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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

  •   9月28日,明诚拿到了潜伏组组员呈上的拍卖会出席者名单。两人仔细研究一番,其中果然不乏亲日反蒋分子,唐绍仪,周佛海等人的姓名尤为打眼。名单中更有数个日本姓名。明楼将之前的调查资料拿出一比对,藤田芳政果然化名其中。

      9月29日深夜,明台口干舌燥,便迷迷糊糊地步出房门,欲要下楼去厨房倒些水。

      他缓缓走下楼梯,刚一转角便见明楼书房门扉虚掩,门缝中透出一道昏沉的暖黄微光。他怔怔地停住脚步,半眯着的睡眼瞬间瞪大。大哥藏书价值不菲,莫非遭贼了?

      明台深吸一口气,全身紧绷,轻手轻脚地向书房挪去。好不容易贴门窥视,便见缝隙内光影交叠,忽而一声轻响一室灯火尽灭。明台心头一跳,尚未来得及思考,书房大门便被人狠狠向内一拉!明台猝不及防地向房中栽倒!

      明台结结实实地一摔,几乎眼冒金星,而他立刻便感到双臂被人反手钳制。明台好歹在顾清明手下练过几个月的擒拿术,可面对这神秘之人却半点讨不到好。明少爷吃疼沉吟,欲要大声呼救,不料头顶上方森森飘来一句熟悉的嗓音,“你又半夜不睡觉瞎晃悠什么!”

      明台微微一愣,又听闻一声开关轻响,书房刹那恍如白昼。双臂已被松开,明台迅速起身,怒气冲冲地回身,伸手直指一脸尴尬的明诚,“这话该是我问你吧!大半夜你干嘛呢!”

      明诚急得差点捂住明台的口鼻,压低嗓音厉声叹道,“小点声!你想把大哥大姐吵醒啊!”

      明台怨气未消地瞪了明诚一眼,忽见他神色紧张,不自然地往书房角落轻轻一瞥。“阿诚哥我觉得你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你要是今天不老实交代,我还真就把大哥大姐叫起来责问你!”

      明台一边缓缓说着,一边在房中悠悠踱步,眸光打量着角落的两只皮箱,强烈的好奇心躁动难平。

      明诚快速在脑海中编造借口,刚回过神来,便见明少爷不着痕迹地正往书房角落挪步。明诚一个箭步上前,欲要逮住明台,没想到明台身如脱兔往目标一扑!

      皮箱锁扣咯嗒一开,箱盖轻颤弹起,露出一道诱人一探究竟的缝隙,里头藏着的宝贝呼之欲出。明诚眼看为时已晚,再阻挠明台定会被当做欲盖弥彰。他深谙明台的性子,越是遮掩,这小少爷便越有兴趣。

      “告诉你也没关系,但你千万别和旁人提及此事。”明诚收手,主动将两只箱子拖到房间中央宽敞之处。乖乖打开两件古玩,并老老实实交代道,“一件南宋官窑青釉四方弦纹花瓶,另一件明朝大将戚继光的佩剑。从苏州买回来准备在上海出手赚一笔。”

      “哇。”明台对古玩并不了解,只觉得这眼前之物似蒙着一层虚幻光芒,连他这个外行都看得出价值不菲。尤其是南宋花瓶,青釉冰肌玉骨莹莹通透,水青色弦纹如丝丝血管爬满瓶身。明台惊叹之余,伸手便将之拿出皮箱,惊得明诚倒吸一口凉气。明台哪管明诚的反应,抱着瓷瓶便眯眼往瓶内瞧瞧。

      “拿来!”明诚脸色一白,生生夺过南宋瓷瓶,往皮箱子里一锁。“你知道这宝贝多贵吗!可不能让你磕了碰了。”

      “小气!”明台瘪嘴,又转而打量戚继光佩剑,不过看了花瓶珍宝便对这锈迹斑斑的宝剑兴趣索然。明诚这回倒是不紧张,由着明少爷拿起宝剑乱挥一通。

      过了没多久,明台好奇心得到满足,瞬间困意袭来。他打着哈欠,随口道,“放心吧,我不告诉大哥大姐,我想看你这宝贝要是卖不出去该如何窘迫!”他又爬上楼梯向明诚摆手,“阿诚哥,晚安!”

      明诚见明台回房,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他重新检查花瓶内固定的物件,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只待明日派上用场。

      ——

      1938年9月30日傍晚,明楼与明诚以参加应酬为由驱车离家,并偷偷将两件古玩安置车后。到达汪芙蕖公馆,家仆将二人引入客厅,不多时汪芙蕖便携汪曼春缓步下楼。明楼起身,整理西装,含笑着与汪曼春寒暄,仿若一对恩爱有加的情侣。

      明楼深深望着多年不见的小师妹,心头感叹物是人非。汪曼春早已不是当年单纯青涩的少女,而今的她一袭暗红蕾丝短礼服,呈得身材曼妙婀娜,一张精致脸庞浓妆艳抹,妩媚动人,眉眼魅惑妖娆,却透着世故老辣。就连那盈盈轻笑,都似是别有深意。

      明楼对汪曼春的感情有些复杂。他痛恨汪芙蕖,但从未恨过汪曼春。明楼对汪曼春从始至终都只有师兄妹的情谊,然而每每面对仍是难以忘记她也是汪家之人。当年汪曼春热情追求,明楼既无法了当拒绝,又不可违心接受,他迂迂回回,模棱两可,最后还是感激大姐出手斩断孽缘。

      如今当明楼见到汪曼春眸中不经意间流露的狠厉之色,便深知当年那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小师妹已然不复存在,唯有一朵象征毁灭的罂粟绽放眼前。思及此处,明楼心头不禁隐隐一痛,仅存的那一抹情谊也随之烟消云散。

      当日18时整,明公馆内笨重的摆钟敲响六次,声声震动明台的心头。他原本正在客厅看书,却莫名地心烦意乱。

      落地窗外,天空阴沉昏暗还透着些许土色,叫人看得郁结在心。忽而明台感到眼前一片白光乍现,紧随而来的是一阵轰隆巨响。他心头一跳,尚未回神,便听闻厨房里传来一声惊呼与茶碗碎裂之音。明台飞奔到厨房一瞧,果然是阿香被雷声吓到将碗碟打碎了。

      明台帮忙收拾一番,抬眼便见雨水倾泻而下,如密集扫射的子弹打在窗户上。明镜已听闻动静下楼来看。阿香不但摔了碗碟,还将自个儿的脚丫烫伤。事已至此,明家人晚上只得煮点面条填饱肚子了。

      明台毫无胃口,直接回房休息,却恰巧在床角落发现一张邀请函。明台眸色一动,这才想起是今晚在华懋饭店有一场老同学派对。想想待在家中百无聊赖,不如去见见老朋友,再不济总少不了美食美酒。当明台换上一身得体的西服,梳起根根分明的发丝,自认为朴素随意,没想到往镜子前一站,竟然花枝招展到令自己嫌弃。由此恍然大悟,难怪顾清明以前不喜欢自己。

      当日18时30分,秋日雨水连绵,不似夏季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刷来回摇摆,好不容易清晰视野,又瞬间被水渍模糊。幸而明台已不紧不慢地到达华懋饭店大门边。他拿出一把长柄黑伞,正欲下车,不料隐约见不远处一亮漆黑小轿车驶停,车牌号正是明家的!

      “大哥不是参加学术研讨会吗?也在华懋饭店?”明台嘀咕了一句,垂头一看手中黑伞,想起明楼与明诚出门时还未下雨,恐怕没有带伞。他便立刻下车撑起大伞,大步向明楼的车走去。

      驾驶座车门向外一推,明诚率先下车招来两名门前侍应,只见后座车门打开,侍应手中大伞簇拥上前,一双黑红高跟鞋踩上泞滑的地面,一名曼妙美艳的红衣女子便探身而出。

      明台刹那间脚步停滞,激起的水花淋上皮鞋打湿脚踝。他眉头深锁,眸光闪烁不定,在一片大雨蒙蒙中,努力想要看清明楼相携之人。“大哥怎么会和汪家在一起!”明台握住伞柄的手不由更紧几分。

      明台当年虽然年纪尚幼,却深知家族血仇。哪怕如今汪芙蕖与汪曼春的容貌已稍有变化,明台仍是能一眼认出。令他不敢置信的是,当年大姐不惜将大哥送去巴黎,也不愿意他与汪家再有干系,而大哥过了这么多年重回上海,竟又重蹈覆辙,与汪家人眉来眼去,阿谀奉承。

      明楼护送汪曼春与汪芙蕖快步踏进饭店。明诚则淋着雨从车后拎着两只皮箱子,紧跟而去。明台在雨中怔怔片刻,眸色渐渐黯然深沉,他咬了咬牙,便也随之踏入华懋饭店。

      ——

      明楼与明诚自踏足华懋饭店的那一刻,便如整装待发的将士奔赴战场。汪芙蕖仰首挺胸走在最前头,汪曼春勾着明楼稍稍滞后,明诚则紧跟在最后头。汪曼春裸露的双肩沾了些雨水,令她不禁感到有些寒意。

      “真抱歉,是我疏忽了。”明楼温柔一笑,便要褪下外套为汪曼春披上。

      “师哥,我没事。”汪曼春眸色一颤,满目笑意,“到三楼会场就会好的。”

      明楼这才重新整理西服,挽住汪曼春。不料身后满脸雨水的明诚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无奈双手各有一只皮箱,一时腾不出手掩住口鼻。明楼脚步一顿,与汪曼春双双回首。明诚见明楼脸色一沉,不由拧了拧眉头,垂首低声道,“对不起,先生。”

      明楼冷声道,“等进了会场,立刻去收拾一下。给我丢脸也就罢了——”他转而望向汪曼春,温暖的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千万别把感冒传染给别人。”汪曼春笑意更深。明诚将头压得更低,颔首称是。

      明楼一行人继续向会场步去。明楼含着淡笑,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一切,脑海中浮现昨日熟记的华懋饭店各层平面图,更在搜寻周围是否有名单中的亲日分子。明诚如明楼一样,将今晚行动计划在心中演练一番,包括A,B两种顺利计划,失败撤退线路等等。

      正当明诚沉思之际,忽而感到手背被轻轻碰触。他眸色一动回过神来,竟是明楼佯装无意地腾出一只手快速擦过他的手背。明诚原本由于执行任务而紧绷的脸色,便随之柔软几分,更显沉着自如。

      三楼会场近在眼前,门口直挺挺地立着四名黑衣男子,各个凶神恶煞不好对付。明楼轻描淡写地一瞥,便判断出这四人受过训练,是实打实的练家子。明诚悄悄上前一步,便与明楼快速对视一眼。

      汪芙蕖只以为那四人是会场门前接待,故而从西服口袋拿出邀请函,随手一递便踏步欲要进门,不料被四人狠狠抬臂一拦。他尚未明白情况,便听闻为首一人扬声道,“搜身!”

      汪芙蕖瘦猴般的老脸一怒,精明鼠眼微微瞪大,“你们是哪儿来的东西!竟敢搜我的身!可知我汪家与副主席的关系!”

      “唐先生有令,要进门必须搜身!还请诸位先生小姐莫要为难我们下人!”

      汪芙蕖一听是唐绍仪的命令,瞬间偃旗息鼓。他敛起心绪,却仍是脸色阴沉。众人无可奈何只得屈从,任凭四名男子照例行事。独独委屈了汪曼春。她一身修身礼服,哪里能遭男人动手动脚。汪曼春眸色凌厉,几乎要将这四人千刀万剐,竟骇得他们不敢造次。

      搜身完毕,众人以为万事大吉,万万没想到为首一人直指明诚手中的两只皮箱子,不容置疑地命令道,“打开!”

      明诚眸色一动,抬眼见明楼镇定泰然地望向自己,这才嘴角一勾,将两只皮箱子平放在地,缓缓打开锁扣,展开箱盖。南宋瓷瓶雅青色的淡光透露而出。四名黑衣男子皆微微惊叹,一时贪念大作。明诚冷哼一声,“你们可看仔细了!”

      语罢,他便要立刻合起皮箱。不料箱盖却被一人狠狠抵住。“慢着!我们需要将宝贝拿出来检查!”明诚心头一跳,一丝紧张之情划过黑眸,被旁人捕捉了去。

      “阿诚。”明楼沉声一唤。明诚这才将压着箱盖的手,缓缓松开。两名黑衣男子负责检查宝剑,另两名则小心翼翼地抱起南宋花瓶打量。

      明诚的心一悬而起,他勉力克制心头不安的情绪,嗓音寒凉刺骨,森然叹道,“你们可要当心了!这花瓶可是南宋时期的宝贝,价值连城!唐先生是最爱南宋瓷器的,若是花瓶还未到他手里便出个闪失,你们几人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果真喝住了那四人。抱住花瓶的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眸色流转,竟从裤袋里掏出一只袖珍手电筒。他试了试手电筒的光,欲要往花瓶内壁探去。

      明楼眸色已变,双手负于身后,便捻着手表边侧,缓缓拔出一根钢针。明诚额间发汗,双手紧握成拳,呼吸凝于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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