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盛尧传》张潆

11、鬼面人

　　梵易来接我时，我有些舍不得轩辕，她倒是颇想的开，对我说，“人总是有聚有散，想通透了，也就没什么难过。你下次再见到我时，或许我已嫁给了这世上最博学伟岸的男子，生下最聪慧的孩儿。”

　　我叹了口气，“我只盼你再回阚都时，轩辕师打你打的轻些。”

　　她尴尬的朝我摆摆手，“不送，不送。”

　　我长到将满十五岁的年纪，没见过什么名江大川，但从小说里看，但凡宝山定是仙气缭绕，高耸入云，但凡大江也必然奔腾汹涌，一望无垠。可是，“梵易，这山怎么没到云彩里？”

　　“云里？那不是要冷死？”

　　“梵易，怎么没有凤凰环山呢？”

　　“都是传说罢了，世上有谁真的见过凤凰。”

　　“梵易，怎么还没到？我腿酸。”

　　“过了这片迷踪林就到了。”

　　我望着眼前这片绿油油的林子，错综复杂，又瞧着身边的界碑，上面有八个朱红的大字：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哈哈哈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无衣无食，最难将息！”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大笑声和说话声，一时间，林子飞鸟乱窜。我吓的跳到了梵易身后，抓住他的衣角，“这是谁？这是谁？我们碰到劫匪了是不是？”

　　笑声越来越近，我越发抖的厉害。“不要怕，没事的。”他镇定的拍了拍我。

　　几乎是一瞬间，界碑前几米处突现了两个带着鬼怪面具的白衣人。我心里害怕，可梵易就在我前面，离我那样近，我一想到这儿，就觉得好了些。

　　“哈哈哈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无衣无食，最难将息！”其中一个白衣人又说着这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我低声问。

　　还没等到他说话，另一个白衣人扯开嗓子，喊道：“此山是我劈，此树是我移，要想从此过，留财莫迟疑！”

　　梵易带着笑意说，“就是这个意思。”

　　听这声音，说话的竟是个女子。我兴奋地拉扯着梵易，“你听！你听！原本我以为只有小说本子里才有这么江湖气的话！”

　　梵易解下身上的包袱，递给我，“去，把这个包袱递给他们，嗯，给那个女子就好。”

　　“我不去…”我哼唧着就是不肯接。

　　“听话。”

　　我不情不愿的接过东西，心里盘算着梵易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也不敢轻易让我涉险。我离近了那个发女声的白衣人，“姐姐，我们两个都是穷人。这里面有我们全部的盘缠，你拿了就算了，千万不要伤害我们。”

　　那白衣女人一把扯过包袱，尖着嗓子说，“小妹妹，我们做的就是杀人掠货的买卖。不过今天姐姐心情好，杀一个，放一个，你说说，留着你俩谁的命好？”

　　我暗叫不好，抽身想跑，可还是慢了一步，被她一把掐住了喉咙。我挣扎着伸手去扯她的手，奈何她力气奇大，我这点力气竟比挠痒还不如。“小妹妹，快说啊，留谁的命？”

　　我被她卡着，只能发出“呜呜”的怪声。旁边那个面具男倒是很机灵，“哎呀，你可让她怎么说话，手松松，真断了气可如何是好。”

　　“你放心，我只用了三分力道，连母鸡都掐不死的。”面具女虽是这样说，可话音里明显还是带着忌惮。

　　手骤的松了，我大口的呼吸，用手按着脖子，心里思索，这两个是什么人我虽不知，但他们并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那梵易呢？他还是有危险的。

　　“你们要杀就杀我好了！”我对鬼面女喊。

　　一时间四下沉默，鬼面女饶有兴致的问，“怎么？你看上这个小白脸了？现在大盛的小姑娘倒是早熟的很。”

　　我偷偷瞄了一眼梵易，他就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我，“胡说八道，我是订过亲的。他是我的朋友，人家也是有心上人的，这次来泷泽就是和心上人私会的，断人情路犹如杀人父母，死后是要下无间地狱的，你们可好好掂量着。”

　　“哦？是谁？是谁？”鬼面男也激动起来。

　　　我搜肠刮肚，想琢磨个合适的心上人来，奈何这本来就是瞎诌，我又对梵易知之甚少，正焦急中突然想到，梵易提到过他在泷泽有一个师姐和两个师弟，他在沿途还买了不少新奇物件，预备送他们的，顿时来了精神，“他的心上人就是他的师姐，他的师姐年方二九，秀美无瑕。”

　　鬼面女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真，真的？”

　　我使劲点头，“当然，他师姐就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两个人青梅竹马，朝夕相对，就如同干柴扔进了烈火，苍蝇飞进了茅厕。”

　　鬼面男冷哼一声，“干柴烈火。”哼完就一个跃身，消弭在林子里。

　　鬼面女慌了神，跺着脚，“哎呀，秦铮，你听我说啊！”转眼之间也不见了，我向四面八方张望，见果真是没了他们的踪影，心才定了下来。

　　“你怎么都不说话，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梵易面无表情道，“我和师姐清清白白，你这样说未免过了。”

　　我规整着衣服，刻意忽略了他的不满，“这有什么，为了活命，再大的慌我也撒过。”

　　晚霞漫天之时，我终于登上了泷泽山顶。见过了泷泽的掌山道士，这是个面相颇为慈祥的老爷子。山上还有数十的道士，我从梵易那里得知，这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宫中的侍卫，在十多年前由父皇下令来泷泽修行，为大盛销业障的。从掌山到弟子，一个个俱是面露菜色。我心里暗想这泷泽山风景秀丽是秀丽，可吃糠咽菜也是可怜的很，看来梵易并没有骗我。相互客气了几句，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我走出了玄光殿，走向了在天阶下等我的梵易。

　　“你真的不进去？”我问他。

　　“我不能违抗师命，师傅已然不是泷泽的人，我们这些弟子就更不能擅闯别人的山门。”

　　我连连摇头，“我真不明白，一尘道长是犯了什么错，至于被被逐出师门。以前的旧事也就罢了，现在他是大盛的镇国元师，这是多大的荣耀。犯过什么事也可抵了吧。哎？对了，你师傅是不是给你娶了个师娘来？”

　　梵易不理我，只是在前边带路。

　　我接着叫苦，“哎，我真是倒了大霉，说是来泷泽修行，可竟然跟着个连正殿都进不去的人。”

　　他仍不理我，想必还在生气。

　　我不甘心，“喂，你们泷泽也太穷了些，玄光殿里都不点灯的，暗的一塌糊涂。”

　　“乱说。玄光殿里有先皇钦赐的夜明珠，四壁贴满金箔，怎么会暗？”

　　我哈哈大笑，跳到他面前，“你不是从未进去过吗？怎么知道？”一个忘形，竟忘了下面还有个台阶，“哎呦！”

　　“小心。”梵易一把捞过我的腰，待我缓过劲儿来，说，“山路难行，你这样嘻嘻哈哈，又蹦又跳，不怕滚下去吗？”

　　我脸一红，只得规规矩矩的。“咱们到底要去哪里呢？”

　　“后山的云绮岭。跟在我身后，到那里的路虽不陡峭，可再往前走就会有野兽出没。”

　　我点点头，抓着他的衣袖，紧跟在他身后。

　　泷泽，我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