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悔不堕轮回》水露

61、花谢无常

　　命令一下，四方官兵即刻涌上想擒拿何妃。谁料，何妃忽然身子一跃，飞向半空，空中而立。她正对着金銮高台，横眉怒目。

　　在场人大吃一惊，谁也料不到这何妃居然会施展轻功，又无可奈何。高台上，皇上讶然，皇后与她怒目相对。连城依旧缄口无言，默立一旁，其实内心底却为小三的冲动而感万分焦虑。

　　陆翊一言不发，他看了下怀中昏迷不醒的白阳子，又看了看空中倔强冲动的苏小三，陷入深思。

　　“我今日豁出去了！谁要杀她！就先把我杀了吧！”字铿锵，声如雷。一袭绿苑长衣玉立于风，鸳袖罗披。苏小三神情冰清，眼神固执又坚定。

　　“别，别争了！再这样争下去，何时了？何妃，放弃吧！下来吧！别争了！”哀怨无力之音从身后响起。苏小三怔了怔，回头，对上何春萍哀求之眼。

　　苏小三抿抿嘴，咽下不平之气。然后转头，眼里满是泪花，但继续坚定地怒视金台，誓不罢休。

　　她早已无牵无挂，也死过几回了。她绝不会袖手旁观，哪怕是飞蛾扑火，她也要保住何春萍母子的性命。

　　“大胆妖孽！你不要再执迷不悟，否则，毁人灭己！”皇后娘娘高声呵斥。这何妃果然藏不住尾巴，露出破绽了！她就是妖孽！

　　“我不管！你们必须释放她！否则，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拼尽全力，就算血洗法场，我也在所不惜！”苏小三两眼发光，坚决不让。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放箭！”皇上怒不可遏，先发制人。得到发命后，士兵个个亟不可待，纷纷向空射发毒箭。苏小三也毫不示弱，她轻盈翻身，罗袖一挥，毒箭反弹，反而射死了在场发箭之兵。如此一来，士兵们有所顾忌，渐渐不敢射发毒箭了。

　　“国将，你去把那刁妃给我拿下！”皇上气得拍案而起，怒火中烧。连城收到命令，立即拔剑飞去，与苏小三正面相迎。

　　自苏小三恢复记忆后，以往那个温柔娴静，自卑懦弱的单儿消失不见了，他越来越看不清她，看不懂她。可是那张脸还是那张脸，那双眼还是那双眼。他无法抑制内心激动，他对她，还是爱着的。

　　当锣鼓喧天，宣纸飞天的那日，他穿着喜服，看着棺中红妆的鹊儿，恍觉，他对她，还是爱着的。正如现在，即使她已身为他妃，即使她已不复过去。

　　苏小三抿抿嘴，看着连城持剑飞来。

　　那日一别，今日一见，今已非昔。他曾是救自己出迷境之人，曾因自己而自杀消失之人，曾为自己放弃爱情之人。柳树依依，流水伊伊，那时候的一吻，一曲……从未离去。

　　可她已经知道自己内心的答案了，对于连城，只不过是血浓于水的知己之情。而真正爱着的，恐怕是那个曾与他同名同姓的陆翊。

　　苏小三毫不犹豫挥出罗袖，袖如刀剑，划向连城。连城举剑，挡住挥落罗袖，以守为攻，不愿伤害小三分毫。台下群众观得云里雾里，只有陆翊心里清楚，连城并不愿意伤害她。

　　可尽管他不愿意伤害小三，小三还是不敌连城巧妙的招式，加之体内湿重瘴气，终跌落于地。小三一触地，立即被四周官兵团团包围。连城收剑，恍然落地，看着地上虚弱不堪的苏小三，心如刀割。

　　大局已定。皇上威态龙钟，声如洪雷，一声令下：“现在，处杀妖女！”

　　陆翊面如死灰，拾起地上宝剑，一步一步，朝祭台走去。他全然不顾一侧涕零如雨的苏小三。一步一步，从她眼前走去。

　　苏小三哭得歇斯底里：“陆翊！不要！不要啊！”

　　不要，不要，真的难以接受，要亲眼目睹，自己所爱之人，杀死自己所亲之人。

　　一步一步，脚步仍然没有停下。陆翊仰首蹙眉，心事重重。昔日在锁魂桥上与她欢声笑语，怎晓得今天，会由自己亲手了结她的性命。

　　天地混沌，寒冷星光再次刺破云翳，直达于地。陆翊高举剑锋，望向祭台，凝神瞩目。他渐渐把剑落下，对准祭台，天火轰然顺势飞去，凶火腾腾。

　　“不要啊！”躺在地上的苏小三破嗓大吼。所有人屏住呼吸。

　　何春萍泰然处之，闭上眼睛，等待天火降临。

　　突然，狂风四起，一道闪电劈向祭台，天火消逝，顿时乌烟弥漫，何春萍消失在浓重烟障之中。

　　在场人无不蹙眉以待，疑虑频生。只见陆翊立即抽出腰间长鞭，猛力一挥，烟消云散。祭台上忽然出现一位不速之客，他头上的鲜艳面魇一下子刺痛苏小三的心。

　　“秋生！”何春萍睁开双眼，在看到眼前人后，她立刻双目炯炯，喜笑颜开。

　　梁秋生一身黑衣，手持利剑，漠然置之。

　　“秋生！太好了！秋生！”可纵使何春萍不住呼唤，梁秋生依然背对着她。渐渐地，何春萍心感有异，眼前之人，是秋生，却又不似秋生。她可以看到秋生眼里的余光，是那样的空洞，那样的无情。

　　梁秋生对身后的何春萍毫不理睬，他迅速飞下祭台。士兵轰动，纷纷涌上持茅射箭刺杀。梁秋生出剑麻利，杀人不眨眼。不时，台下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何春萍愕然失笑，自己温柔善良的丈夫，现今却变得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陆翊见状立即挥鞭相迎，梁秋生眼见手快，挡住陆翊一鞭，嗤笑道：“今日有幸，能与大名鼎鼎的陆翊对决，不过，你也不过如此罢了！”

　　陆翊被彻底激怒，他再次挥来长鞭，势如破竹。连城也即刻上前拔剑相助。三人纷纷飞上半空，打斗异常激烈。

　　陆翊虎目灼灼，可力挥的长鞭仍被梁秋生一剑攻破。剑本刚硬，但在他手上却柔如蛇蝎，三番四次九曲回环缠住直鞭，以柔克刚，竟反过来制住陆翊的旋飞之躯。陆翊一向难逢敌手，居然有人与他势均力敌，看来这刺客来头不小。

　　幸得连城相助，梁秋生也难以抽身。陆翊满脸通红，用力一挥，秋生侧身一闪，长鞭所落，地崩墙破。梁秋生翻身一击，又与连城迎上，三四交锋。陆翊使出“万龙捣海”一招，即刻风云突变，翻云覆雨。梁秋生只觉眼花缭乱，四面八方喷来煞气剑光。他急速转移，方躲过一难，继而分身，与他两人继续决斗。

　　金台上的人早炸开了锅，皇上与皇后娘娘一起仰首远观空中玄战，却只能看到电光火石中，稍纵即逝的人影。战况混乱，战速之急，所向披靡。

　　苏小三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原本包围她的士兵都被梁秋生砍死了。她吃力地站起来，身子摇摇欲坠。体内的湿重瘴气与刚才滑过的天火戾气相融相斥，冰火两重天，急火攻心，冰寒冻体。她尽量使自己保持清醒，不要昏厥过去。看着台上伤痕累累，俯首迷惘的何春萍，她咬咬牙，一心飞向高空，加入混战。

　　无论如何，梁秋生是来救姐姐的。她必须要帮助梁秋生脱身，他才能带姐姐一起逃离。

　　秉持着这一信念，苏小三毫不退缩地加入混战中。她掩护梁秋生，使劲挥出长袖与他二人交战。混乱中，陆翊用长鞭夺过梁秋生的利剑，恰巧遇上连城打出的一剑，利剑甩出，正对着高台上皇上的方向。小三见状，跃身一挡。

　　鲜血从胸腔滑下，长袖挥落，身子倾倒，平直躺于风中，眼角泪花坠下，随风消散。利剑直直插入小三的血肉之躯，惨叫过后，鲜血淋地。

　　“苏、”陆翊哽住喉咙，一如当初血鸦噬肉般，心脏疼痛难忍。他剑眉倒立，泪花绽现，心中疼痛万分。她不是苏小三了。她是何妃，何青鸢。

　　陆翊伸手想抓住她，罗袖滑过手心，落了空。

　　连城呆若木鸡，伫立空中不动。心中如有巨石砸击，闷重疼痛。是他，是他打偏的一剑，刺上苏小三。趁两人无瑕顾及自己，梁秋生迅速脱身，飞向祭台劈开铁索，怀抱着血泪盈盈的何春萍飞离皇宫。

　　像一青草叶片消散于风中，苏小三垂下头，失了气力，任由风儿推涌。她的身子直直，平平飞出半空。长发零散，随风飞舞。绿苑长裙浮华于风，罗袖飘扬，如同绿萍流连，芭蕉挥飞，仙女沉水。最是清丽入画之美，却有红血渐渐浸染胸口绿衣，红绿相映，芳华殆尽，惊心动魄。

　　风止，犹如风筝坠地。小三脚尖触地，身子倒后，倒入一个温热怀抱之中。

　　“何妃！何妃！”皇上悔不当初，没想到，在最后关头，竟是何妃救了自己一命。如果当初听了她，就不会发生这一血战惨剧吧？

　　陆翊、连城接连落地，看着皇上抱起奄奄一息的苏小三，即是心急，又万般无奈。他们何尝不想，抱着她的人，是自己。

　　“快宣太医！太医！”皇上焦急难耐，抱着何妃不停呐喊。台上的皇后用手锤胸，十分揪心。

　　“何妃！何妃！”皇上竭力呼喊，却阻止不了苏小三悄然闭眼。

　　花谢无常，她早已了无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