们才刚出来你就要回去？别闹了！”陆远有些不悦，“要回你自己回，别跟着我。”他用力把衣服从阿环手里扯出，整了整抓成的褶皱，走得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阿环也决然转身，与他背道而行。
　　人群逐渐增多，各个摊位前都聚集一堆，阿环走着走着就迷了方向，最后走到一个人群萧条的街巷，那条路似乎没有尽头。
　　阿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抬头望了望天上圆满的月亮，她的嘴角牵起一抹微笑，随后慢慢放大，眉眼间都洋溢着宁静与美好。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姑娘，这么晚了还不回家，难道不怕遇上坏人？”阿环循声四顾，声音的主人正斜倚在屋顶上，手里拿着酒坛。
　　“呵，不用找了，我在上面。”
　　阿环仰起下巴，顿时吓了一跳！“妈呀！吓死我了！你......你是人是鬼啊......”她拍了拍胸口，嘴唇有些颤抖。
　　“这么胆小？”屋顶上的人嗤笑一声，拎起酒坛就往嘴里灌。不怪她这么问，那人脸色十分苍白，脸颊瘦削，连拎着坛子的那只手都嶙峋得有些不像话，偏偏还穿着白衣，令阿环一下子想到传说中的白无常。
　　“我是人”，见阿环吓得不敢说话，他那飘渺的嗓音再次传来。尽管听到他的证实，阿环依旧咬着嘴唇，紧张地盯着他。
　　白衣男子索性飞身而下，他靠近一步，阿环就后退一步，终于退到墙根上，男子浓烈的酒气使阿环有种想呕吐的感觉。“你叫什么名字？”男子的声音还是轻飘飘的。
　　阿环战战兢兢地回答：“阿......阿环......”男子终于自觉地隔开距离。
　　“在下，碎叶李太白。”说完，便转身高歌而去。
　　唉，现在怎么办，怎么回去啊，讨厌的陆远，我恨死你了！阿环跺了跺脚，干脆就在墙边蹲下。不一会儿，她打了个哈欠，渐渐地，视线开始模糊，强撑几下后终于一片昏黑......
　　陆远扔下阿环一直以为她会跟上来，不曾想等他回过头，却不见其踪影。然而，陆远只当阿环是真的回了家，于是又颇有闲情地逛了一会儿，买了些吃食后才晃回了家。
　　赶到家中，陆远叫来管家，“把这些给阿环送去”，他把手上拎的纸包递给管家，正欲回房休息。
　　“这......老爷，阿环姑娘并没有回来呀。”
　　“什么？没回来？”陆远有些激动地拉着管家。
　　“是啊，老爷，阿环姑娘不是跟你一起出府的吗？”管家也摸不着头脑，按理说，阿环姑娘应该跟老爷一起回来的呀。
　　管家暗想：看来老爷跟阿环姑娘闹了别扭，所以阿环姑娘才赌气不肯回府。却不知，后来阿环听了管家一席话，脸色尴尬到极点。
　　陆远拔起腿就朝外跑，夜市上的人已经逐渐稀少，小贩们也差不多要收摊了，陆远焦急地寻找阿环的身影，“阿环！阿环！......”过路人奇怪的目光投向他，陆远没有心思顾及，他只想快点找到阿环。
　　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了，摊贩们全收了摊，陆远还在穿街走巷地寻找。
　　“阿环！阿......”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蹲靠在墙边，陆远紧绷的神经那一刻才算松懈，他放缓脚步，静静走到阿环跟前，月光落在她熟睡的脸庞，五官被衬得柔和。
　　陆远没有叫醒她，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较小的身躯，一步一步消失在那条街巷，漆黑的夜空中一轮圆月静静散发着光辉。
　　陆远把阿环抱至西厢房，并未就此离开。“醒了就别装了”，陆远坐在圆桌旁，优雅地斟了一杯茶，再送到嘴边细细品尝。
　　“你管我！”被人揭穿，阿环气急败坏地从榻上起来，走到陆远身边提脚就踹他个正着。
　　陆远俯身掸了掸裤腿，“如此刁蛮，日后可没人敢娶你。”
　　他另取一只瓷杯，又斟满茶水，“来来来，消消火，踹也踹了，总能解气了吧。”陆远笑着把茶杯举到她面前，阿环哼了一声偏过头。
　　“也罢，既然姑娘不肯原谅，我只好以死谢罪了。”他把茶杯摔碎，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瓷片，还没等他起身，阿环就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瓷片。
　　“我原谅你了”，她秀眉微蹙，语气里含着不情愿的意味。
　　陆远也不在意，他一直噙着笑，“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好了好了，你快走吧，本姑娘要休息了。”阿环把陆远从座位上拉起，推搡出了门外。
　　“我......”陆远一句话刚开了头，阿环就“啪”的一下关上门。
　　陆远无语地摇头离开，他只是想说：我帮你清理下碎片吧。唉，这世道，好人不能做啊！回到房间，陆远捶了捶酸胀的胳膊，嘀咕道：“吃力不讨好，陆远啊陆远，你没病吧。”微微一叹，便吹灯就寝。
　　“阿环姑娘”第二天，阿环刚出房间就碰上了管家。“管家伯伯，找我有事吗？”
　　管家将手里拎的纸包交给她，“这是老爷昨天让我转交给你的，谁知姑娘没回来，老爷急着就跑出去了。
　　唉，我一想准是你俩闹了别扭，姑娘赌气不肯回府，还好，老爷最后还是找着姑娘了。”“呵呵，管家伯伯真会开玩笑哈，我怎么会赌气不回来呢。”阿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来，阿环在心里补上一句。
　　管家走后，阿环拎着纸包回房，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全是长安最有名的小吃。阿环一口一口吃着，心里恍惚有种莫名的滋味。
　　过了十多天，陆远跟阿环说他要出趟远门，大概要半个月才能回来。“我要跟你一起去”，阿环固执地看着陆远。
　　“不行！我是去做生意，你跟着干嘛，给我乖乖待在家里。”
　　陆远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不容商量地回绝道。“我就要去！我就要去！”阿环求了半天不见效果，干脆使起性子。
　　“好好好，带你去带你去，咱们明天出发。”陆远暂且安抚她，阿环这才消停。
　　正当阿环耐心地等待明天时，陆远半夜就坐上马车悄悄扬长而去。阿环醒来之后，发现陆远早不见了踪影，万般委屈之下眼泪刹时就上来了。
　　“大骗子！该死的陆远，最好永远别回来！”她恨恨地摔上房门，似乎把它当成陆远。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陆远离家已有十天，阿环嘴上说让陆远别回来，心里却在数着日子。
　　又过了两天，阿环正在池塘边喂鱼，忽然听闻有人说了一句“老爷回来啦”，接着便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穿过回廊向她这边走。
　　阿环眸子里闪过狡黠，她惊呼道：“啊！”扑通一下就掉进池塘。陆远走来正看到这一幕，“阿环！”他大喊，随即纵身跳入池塘。
　　让阿环想不到的是，陆远竟然不会凫水，于是乎，原本的“英雄救美人”变成了“美人救英雄”，日后每提起此事，阿环就忍不住戏谑陆远，令他羞愧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