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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那年毒鸩(过渡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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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痛,困倦又麻木,
感觉犹如饮过毒鸩,又像刚吞服了鸦片,
瞬间沉没在遗忘之河中。
--John Keats《璀璨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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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来的时候,致词已经结束。
紧接着重头戏到来,全体学生移到训练场,六回生的比武演艺开始了。
所谓的比武演艺,是一种纯斩术的比赛。每年新生的入学典礼都会有这么一出,美其名是要让一回生开开市面,其实只是为了让各番队能够更容易地网罗人才而已,所以各番队才会都派一些大有来头的家伙过来参加。
今年,一番队的山本总队长、五番队的市丸副队长、六番队的朽木副队长、八番队的京乐队长、十番队的志波一心队长、十三番队的志波海燕副队长……没点到的其他番队也都是上位席官,这么一排看过去,刹是壮观。
志波一心……我看了眼那个满脸胡渣、看起来就没有队长样的家伙,那就是未来草莓救世祖的生父啊。
……嘛、反正跟我没什么关系。 _(:зゝ∠)_
比武演艺是在特制的训练场进行,平常不对外开放,外观和一般的训练场很相似,所使用的材料却完全不同,正中央有拿来比赛用的比武台,师生按照班及维着擂台入坐,护廷十三番队的代表则是坐在楼上的看台。
这种时候,比起其他聚精会神在观察比赛、试图想要偷学点什么的学生,观察完坐在上面的各队人马,我依旧是头也不抬,屏除所有杂念,用尽全力地在放空。
我不喜欢当个强者,也素来讨厌冲在最前面,强者都得在刀尖上单打独斗地过活。所以人愈强死得愈快,人愈弱也死得愈快,不强不弱刚刚好。
至于我为什么要当什么死神,完全是被逼的。
被赤羽光一个手肘打回现实的时候,我发现所有人都在看我。
……怎么我在回忆和现实都摆脱不了这个场景。
「怎么回事?」禁不住大家太过热情的视线,我忍不住小声地问她。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看我?我这次只是放空而已,什么都还没干啊?」
「还說妳自己什么也没干!」赤羽光似乎就是个大嗓门,我立刻靠进用手捂住叫她小声点。 「妳就是柳墨离对不对?刚刚班导点名,全班只有妳还没被叫到。居然把自己的纸条投入抽签的箱子,只不过是个一回生而已,妳在想什么啊!」
「啥?」我满脸疑惑。
比武演艺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的六回生自动自发将纸条投入抽签用的纸箱,然后两两抽出来对决,比赛明令点到为止,但偶尔也会有意外发生,所以四番队的正式队员一直都在旁边待命,这点小事情我是知道的。
「这是六回生的比武演艺吧?跟我有什么毛线关系?」
「虽说是六回生的比武演艺,但一回生到五回生其实都可以参加啊!只要自己或者托人把写有名字和年级的纸条投进木箱就可以了!木箱每天早上都放在中廊啊,今天也是!」
「……」我在风中凌乱了一把,惊得站起了身! 「--什么鬼啊?!」
所有人还是都盯着我,但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问题的话,我确定自己绝对没有把纸条投入木箱之中!应该说我连其他回生可以自由参加这件事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把纸条投进去啊!到底是谁……!
……啊。
我知道是谁了。
转过头,市丸银坐在上面依旧笑得像只狐狸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这个笑容比平常阴险了不只一点。
发现我射过去的赤裸裸视线,他笑得更欢了。绝对就是这个混蛋!我自认自己的脑袋和人品都还算正常,到底是哪里招惹他了啊,为毛他要针对我!难道真的只是觉得我很有趣,所以就要这样试探我嘛!这个在我回忆和现实都阴魂不散的家伙!
「柳同学、妳该站上比武台了。」站在台上裁判这么说道。 「妳要弃权吗?」
弃权吗?确实,我应该要弃权的,弃权也只是回到一开始不用打架的状态而已,没什么不好,那才是正确的,可是……我只要看到市丸银那张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俊脸,
弃权不知道为什么就让我觉得很不爽!
我知道我这个人平时个性還好好的,但却很容易情绪化,即使我再忍耐,感觉也和没忍耐差不多。
而且我现在这一刻根本就不想忍耐。
因为站在比武台上的那个大概算是我对手的家伙又补了一刀。 「怎么?敢放签不敢上来打啊,一回生的?」那副表情,让我想起了多年前被我一个头槌打晕的那个死神。
妈的,我发誓一定要把这家伙的脸往地上狠狠地揍,不然我就不当死神了。 (本来也就没很想当)
于是我跨出了一步,身旁的赤羽光惊得立刻抱住我的腰。 「喂喂喂喂喂--!妳想干嘛啊笨蛋!一回生怎么可能赢六回生啊,弃权吧,别上去丢脸了!」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我才把这家伙从身上扒下来。 「我无所谓,因为我根本就不打算赢。」
「唉?」她一脸懵逼。
接下来我只记得我走上擂台,接过木刀,跟这个六回生拼剑术、拼力量、拼速度。想当然尔,我输了。
其实这一战的记忆从一开始就有点模糊,因为比赛开始铃刚响我的脑袋就被揍了好几下。这家伙似乎是精英班的,所以像我这种一回生轻易地就将自己的签投入木箱里(?),大概他的自尊心承受不起吧,所以他根本可以说是卯足了全力在揍我,不留一点情面。
也因此他的速度太快,我完全赶不上,几分钟之间就被打趴在地上。眼前的所有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双眼所能看见的视野始终太小。
一瞬间。我只要一瞬间。
总之结果就是我被打得半死,那个六回生踩住我的背部,说出一大堆我根本就没记住的数落的话。
我一声也没吭。
通常我不是这么沉得住气的人,但在战斗的时候脑袋反而沉静的荒谬。
只要一瞬间就行。我要这个家伙毫无防备的一瞬间。
「住手!」裁判冲了过来,及时制止了他愈加失控的举动。我听见全场止不住的沸腾声,这就是我希望的状况。 「真田同学、快停……我叫你给我停下来!比赛已经分出胜负了!明文规定点到为止的,你做得太过火了!」
似乎是觉得没趣了,那人转过身准备下场。
刚刚踩过我的脚踝近在眼前。
--我要的一瞬间。
我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脚踝。 「破道之十一、缀雷电。」
雷击沿着他的脚一路爬遍了全身。直接承受了这一招,效果显著,他立刻往前扑倒在地板上,要不是自己的全身太痛了再加上所有人都在看,我差点没大声叫好。
全场呆愣。
还以为自己大概动不了了,但大概是肾上腺素上升或者别的什么,总之我挣扎地从地上爬起,姿势很丑。
藐视了一眼对于突如其来的转折还处于惊愣状态的师生,护廷十三番的各队代表都已经反应过来了,但没有人有出手介入的意思,大部分人都在看好戏,这个状态让我很满意。
于是,我一脚踩上地上这个家伙的脑袋--情势逆转过来了。
这就叫作风水轮流转。
被我踩在脚下的那个角色非常气愤,但缀雷电造成的影响太大,全身都被麻痹的家伙支支呜呜了许久之后,才好不容易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妳、妳这个家伙……比赛不能用鬼道……」
脚下使力使得更加起劲,我笑得卑鄙无耻。
「难不成你以为这是办家家酒吗?一回生打赢六回生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这我很清楚……所以打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打赢你,我只想把你的脸往地上狠狠地揍而已!怎样?!我才不管不能用比赛鬼道、不能偷袭、不能耍贱招这些莫名其妙的规定呢!没看见比赛已经结束了嘛,接下去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比赛是私人恩怨!有本事站起来揍我啊!」
观众:「…………………………」怎么会有这种人。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一天发生的事情被十二番队的微型摄影机给全数录了下来,从我把那人的脸往地上狠狠地揍到那一大段怒骂的话,一幕不差,每年真央灵术院都会索费在比武演艺上重复播放,卖座得很。
主题叫作「关于那位夫人」。
我羞得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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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轻狂。
虽然我已经年近四十岁,但在尸魂界来说,我想我大概还是配得上这个词的。
总之,因为前几天的年少轻狂,我现在在真央的一年B班上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情形。
那天,被裁判硬是从六回生的身上扯下来我也没怎么生气,反正把对方的脸往地上狠狠地揍的这个目的早就已经达成了,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走下台的时候,却忽然一阵晕眩,一时脚软我就直接摔倒、脑袋喀在阶梯上,在额头上留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伤痕,勉强用浏海盖住。
那种情况下我没死就已经很命大了。
被抬到四番队的时候,卯之花队长亲自来见我了。虽然我完全搞不懂她堂堂一个四番队队长为什么要管我这种小人物,但我没有机会知道,因为她只是黑着脸满脸微笑地叫我乖乖躺好且不要多问,不知为何我就……完全无法反抗她。
冷风飕飕……!这一定就是所谓的杀气!
卯之花队长展现她怪物般的气势,我有种自己是路边小石子的错觉……不,也许我在她眼里连石子都不如。 orz
她告诉我自己身体的情况,事实上,同样的话我也从板垣大叔那里听过。一般而言,人的能力大致上分为两种,一种是到达了极限就无法使出能力,一种是到达能够继续使出能力,但会危及生命。
--我很明显地属于后者。
然而,那不见得算是好事。
再加上我平时普普通通的、不该爆的时候却一点就爆的个性,情况可以说是糟透了。
跟那六回生的那一战,我被打趴在地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到达极限,之后使出的鬼道、站起的身体、将对方往死里揍的举动……全部都超过身体能够负荷的量,完全是靠意志力在硬撑,所以才会下台一放松就立刻晕眩昏倒。
……怎么这么苦逼啊,所以我才想要普普通通地过活就好啦。
「……所以,」卯之花队长的笑容很恐怖很恐怖。我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恐惧感占据我的大脑,让我未来再也无法反抗眼前的这个人。 「以后战斗的时候不可以再这样乱来,要三、思、而、行喔,柳同学。」
再之后,我就被送回真央灵术院。已经昏迷了两天,这同时也代表课程开始的时间,所以我有好些东西要赶,但那并不是重点,重点是……
--我拉开教室门的时候,全班一个噤声。
我:「……」我又干了什么吗?
虽然脑袋被打了让我最近的头脑不是很好使,但我搜遍记忆深处,自己昏迷在四番队的这两天绝对什么也没干,难不成我学会了新技能--梦游吗?还是说又是市丸银? !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市丸银没有阴魂不散到这个程度,不过他是真的很阴魂不散就是了。
原因是因为我前几日那一架传遍了整个真央灵术院。
其实也不太需要传,因为所有人都亲眼见到了,而且非常的深植人心。偶尔走过真央的走廊也会有人对我指指点点的,低年级的大部分都带着恐惧的心理,高年级的则是觉得我太嚣张。
当然也有少数异类觉得我这样很帅,不过我都一概不予理会。
是的,比如这个家伙。
「墨离!」原本坐得好好的,赤羽光突然飞扑过来把我从椅子上狠狠地撞下去。 「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妳没事吧?」
「……嗯、还好,我没事。」我只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光、妳下次能不能不要再这样飞扑过来,这已经是这礼拜第三十四次把我撞倒了。」
「唉呀呀、这种小事妳就别跟我在意啦。」
「……这不是在不在意的问题好不好。」我头疼地叹了口气。因为知道这人没有恶意,始终生不起气来。 「啊--算、算了……其实我也有错,是我自己没坐稳。」
为什么我得承认自己的错误?好像有什么不对吧,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啊?这不科学!
赤羽光是个性格和我完全相反的人,她很单纯,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表里如一且善恶分明,她似乎对那天我不畏高年级的举动很是欣赏,但是对于另一个家伙就--
「啊--!你为什么坐这里,这里是我位子,滚开啦!」光指着坐在我身旁位子的碧发少年大吼大叫。 「青野十七!」
被称为十七的少年正好是开学那天和赤羽光大吵一架的那位,冷冷地朝这里瞥了一眼。 「坐位是自由入座。」
「我要和墨离一起坐,你找打啊!」
「我不喜欢打架。不过如果妳要找麻烦,我奉陪。」
我:「…………………………」多亏这两个家伙,虽然我在班上的位置很尴尬,但日子过得还算热闹。
真央除了必修课全班会在一起之外,其他的课程是选修制的,有点像现世的大学,偶尔因为选的课不同这两个家伙不在,我会独自坐在最后一排靠近窗户的位置,撑着下巴望着蓝天,准备悠闲地发呆消耗掉接下来的上课时间。
因为死神的基础课程板垣大叔事先教了我不少--当然仅限于理论,要不然我那时候也不会被揍得那么惨。
目前瞬步和白打普普通通,三字头以下的鬼道可以舍弃咏唱。
可在上真央之前就能达到这样的水准,绝对不是因为我很天才或者因为我很强,而是因为我被板垣大叔揍怕了。
某天开始他不知道发什么疯,一直要我去当死神,而且还不准拒绝,为了能够愈早适应便决定事先教了我一些东西,然而他的教学方式非常的惨无人寰,理论才一学完,就要我立刻上场和他打,我怎么可能会啊!
即使听见我大声抗议,那个家伙也只是露出那个帅气的笑容,打哈哈说着没关系没关系。
于是我几乎每天都在挨打。
至少他还算有点良心,绝对不会攻击头部这种要命的地方,所有的伤口都非常巧妙地避开要害。大概也因为这些际遇,我变得很抗揍。 (那场架就可以证明)
顺带一提,我的斩术烂透了。
每次练习之所以会赢,完全就是因为我耐揍、撑到对手体力不支,然后就赢了。
不过赢家总是被揍的比输家还惨。 ……这样真的大丈夫嘛? !
时光飞逝。
一年翻过一年,就像当初来到流魂街的那个时候一样,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换了住所、换了作息、换了身边的人们,却维持着一样的心情,既不追求强大也不要求尊严,浑浑噩噩地度过每一天,如同行尸走肉,我一直都知道这种感觉,非常熟悉。
从出生开始,在家庭里成长、在学校里读书、在社会里工作,最后每个人都无法避免地拥抱死亡。
我们都曾经跌倒然后再爬起来,活在世界架设的好的框框下,毫不挣扎,没有思考、没有温度、没有知觉,不去想跳开这一切的可能性,走在他人设定好的美好道路上。
跟我现在的生活没有差别,所以我才不想当死神。
都是一样的。
不管是努力活着或者随便活着都是一样的。是啊,我一直都这么认为。
--直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