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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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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闲史所载,那一天,临州城郊密林,气氛有一点点不同寻常。
主要体现在,刀光十分剑影,战局十分胶着,天昏十分地暗,飞沙十分走石。
外围只听得兵刃相接,铿锵战鸣。
内围的美景,却让人叹为观止。
那刀光,如夜月池水,粼粼莹澈。
映出小池大人招式空灵,翩翩风雅,更映出她颇英气灵动的一双眉眼,“你们谁有吃的。”
没有人回答。
众府卫现在众志成城,同仇敌忾,一心只想把池迟剁吧剁吧,吃了。
自他们佩刀入王府以来,历经厮杀无数。
不,那些根本不是厮杀,只能算单方面的屠戮。
日行,暗行,一世横行。
长宁卫所向披靡,神魔不敢当其前。
现在被这么个乳臭未干的东西拖住——果然靡披得多了,就会遇到鬼。
小鬼单手持刀下压,逼得一府卫勉力相抗。
他因全身运力而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小小小池大人,你被包围了,跟跟跟跟我们回去,见了殿下,兴许许许许还有一线生机。”
池迟一口回绝:“我不,我讨厌她。”
多么简洁坚定,暗卫们要被这句话烦死了。
吓不怕,抓不住,打不死。
无论采用何种阵形,组织何种攻势,对方都能游刃有余,上蹿下跳,动如脱兔。
偶尔闲了还能见缝插针,为自由发声,表达出小孩子独有的青春叛逆。
谁家孩子这么讨厌啊!
池莺的。
据女侠自己说,是她在一个山清水秀的河沟里面,不小心捡到的。
既然捡了,就随手扔进水里洗吧洗吧。居然也粉妆玉琢,居然也骨骼精奇。
池莺拎着她胖胖的脚脖子,仔细端详片刻,如获至宝,随身携带。
带回家,找到花流云。
说看到没,这漂亮娃娃,以后呢就是我闺女了。当然你也有份,快给好好找个名师,栽培一下。
花流云从善如流,哦了声,继续看书,再没下文。
池莺说这样不行,这样不行。
你们也得增进一下母女深情,以后才是一家人。
于是,漂亮娃娃被强行塞进花流云怀里。
一大一小都僵住了。
大的凝眉端坐。
小的撇嘴欲哭。
池莺颇为失望,俯身在花流云耳根下轻嗤一声。
枉你一世风流蕴藉、英明神武,连逗逗小孩子也不会。
莺儿,你。
你过分了。
流云剑客神色一凛,眉梢聚霜色,掌中凝煞气。
抬手就,捏住了,自己的辫梢。
轻轻扫过女娃颌下嫩肉。
盏茶功夫过后,过后,过后。
粉妆玉琢的娃娃,毫无征兆地突然咧嘴,乐不可支地笑起来。
咯咯咯笑得身边两位颇诧异,诧异,诧异。
“迟。”花流云不愧是成名剑客,稳重自持,她最先回神,摸着娃娃的顶瓜皮,抢先冠名:“迟。”
池莺:“嗯??”
花流云:“看到没,这以后是我闺女了,我给起名,单字‘迟’。”
池莺:“花迟??”
花流云:“还是……跟你姓吧。毕竟你也有份。”
池莺:“……”
跟一众焦躁的属下不同,暗卫首领不愧是领导,很有水平,根本不肯参与战斗,只站在远处掠阵。
望一眼身边的无知群众,眸色幽深而狡猾。
哼哼,目前只有他知道池迟的惊人身世,一定要严守秘密。
不然只怕军心浮动,对己方颇为不利。
池莺不可怕,她甚至是可爱的,她最多能把死物绣成活的。
只是她的跟班非常可怕。
花流云,江南武林最强跟班。祥云剑出手就是不祥,不管什么来头,活的总能变成死的。
神魔不敢当其前。这位才承得起。
然而群众是无知的,也是易燃易爆的,众府卫大人开始小声建议,对嫌犯直接格杀,也许赶得上明天的早饭。
“大家冷静,殿下仁慈,只命带她回去问话,没说过让灭口……”
“是吗是吗,那我们可以,假装失手。”
“这,也不是不行。”
“何止是可行,若真如此,殿下不会怪罪,只会欣慰。”
阴暗的舆论滋生蔓延,甚嚣尘上。
“都住口。”
暗卫头头出来镇场。
他先霸气抬手,止住周围躁动,又文质彬彬朝战团中央颔首,“小池大人,同僚一场,有什么条件,你可以谈。”
池迟认出来人,歪着头恶狠狠憋出一句:“你赔我的小黑。”
“咳,那个,诸位听令。”
“属下在。”
“失手吧。”
众暗卫绝倒。
花流云访友归来,一进门,杯水未进,先被家里的景象惊呆了。
首先是养女池迟。
小池姑娘腰身缠满纱布,被一大堆药酒药粉围着,昏倒在软软的锦被里,楚楚可怜。
俨然一副身负重伤,命在旦夕的样子。
然后是自家掌柜池莺。
大池姑娘劲装负剑,往日妩媚娇俏,如今半分不存,只忙着在后院牵马拖车,煞气淋漓准备远行。
花流云将她半哄半抱,才好歹拖回内堂说话。
“莺儿,为何如此动怒。”
“还不都是因为你!”池莺终于找到了心仪的,哦不,迁怒的对象。
“都是你的王妃朋友,让你答应把迟儿借出去,保护她家女儿。结果反被那个什么郡主,派人给伤成这个样子。还有没有良心,嗯?谁家的孩子不是宝贝啊。”
花流云虽并不认同池莺的育儿理念,但也是关心孩子的,叫醒池迟,凝眉询问:“伤到哪了。”
池迟蔫了。
……
骏马飞快地一路奔驰,穿林再渡水,飒沓如流星。
池迟在王府后墙下了马,她实在是太不高兴了。
以至于火流星走的时候跟她道别,她也只是拥抱了马的脖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贴贴马的脸。
火流星:嘶,无情!
池迟:哼,不要这样,大娘才是真无情。
千辛万苦逃走,现在因为大娘一句“不对”,又要自投罗网。
好在地形熟悉。
她按佩刀逾墙而过。四看无人,再借后园山石掩映,轻灵纵跃,直奔长宁郡主寝殿。
飞身上梁,眯眼打量。
暖阁里,暗香浮动,宝鼎茶闲烟尚绿。
年轻的郡主伏在案上,端庄执笔,正对面前一幅精致花鸟图样修修描描,说不尽的娴雅婀娜。
无端天与娉婷。
梁上人冷冷斜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