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素素锦年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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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楼。
才入内，一幅迤逦景象映入眼帘。环顾四周，室内的装饰隐隐透着大气。
挽华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人们常说的雕梁画栋，与此处相比，也不过如此。
”芷兰，真巧，今儿怎么有雅兴来我们秦淮楼了？”说话的是一位紫衣女子，黛青的眉下生着一对不怒而威的凤眸。朱唇轻启，脸上漾着淡淡的笑意。
”柳姐姐，是你！”芷兰满心欢喜，与紫衣女子说笑了好几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拉过挽华，对那女子说，”柳姐姐，你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介绍挽华。”又转过头笑着对挽华说，”这位就是柳姐姐，秦淮楼的掌柜，以后我们到秦淮楼就不愁没有口福啦！”
”你这个小馋猫，原来到我这里就是为了骗吃骗喝，真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柳如烟嗔了芷烂一眼，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她笑着望向挽华，”不知姑娘贵姓？”
挽华也回以一笑，”我姓苏，姑苏的苏。”
”苏姑娘，幸会。”
云水阁。
茶香袅袅。
几番对话，两人甚是投机。
”今日不过初见，就与苏姑娘颇为投缘，想必苏姑娘也是位真性情的人。”
柳如烟笑吟吟地为她们添茶，故作神秘地眨眨眼，”你们猜，这是什么茶？”
芷兰偏着脑袋，脸上写满了疑惑，见柳如烟望向自己，又不甘落于人后，用眼神偷偷地向挽华求助。许是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挽华避开她的目光，任芷兰怎样百般央求，只视而不见。
芷兰气恼地扭过了头，挽华只装作不知道。柳如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抿嘴淡笑，”你们可猜中了？若是没猜中，那便由我说了。”
沉默了一会，挽华缓缓开口，”茶色银绿隐翠，，茶汤浓郁甘醇，莫过于碧螺春。柳姑娘，我说得可对？”
”苏姑娘好眼力。没错，此茶正是碧螺春。”对于挽华的回答，柳如烟给予了肯定。
”柳姑娘过奖了，不过是略懂得些，不足为奇。”挽华谦虚答道。
”柳姐姐，挽华，你们都好厉害，我虽喜欢品茶，可是你们说的这些，我并不懂 。”芷兰沮丧地低下头，嘟起的嘴表示她的不满。
”哪里是我厉害了，不过是平日里多读了些书，”挽华淡淡开口，优雅地举起茶杯，呷了一口，复又放下，”你成天就想着出门溜达，怎么会静下心坐在书房里读些书呢。”这话说出来，却沾了几分戏谑的意味，芷兰吐吐舌头，装作一副愧疚认错的样子。
”行了，你也不用装了，这里没有外人，柳姑娘是知道你爱贪玩的性子的。”挽华不客气地打趣她，眼底却氤氲着柔柔的笑意。
”好了，芷兰毕竟是小孩子，你也不必同她较真。”柳如烟给力挽华一个眼色，又故作严肃地对芷兰说，”你可得记住了，回去后多读些书，总归是有益的。不然，若是闹了笑话，姐姐就是想帮你也无能为力呀。”
芷兰偏着脑袋想了想，重重点了头，”好，我都听柳姐姐的。”
柳如烟和挽华相视一笑，芷兰这丫头，总算是懂事了。
三人正说着，一个身着粉色衣裳的小丫环莽莽撞撞地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瞧着样子十分着急。
”发生什么事了？你不经通报就闯了进来，这成何体统。”柳如烟待下人一向宽厚，并未过多为难，只是淡淡斥责了一句。
”柳掌柜，不好了，咱们秦淮楼下一群人打了起来，怎么劝都劝不住。”小丫环心急如焚，期盼着掌柜亲自出面，这件事情才能得以解决。
”小翠，你可知道，打闹的都是些什么人？”
小丫环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掌柜，还是您亲自下楼去看看吧。”
”小翠，你随我一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秦淮楼前这般放肆 。”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番不怒而威的气势。唇边仍是恬淡的笑意，令人察觉不出什么 。
一行人下了楼，转过一道屏风，未及出门，只听得一阵打斗声由远及近传来。
拨开人群，挽华悄悄询问她身边的芷兰，”怎么回事？”
芷兰不愧是芷兰，消息灵通非她可比，不过三两句就说清了事情的缘故。
原来是一对客人，冤家路窄，一个是负债，搁置了许久未偿清债务，一个是债主，见到仇家自然分外眼红。
”陆清，你这个混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那二两银子至今还未付清，今天你休想从我这里过去！”说话的人凶神恶煞，一个箭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揪住面前人的衣领，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被叫做陆清的男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不清，他苦苦哀求，”大人求求您发发慈悲，小的一定会尽快还给大人，只是小的家里还有老母亲卧病在床，求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小的这一回，再宽限些时日，小的定会偿清剩下的债务！”
”就凭你？”那个凶神恶煞的男子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会，忽然放松手中的力道。陆清正暗自欣喜，以为侥幸逃过了一劫，不料忽觉腹中剧痛，抬头一看，一只脚正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腹部，胸口一窒，半晌也没缓过气。
陆清拼命挣扎，口中求饶，”求大人网开一面，小人……一定会尽快还给大人，求求大人留下小的贱命……”
”想求饶？在我这里可行不通。我看你也拿不出银两，这条贱命也不必留着了。”
那个恶霸一身杀气，抬脚就向陆清踹去。
挽华眼疾手快，登时袖中飞出一枚银针，那恶霸只觉得被什么束缚了手脚，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只能用半抬腿的姿势立在原地。围观的人群纷纷哄笑起来，平日这恶霸最会仗势欺人，以欺凌百姓为乐，不少人受过他的气，这次破天荒地见到他丢人现眼的狼狈模样，可真是大快人心。
感觉不到疼痛，陆清原本紧闭着的眼慢慢睁开，和预料中的情节截然不同，他安然无恙，向他讨债的恶霸却身处困境，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
恶霸动了动嘴，几度想要张口，奈何发不出声音。
”不过就是二两银子，这位大哥出不起，我替他出便是。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而伤了大家的和气。”柳如烟莲步轻移，姿态优雅地走到恶霸面前，示意身旁的小翠递出二两银子。
”掌柜，这可使不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让掌柜替我出这笔钱，于情于理都让我愧疚难安 。”陆清慌忙解释，他知道秦淮楼的柳掌柜很有背景，并不愿意兴师出众，他现在确实无力偿还这笔钱，但他会尽量想办法。这个人情，无论如何都不能欠下。
柳如烟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 ，微微一笑，”你放心，我既然替你出了这笔钱，便绝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陆清一怔，没有想到柳如烟会这么说。虽然这笔钱可以暂时解决他的燃眉之急，可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况且，他的良心也绝不容许他这么做。
”柳掌柜，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无端受人钱财，这种不义之举我陆某是断然不会做的。所以，这二两银子我万万不会收下。”
人群中一阵哗然，这个陆清是怎么了？好好的钱财不收，他以后有什么能力去付清这笔债务？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诧异地望向处于中央的他。
”挽华，此人真是不识抬举，一开始还向别人讨饶，如今现成的银子送到他面前，他居然不要，明显就是欺负柳姐姐。”芷兰气愤难平，眼神中自然多了一份怒意 。
”每个人有自己的处事原则，他向债主讨饶，是想宽限些时间，因为迫于生计而不得不这么做。而他拒绝柳姑娘的好意，是因为他与柳姑娘素不相识，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他必须要有骨气，如果平白接受柳姑娘的钱财，一方面，在良心上愧疚难安，另一方面，这样倒显得他真的没有什么，别人只会看轻他。”
”可是……”芷兰不明就理地提出了疑问，”别人都很同情他，他接受了柳姐姐的钱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接受，得到别人的帮助，何乐而不为呢？”
”你错了，芷兰。”挽华的目光正对前方，平静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因为同情本身就包含了轻蔑，陆清这个人，他可以在任何与他有关的人的面前卑躬屈膝，可以隐忍不发，但他绝不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表现他的不幸，所谓的能屈能伸，说的大概就是他了。”
她的侧颜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高深莫测，如同一个谜。似乎从没有人猜透过她的心思，甚至芷兰，亦是如此。
陆清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柳如烟一个眼色生生止住，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
柳如烟没有强求，状似不经意地说，”你不愿收下，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不过，你可曾想过，若是你无法偿还这笔债，你的家人怎么办？你难道忍心看着他们和你一样为了躲债而四处奔波，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
柳如烟的话明显有了效果，陆清的脸色变了又变，微微地颤抖着，看上去底气不足。
柳如烟见好就收，在陆清绝望之际又给予了他希望，”不如，我先替你付了这笔钱，就算是你欠我的，至于期限，你不必着急，慢慢还就是了。”
此话一出，陆清原本愁容满面的脸上散去了不少阴霾，犹豫了片刻 ，还是接下了话柄，”掌柜美意，我就却之不恭了，日后若有需要，我一定在所不辞。”简短的一番话，感激之意却溢于言表，柳如烟满意地点点头，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你的银子一时半会不能还给我，不如你到我的秦淮楼来，这样，你既能早些还债，又能攒些银子，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句话在人群中再一次地引起了哗然，这永平城的秦淮楼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先不提那里千金难求的菜肴，便是里面的跑腿伙计，也是通过层层选拔才有资格在那里就职。这陆清何德何能，被秦淮楼的掌柜亲自看中？要知道，即使是秦淮楼最低等的伙计，他们的工钱也比一般的官员高出一倍之多，可想而知，秦淮楼是何等的富足。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众人望向陆清的眼神中莫名地多了一丝羡慕，还有几分说不清的嫉妒。
陆清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成为秦淮楼的一名伙计，仅仅是一名伙计，然而这个位置足以令无数人魂牵梦萦。
这一次他没有迟疑，识趣地点了点头，”小的资质愚钝，能得掌柜抬举，已是天大的福分。从今以后，小的定当以掌柜马首是瞻。”
”你这张嘴倒像是抹了蜜一般甜。”柳如烟眼中的笑意更深，抬手示意，”你随我来。”
陆清意会，跟在柳如烟身后，背影渐行渐远，一步一步地进了秦淮楼。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挽华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有人时，飞快地一翻袖口，银针直指恶霸所在方向，”啪嗒”一声，银针应声落地，恶霸只觉气血汹涌，瞬间四肢恢复了知觉。
”搞定！”挽华悄悄对芷兰比划了一个手势，表示大工告成的意思。
”你说，柳姐姐为什么要帮陆清呢？既然给了钱，也没有必要好人做到底。”走出了人群，芷兰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
”我想 ，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不管怎么样 ，至少她做了一件好事，那个陆清以后就不用为生计发愁了，要知道，就是秦淮楼一个伙计都让多少人眼红着呢。”
”也对，还是柳姐姐好，不过呢，挽华你也挺不错，每次都留给我不少点心，你也算做了好事。”
挽华知道和芷兰说理是说不通的 ，芷兰这个比喻 ，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两个少女有说有笑，并没有在意周围的变化。
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她们身后的不远处，一名身着军装的男子正一言不发地观察着她们。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素素锦年时（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