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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春日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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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北京,初春,大雪。
春日游,
杏花吹满楼。
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今年北京的春天没有杏花,只有漫天的大雪。
雪花飘飘杨杨的在空中飞舞,伸出手掌,可以接住片片的雪花。
雪花的形状是六角形,落在手里,冰冰凉凉的,然后借着体温融化成一摊没有形状的冰水。
“老陈啊,听说了么?苏州那位过世了,老路家已经在安排人去接了。”
暖气开的很足的房间里,两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人手各执一枚棋子静静地下着围棋。
靠窗的男子身着军绿色衬衫,背挺得直直的,眉宇间尽是上位者的气度。
“听说了,也是可怜,当年要不是老路一意孤行,听雨那丫头也不至于带着没一岁的孩子跟着她爹回了苏州,这一走已经十几年了。”
军绿色衬衫男子也就是老陈,在脑海里回想了当年那位眉目如画,一笑就有两个梨涡的女子,不由有些沉默的抿了口茶。
“是啊,当年谁也想不到啊,明明大家如此看好的一对,最后却分道扬镳,也是造化弄人啊!”
老陈对面坐着一位穿着白色长袍,面色极为和善的男子,男子体型有些微胖,肚子微微凸起。
“现在听雨的孩子终于是要回来了,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回来,时机有点不对啊,这个老路马上就要升迁了,如果这个时候传出有私生女恐怕不大好啊!”微胖的男子摇了摇头,手执一颗白子缓缓放下。
“放心,老路家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既然敢接回来,就一定铺好了路。”老陈陈一天吸了一口手上的红双喜,慢慢说道。
窗外的雪还在下,暖气十足的屋子里却有些闷热,陈一天松掉衬衫上的一颗扣子,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
“老公,李卫国回去了啊?”王湾提着一袋子笋走了进来。
“嗯。刚走。”陈一天答到
“深子和朗子呢?怎么还不回来,都要吃饭了。”王湾弯下腰把围裙系好,低着头问道。
“出去和翔子他们玩去了吧,呆会他们自己会回来。”陈一天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大院西角一个收藏室内,一群男孩子正在手忙脚乱的安慰一个哭泣的小女孩。
只见那女孩约么十二三岁的年纪,长得粉雕玉琢,脸色极其红润,可见平时养的极好。
“飞雪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和你翔子哥说,我去揍他。”李翔宇看着不停哭的路飞雪急的直跺脚。
“小雪姐,你怎么了?不要一直哭啊!天气这么冷,你一直哭会伤了嗓子的。”陈朗有些担心的看着鼻子冻的通红的路飞雪。
陈深皱眉的看着一直哭泣的小女孩,从裤袋里掏出手绢帮她擦了擦脸。
“唔,唔,我家里的月婶说我爸爸在外面还有一个女儿,唔,唔,她们还说她马上就要回来了。唔,我不要她回来!我讨厌她。唔,唔。”路飞雪通红着眼睛断断续续的说着,小手紧紧的捏着身上漂亮的蕾丝裙。
看着大院里最受宠爱的小公主哭成这样,十五岁的李翔宇狠狠地踢翻了一旁的茶几。
“飞雪你放心,你还有哥哥我呢,我不行不还有你深子哥吗,你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我们不管谁也不会不管你的!大院是我们的地盘,等着外面的狐狸精一来,你看我们怎么收拾她。”李翔宇瞪着眼,拍着胸脯保证。
路飞雪看着对她点头的陈深,以及替她擦眼泪的小朗,还有一旁说要替她出头的李翔宇,终于破涕为笑。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要来干什么,不管你要抢走我什么,只要我路飞雪不准,你就休想。
望着远方,路飞雪暗暗发誓。
苏州,初春,小雨。
此时的苏州下着小雨,春天的雨对于江南来说就像一幕剪也剪不断的薄沙。
雨丝细细的,小小的,像针尖一样。细密的从天空中落下,然后在半空中连成线,绘成纱。
雨中的苏州淡雅,柔和,如烟,多情。
那青砖小道上发亮青苔,那小桥上被打落一地的柳絮,风一扬起,无处不在诉说着婉转的情意。
陆春春端着一碗漆黑的药,经过大厅,跨过书房,然后往里屋走去。
“爷爷,喝药了。”轻轻吹了一口气,陆春春吧药递给床上的老人。
老人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脸色却诡异的红润,要是懂得人见了,不由要摇头了,这是回光返照啊。
老人撑起身子靠在床沿上,笑着接过了女孩手里的药,然后一口抿下。
“春丫啊,昨晚爷爷对你说的话,你可记下了。”老人伸出瘦骨嶙峋的手,缓缓顺着自家孙女的长头发。
“到了北京,你要切记,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问的不要问。你啊!脾气又臭又硬,到了那你要少说多做,听见了没有啊?咳,咳。”
老人把跪坐在床脚只知道哭的孙女拉起,继续说道
“要是他们问你的名字的来由,你就说春取自春天,生机勃勃的意思,记住了吗。”
女孩缓缓免了点头,没有说话。
“丫头啊!到了那边你就是一个人了,离开了爷爷,你一个人不要太想家,那边的人家不比我们,爷爷不求你如鱼得水,只希望你平安就好。这是你妈妈留下的遗物,爷爷没有动过,如果你不想要就丢掉吧。咳,咳,咳,咳”
老人递过来一个楠木盒子,然后爆发了一阵激烈的咳嗽,眼睛里满是血丝,苍白的脸上早已不见了刚才的红润,胸腔快速的起伏。
“爷爷!爷爷!您没事吧!我去叫医生!爷爷!”陆春春猛的站起来。
“不,不用!囡囡啊,你一定要记住爷爷对你说的话,我们陆家的女子,不觊觎别人的财,不稀罕别人的物,不奢求别人的情。
爷爷只要你平安快乐,宝啊!爷爷爷爷,要走了,要去见你妈妈,见你奶奶了。咳,咳。”
床上的老人深深地看了痛哭的孙女一眼,眼里是深深的慈爱,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终是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缓缓闭上了眼。
囡囡啊!爷爷的小乖,爷爷知道你心里不甘,心里有怨恨,恨自己的妈妈生你养你却不爱你,以蠢字为你取名。
恨自己有父生,没父养,终日受别人白眼。
但爷爷知道你是好女孩,是爷爷的好小乖,爷爷不能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