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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还没有原谅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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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刘习羽赶到沈须臾家的时候,周筱周正系着围裙把菜从厨房里端出来。
她风风火火地把大衣脱下往沙发上一扔,坐在餐桌前举着一根筷子说道:“周,我告诉你我可被气死了。楚辰瀚这东西太不是人了,追着我闯了五六个红绿灯,我真是给他气死了。”
周筱周噗嗤一笑,说:“你们这是玩命呢?”
刘习羽愤愤地说:“楚辰瀚这毅力也是没的说,他要是靠着去跑个毛拉松说不定还能轰动世界呢。”
周筱周应道:“话说回来,他可是第一个对你这样的人,你对他就真的没感觉了?”
“也不太好说,我总觉得吧,我一这么爱折腾的人,楚辰瀚也那么闹腾,做朋友是挺好,做男女朋友就有点悬了。”刘习羽咬着筷子,似乎在犹豫这什么。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也未必。”周筱周看着她说。
“我觉得吧。”刘习羽没有继续说。
周筱周抬头疑惑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可能喜欢上白扬了。”刘习羽说完,盯着碗里的饭,不敢去看周筱周的表情。
周筱周也隐隐猜到几分,只是话从刘习羽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这么多年,让刘习羽主动说出喜欢的人,白扬还是第一个。
她说:“白扬挺好的,不过,他一直觉得你把他当兄弟吧。”
“是,我也不太清楚我的感觉,以后再看呗。”刘习羽倒也爽快。
周筱周冲她咧嘴笑:“男人可以没有,饭不能不吃。”
刘习羽接话道;“以前觉得喜欢可以当饭吃,现在觉得还是饭好吃。特别是你做的饭。”
周筱周得意地冲刘习羽眨了下眼睛,一脸“我是谁呀”的骄傲样。
送走了刘习羽,周筱周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玩手机,打开通话界面又关掉,打开又关掉,犹犹豫豫半个小时,还是没给沈须臾打出一个电话。她坐起来,在心里对自己说,周筱周,你给自己男人打电话你怂什么怂。
正要拨号,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笑着接通,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此生都圆满了。
“睡了?”沈须臾问。
“没呢,正想给你打电话。”周筱周在床上翻了个滚,“你现在在外面还是在酒店啊?”
“酒店,刚洗完澡。怎么,想我了?”沈须臾在那头挑衅般地问道。
“也没怎么想,就一点点。”周筱周说。
“真的只有一点点?”沈须臾问。
“比一点点多一点点。”周筱周只好承认。
“我明天晚上回来啊。辛苦你想我了。”沈须臾说。
“那,你早点休息。”周筱周挂了电话,脸上依然带着痴痴的笑。
沈须臾,谢谢你爱我。
与你共有回忆,无论好坏,我都觉得三生有幸。
沈须臾没有如约回来,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有点事要去一趟英国。
刘习羽也在那个黄昏给她打了个电话,只是语气有些奇怪,说是去一趟外地亲戚那处理点事。
周筱周怎么也没想到,三天后,刘习羽和沈须臾带给她一个怎样的消息。
刘习羽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站在她面前说“凌苕去世了”的那一刻,她只感觉眼前一阵大风席卷而过,自己跌跌撞撞,站也站不稳,幸好,沈须臾扶住她,三人在沙发上坐下。
再提起凌苕,周筱周依然想落泪,只是如今,没有恨,只是许多说不出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在她心里翻滚。她只是觉得喉咙里像装了一个风箱,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被沈须臾按到怀里,不停地流泪。
她曾经说过,刘习羽和凌苕就像她的左膀右臂。
她是个挑剔到极致的人,性子又傲不愿认输,是个嘴硬心软的主。而凌苕恰恰相反,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她像极了凌霄花,这种花,寓意着慈母之爱。凌苕是个温顺的人,三人拌嘴她总是第一个低头,随后做和事佬挽回友谊。刘习羽和周筱周出了事,她也总是第一个去帮忙……那时周筱周常说,凌苕最会照顾人,最适合做妈妈。
周筱周曾经很庆幸她和凌苕是在同一所大学,可是后来,她又最恨这件事。
大三那年,学校开放了五个早稻田大学的留学机会,只是需要很优秀的论文。
周筱周身边的好朋友都知道,早稻田是她的梦想。所以,那一次,她拼尽全力地准备资料,准备论文。足足熬了两个星期的夜,却在提交论文的前三天,意外出了车祸,瘸了腿。那几天,凌苕也在准备论文,却仍是跑到医院照顾她。凌苕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感谢的话没有多说。
每晚,她们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抱着各自的电脑码字,周筱周常常打着打着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发现凌苕将她的笔记本收好放在了床头。
提交论文的那天,周筱周把u盘交给了凌苕。凌苕出病房的时候,她叫住她,指着她手里的u盘,说;“凌苕,那是我的命。”凌苕点头,却没有去看她。
后来,周筱周出院,才知道因为学校原因,留学生名额从五个缩减到了三个,有凌苕,却没有周筱周。而自交论文那天之后,周筱周再也没有见过凌苕。
她对自己辛辛苦苦半个月完成的论文有足够的信心,她怎么会没被选上。她跑去找教授,非要同他理论,教授为难地说,选上的三个人都是高水平,如果她不服,可以自己看看她们的作品。
周筱周坐在教授电脑前,打开文档。当她看到凌苕上交的那篇,她彻底懵了。
她没有再对教授说什么,只是径直跑到凌苕寝室。她正在收拾行李,甚至开心地哼着小调。
她看到周筱周站在门前的那一刻,眼里闪过慌张,不过很快就用微笑掩藏好情绪,说:“你怎么来了?”
周筱周径直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问;“凌苕,你把我的论文交错了对吗?”
凌苕有点不知所措,却说:“啊,我办事怎么可能出错。”
“那为什么,你交的那篇是我的?”周筱周放开她的手,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力气,瘫坐到了地上,红着眼说,“我的U盘是红色的,你的是黑色的,你根本不会弄错对不对?”
她抬头看她,凌苕面无表情地靠着桌子。
“是你吗?是你干的吗?凌苕,我要你说!”周筱周疯了一样地吼她。她多希望她说不是,那样,她们就还会是朋友。可凌苕,还是垂下了头。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梦想,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努力,你明明知道我最信任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凌苕!”周筱周一边哭一边冲她喊。
她低头看着她,打断她的话:“因为这也是我的梦想,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周筱周,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别人都说我像是你的丫鬟你的保姆,我受够了我告诉你,这是你欠我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凌苕,陌生的,可怕的,让她窒息的。
她蹲下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说;“筱周,这么多年,我什么都让着你,这一次,原谅我好吗”
她推开她,从地上起来,踉踉跄跄向外面走去,她在门边站住,对摔倒在地的凌苕说;“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这个不行。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我不恨你,但也做不到原谅你。”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坐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一杯又一杯地喝酒,她给刘习羽打电话,没有说凌苕的事,只是说;“三习,以前……我以为……好朋友放在真实生活里……也……也应该像歌里传唱的,一定是一生一起走,一生情一杯酒。以前……我以为说好……说好做彼此的伴娘就是真的走得到我们……我们寻得良人,为对方送上捧花的那一天。现在才知道都不是啊!三习……我特别特别难受啊……”
第二天,刘习羽跑到她们学校找她,得知她胃出血昏倒在寝室楼下被人送去了医院,那个时候,凌苕已经走了。
周筱周醒来向刘习羽解释发生的事时,依然泣不成声,却也无能为力。刘习羽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她一起哭。
周筱周说,我不是不能被人背叛。
只是那个人,不能是我最好的朋友凌苕。
那段时间,周筱周讲不出一句话。医生说,她得了语言失调症。整整一个月,她一句话也没有讲。记得沈须臾三天就从B市坐火车到S市看她一次。
直到毕业,周筱周也没有和凌苕联系过,起初,她每天都会接到一个陌生号码,她知道那是凌苕,便从来不接。凌苕也会在微博上给她留言,对不起,周周。她每每看到那样的话,总会呆一阵,然后删除。后来,凌苕会从刘习羽那打听她的近况。
凌苕回国后,一直待在S市,却没有去见周筱周。刘习羽跟她说过周筱周失语的事,她想,她可能一辈子都不配再拥有这个朋友。
许久,周筱周才说出一句话;“我还没原谅她,她怎么敢死。”
沈须臾心疼地看着她,说;“我和三习去了她的葬礼,是她生前,委托英国的朋友通知我们的。”
刘习羽伸出一只手握着周筱周冰凉的手指,说:“周周,凌苕三个月前,得了淋巴癌,我们都不知道。她给你留了一封信。”
刘习羽从包里掏出一封信放到周筱周手里。随后,看着她怀里的婴儿说:“凌苕的丈夫是个警察,半年前,牺牲了。”她顿了一顿,流下了眼泪,说,“凌苕嘱托过,希望你和须臾,能照顾好evan,她自从生病后,就没有和孩子见过面,她怕孩子知道自己妈妈去世了……”
周筱周起身,跑到房间里锁了门,沈须臾在外面敲门焦急得不得了。
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只是觉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