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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水门泪棺 ...


  •   “这墙,不大像是玉。”
      殷时雨见我们踏进去,窃玉剑拨着地上的骨头道,“看头骨以及骨缝的样子,都是些十三四到十七八岁的少年,连奉牲的牲畜都是公的。”说着,人瞥向湖底那座雕像,扯着嘴角胡侃道,“该不会,都是给湖底这女妖精供的吧?”
      “咦,怎么这大蛇旁边还有个大乌龟?”殷时雨翻罢地上的骨头,盯着燕雀湖底的雕像,随言调侃的又发现了奇处。

      “不是乌龟,是卧虎,因为需要豢养蜉蝣虫,所以下面的底座很大,类似成圆的坑底有很多牲畜的骨头。”晏师下去看过,知道里面的一些情况,此刻说来,我们看着浑浊不堪的燕雀湖底,也就大概有了个样子。
      “大蛇不死,老虎死了,这是要凑什么像?”殷时雨往那边走,似乎对水蝮很感兴趣。

      “这些骨头有几百年了,上面的纸俑人也是汉时模样,那个时候,能有什么让人推崇至此的,还用猜么。”晏师说着,挨着我往前走,直直注视着因殷时雨走开,卡在门当中一块横翻的玉板。
      那玉板与玉墙同色,好似是从玉墙上切出来的一块,只要翻上去,就会和玉墙完全合为一体,看不出分离过的痕迹。

      “汉时自武帝大梦仙游,随后就深陷长生修仙之道,为求出仕,许多大家纷纷梦仙见仙,实则到底见未见过,是谁也不知道的事。相如有言:吾今睹西王母,暠然白首,戴胜处穴,幸有三足乌为其使。而叹其长生若此不死,虽济万世不足以喜。”
      我接着话道,“相如既想讨好武帝出仕,又不甘在身陷长生虚妄的武帝下面出仕。以西王母驱使三足乌为其求得长生做比,一来是讽刺其食民膏脂而活,二来是谏言如此深穴而居,不动不见不自由,与其这样长生,其实并不足以值得欢喜。”

      “清醒人做事,总是与糊涂并立又矛盾的,但不管怎么样,武帝对长生仙道的重视,让臣民效仿,各种神仙以各种面目出现,西王母就是其中之一。”晏师摇头感叹,“西汉晚期,民众难活,期以神仙救赎自己,西王母更是深入民心。”
      她转过头,对我浅笑,少见地有了轻讽,“可是你我,最知道其中是怎么回事。”
      “一切因由,不过出师有名。武王出师未曾着九锡,便将文王神主驾置车前,无非是给天下一个所谓的名正言顺罢了。”我轻叹,对权权之间的无奈,自来不说,也不能说。

      “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
      听到殷时雨不以为意的接话,我回头,见她贴在玉面,以窃玉剑敲了敲,偌大的水蝮便吐了些气泡回应她,好似有什么委屈一样。唇上早先为晏师割破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此刻却忽然变大了,我隔得远,看不大清是怎么回事。

      殷时雨感叹又道,“藏起来的东西自个儿清楚就罢了,说出来讨人嫌么。眼下要紧的是,既然是祭祀西王母,无非是求得当时的长生与救民水火,但现下三百余年过去,这水蝮还活着,说不过去啊。”

      “现在官家以家社祀之,敬天地祖,除却老道拜仙,以及西进佛道拜佛,少有神仙入祀,用得到这样大场面的祭祀,只能是汉时。”晏师同我走近玉板,抬头往上看,“早先传闻玉生于树,其实是一种树泪,有些生的晶莹透亮,类似于玉,才有树生珠玉之事。眼前的东西,恐怕就是树泪。否则,不会形成如此大的墙面,还能顺着青溪河道走到了燕雀湖。”

      “树泪用于药,聚集如此大量的树泪本就是难事,铸成墙面,更是难上加难。”晏师说解,我想到曾在风水地脉的古卷上看过一些,又道,“燕雀湖底下早先是地血出口之地,高温甚烈,难不成是因此缘故?”
      “若是如此,那肯定就是有心人寻到此地,否则以这样的泪墙断非人为能成。”晏师沉吟,“成型非人为,但此门却是人为了。”
      “当然是人为,里面有东西。”殷时雨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望着我们,指了指湖底的水蝮,“方才我还奇怪大家伙怎么活了那么久,估计就要活不成了。”

      “你说什么?”我心下一急,说不清的就是急了,先前对水蝮困在湖底的可怜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殷时雨果真狐疑地看了看我,随口道,“不过是个畜生,你着什么急?”

      晏师也看着我,静水深沉的眸底滑过些许担心,我总不能把没来由的事说出来,避开道,“我只是奇怪它好好的活了几百年,怎么说死就要死?”
      殷时雨应了一声,眸底打我身上转开,显然不信我的托词,不过并未追问下去,解释道,“它唇上的伤口处钻了许多蜉蝣虫,里面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血红血红的像是蟾蜍,若是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血蟾。蟾蜍这种东西本就是祭祀时代表至阴的东西,三足乌为日,如今出现在西王母的像下面,在五行阴阳为盛的汉时,不足为奇。鲜血养蟾阴,垢血落地人,纸俑人的出现,和血蟾本就是一道子的事,现下凑齐了,晏师口中的西王母祭祀,就落不了跑了。”

      “既是师出而有名,这么大的祭祀,是为了什么?”
      确定是西王母祭祀,我转而望了望水底的水蝮,它明黄生幽的眼珠仍旧在看着我们这边,可是那一刻,我只觉它是在看我一人。

      当时,它不伤害我,卷我到水底是做什么?为何,最后又不追我们了?疑问一一而来,我却越来越想把心头对它的担心和揪紧解开。
      这种没来由的磨人,除却对待与晏师的情系,我已经很久没有过了。陌生的心绪动辄,实在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藏在时光深处,以至于过去的太久,久得一翻出来,都是血淋淋的皮肉连着骨头。

      “好像,是个树泪棺。”

      我心思飘远,晏师和殷时雨这边却没停下,晏师迟疑说来,我心下赫然一跳,接口道,“此处是青溪,再往北是钟山,其中梅山有东吴太·祖大官家的墓,该不会是谁建了墓在此?”
      提及墓,晏师和殷时雨齐齐转来,幽幽一动地看着我。
      她们两个人神色有异,我正待要问,晏师将我揽近了些,几乎全赖在了她怀中,低声道,“若是真走了回头路,我和时雨都在,都陪着你。”
      “晏师说的没错。”
      殷时雨难得没有和晏师唱反调,这让我更觉得当时带她们梦中走墓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才她们两个如此小心翼翼地待我,好似怕我独自一个人避开她们,从而做出什么不可预计的事来一样。

      所谓的回头路,不过是葬着李氏的长公主衣冠虚冢,离此地不远。后面出不去,前面又只有一方门,想要寻找究竟,只能从此门走进去。
      下面如此奇怪,晏师担心我走‘回头路’的疑虑,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梦而已,我现在又不是在做梦。”我怕晏师不堪支撑,忙是从她怀里起来,躲避的目光落在泪棺上,细细打量起来。
      “你们看泪棺罢,我来把这些藤蔓割割看,指不定能从泪墙上查出什么。”殷时雨挑挑眉,有心避开我一般地走开了。

      从我们进来的通道,地穴除却泪墙顶高了十来丈,从水下河道延伸过来,大约比顶高要长一些。布满莹绿的洞穴里,纵伸而下的是树根藤蔓,那些藤蔓爬满了泪墙,空隙可见处,就是青溪分流的河底。
      鱼群游曳的浮藻缠绕里,分布在门道两边的泪墙后,好似飘着什么骨头,殷时雨定是看到了,故而才借口去查看了。
      她,还要藏着自己到什么时候?

      十来丈的泪墙被推横了一道门板,很显然有什么特殊的目的,正如我先前和晏师说的,众门之门,玄妙之妙,既然开了门,定然是要请人进去的。
      至于请什么人,就要看此处祭的是什么,求的,又是什么了。

      先造死,后造生。
      这句话的意思,我一直没想明白,不过今日提及西王母的事情,连起来一想,以死求生的事,自古以来皆有,便是匣颅,也不过是以死求生的一种。

      “有青鸟纹。”
      晏师在细看,许久不说话,我就开了口,“梦中我梦到过,还有书库里木橱上的花纹,也是青鸟纹拆开而拼纹上去的。”

      “不是青鸟,是青乌。西王母座下有三乌,金乌为日,青乌为鸟,赤乌为鸦。鸟出为祥,鸟藏为乌,所以送葬到地下的,是为乌。由于青乌为王母座下捕食侍鸟,故而给人陪葬的话,不能以全纹而葬,只能是拆解三分,以自身替金赤两者,同行为葬。”晏师细心解释道,“汉时有青乌者善堪舆之术,你外祖应该知道他的名号。”
      “以青乌为号,青乌又是葬纹,难道此人是专探阴穴的?”我问道,“阳宅见小,多以五行天地人盘,三奇九星九宫而断,八门不过其中之一。阴穴因势延后嗣,故而天地风行见水,地脉走势最是重要,断不能断,藏又不能过于为藏,是藏也是出,最难勘定。此人定有几分本事,否则定不敢在西王母势盛的年代,以青乌自称。”

      “话是如此说,但事实经久,留存的典籍甚少,不敢贸然断定前人事。”
      晏师放眼道,“此块泪墙,布满青乌纹,只有当中一丈尺余,三尺宽处没有纹络,应该就是棺主处。不过现在是横面,看不到里面的样子。小谢,我上去看看,你就在下面,若有什么情况,也好和时雨接应。”

      我知道晏师是怕自己身子还未好,行动不便,怕出了什么岔子应付不来,才留着我和殷时雨搭头。
      这一块泪板十来丈,她上去,下面出什么事,她在上面,即便不快,也能给我们搭把手,怎么算,都是最好的选择。
      “好。”我点头,将晏师扶了上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水门泪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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