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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剑断琴绝 ...


  •   为防江流弦夺扇,我将玄机玉扇藏了回去,单凭掌中招式攻去。
      饿鬼罗刹出招之时全无回守防备,佛阳至刚,神气阴转,自主相生她的琴音五行攻势,如此一来,我只需出招便可。
      招出佛相,江流弦似是对佛道技击不甚了解,被我迫退数招,琴弦拨转,将琴置在虎头雕像之上,反手抽出一柄指宽的琴中剑来。
      以掌搏剑,自然吃亏,然招出无回,只能硬上,好在江流弦不熟佛道技击,只在防守,我出招虽被她化解,但也不碍事。
      她身法巧的很,如此招来招往,人如灵鹤飞羽,白衣翩然。
      我招去无回,她化解的却极是轻巧容易,虎头雕像不过丈余方圆,她避招之时不退不出,犹有轻松时,剑挑琴弦,曲音仍是不断。
      这下我倒是奇怪了,不知琴弦坚韧,还是她手劲极巧的缘故,碰弦勾音,琴弦不断,音也不断,着实让我心内焦急。想着船员再听下去,日后即便不死,也是重伤难以恢复,不免恨上这江流弦,更恨自己技击不足,难以对付她。
      玄机玉扇当即祭出,缠上她的剑,不再放她。
      她冷冷轻笑,指剑回收,翻掌便来擒我手中玉扇。她此时出招,不再防守,招招擒拿要害,我一时防备不及她变招,险些被她拿住。
      好在神气自主,虽没有多厉害,但自保求命最是擅长,容我退开,江流弦跟进亦是迅速,扑面而来,指剑再出。
      她指剑变化如割琴弦,锋刺刁钻,偏生好看的紧,人随剑动,剑主行意,临鹤轻翩,也不过如此。眼前的女子化虹如鹤,剑指目眩,我变九玄步,踩神气自主之意,一时全然只剩了防守,步步后退,稍不作意,人从虎头雕像上滑了下去。
      下面便是纸俑人,若是挨上,定然苦矣。
      这时寒香拂来,晏师将我腰间一揽,同江流弦对上一剑,身形急退,落在场中,我才发觉场面上的纸俑人尽数被晏师割裂分离,跌在地上乱成了残肢断臂。
      晏师踩着尸骨缝隙,蹬踏续出,而江流弦似乎被玄机玉扇勾紧了心神,人拂衣而下,恍若白鹤展翅,踏羽而来。
      面拢的轻纱拂在她面上,姣好精致的容颜虽看不得真切,亦可见她琼鼻高眉,朱唇似月,唯独眼眶之中,暗暗不见光彩,连月华也不得折泛。

      她,是目盲么?

      来不及细想,晏师将我放下,人再度扑进,手中桃木剑和江流弦对上,剑花转华,唯见月光折泛在江流弦的剑身。
      两人相交,晏师襟红如魅,江流弦白衣似仙,含锋凛冽之时,江流弦忽褪仙气,步踩踏节,节如击弦,金戈争锋,浑如古时刺客,招招直击晏师要害。
      晏师并不慌张,如魅之形乍然沉缓,桃木剑古朴喑哑,却不见颓势,加之左手取巧,缠贴稳拿,以解世刀法贴身而攻。
      如此一个刁钻锋刺,一个稳防有攻,竟是拼了个不上不下。

      “都走。”
      少了琴音,凤弥音灵动不少,当即掀开船帆,命令一干船员散开。
      由于晏师和江流弦在纸俑人腹地对招,谁也不敢贸然踩入,凤弥音当此安排,并无不妥。江流弦听得凤弥音安排,一挥指剑,大开大阖的招数劈来,身形迅速与晏师拉开,转身踩踏,落入虎头雕像处,剑挑琴弦,刺韩曲再度铮鸣而起。

      “听我颂歌!”
      琴音再起,晏师虽然厉害,但显然江流弦的手段更多,纵使对上晏师,仍旧可有转圜拨弦的余地,晏师数次想要断琴,皆被江流弦化解。
      当此情景,我以佛阳狮吼为喝,运五声辨呐,对上江流弦五行之音,抵消她琴音伤人之术。凤弥音点个头,护着众人要离开,岂料江流弦蓦然收剑,一退丈许避开晏师,托琴而起,指尖急抚,金戈交击之声乍如珠盏坠地,刺耳至极。
      我转声辨呐不及,胸腹猛然受挫,血气哽噎上来,腿都软了,人直往后倒。
      凤弥音托住我,而周遭的船员跟着发出撕心裂肺的痛楚吼叫,耳鼻流血,境况十分惨然。偏在这时,船后黑暗处奔来许多黑衣人,正是当时凤弥音斩杀之人的打扮,手持各式兵器,齐齐朝我们攻来。

      琴音乍变,原是晏师一剑直刺江流弦,江流弦为求自保,托琴而挡,断弦崩裂,她人却横抽指剑,琴压晏师木剑,转锋直刺。
      晏师一招极尽,刺中琴弦,收身不及,眼看指剑要刺中她,我想也不想,佛阳运极,大喝道,“无我无相,佛正万象!”
      这一喝,五声辨呐,肝呼为木,木生离火,正符合佛阳至刚之理。而离火生土,土为脾,脾做歌,歌吟之时,我已转落晏师身前,一掌如来拈花宝相,钳住江流弦的指剑,顿喝转笑,以心火笑呐克金之五行行变,大笑道,“你一介目盲之人,听万物本相,却见不得万物虚相,晏不知心怀无有为本相,生死复来为虚相,你既不能长生陪伴与他,又不能心死随其无有本相,何以至其心,至其目,可笑,可笑哉!”

      一掌如来宝相,几乎用尽我所有心力,加之背离神气护我本意,强行跃至晏师身前,两者相续难继,顿时叫我身受撕裂之苦,心气崩断。不过能护在晏师身前,我已然满足,当下硬撑江流弦汹涌扑来的浑厚内息,只觉眼前阵阵泛黑,周身尽冷。好在晏师及时托住我后腰,内息采督脉而来,撑着我的同时,桃木剑再度刺出,直取江流弦面门。

      目盲者,耳听极锐,我一声佛阳大呼,足以震她一时,再以晏不知无有之身攻她倾慕之心,攻心之计在对上的瞬间就已经发挥作用,否则她不会指剑颤抖,内息涌过一波,便再无后继。
      晏师此刻发难,正是时候。奈何江流弦非寻常之辈,虽不及变招,退身却很快,托琴翻转,对上晏师一剑。琴身霎时破碎,她人退开丈外,然而晏师去势不止,一剑跟进,她旋即转圜指剑相抵。
      两人剑指锋芒,一点相抵,晏师进,江流弦退,踩不住虎头雕像的同时,她倒弦而起,足尖抵住船头同船帆衔接的钩绳,将力道卸进绳索中,人恍如崩弦之箭,腕脉发力,借着晏师的力道再度崩弦逼了回来。

      桃木剑咔擦发出崩裂之声,晏师许是顾及木剑,收剑退招,仰身倒下,左手一拂江流弦腰身,解世刀法的贴缠巧劲运转出来,抱着江流弦的腰,一同翻下了船头。
      见此情景,我心都要跳了出来,忍着周身撕裂的痛楚扑至船边,还未及望下去,一抹锋寒的锐气扑了上来,正是江流弦的指剑刺来。
      我急转步法,闪身避开,扭头只去找晏师。
      好在眼前红衣拂来,晏师自船下跃回,将我腰间轻揽,稳稳的落在虎头雕像一侧,而对面,江流弦已然站定,指剑傍身,缓缓转过头来。

      “我江流弦执琴至今,还未曾断弦破琴。”
      冷清无欲的话语传来,清风也不过如是。夜冷月悬,面纱随风而拂,帷帽轻轻发出裂开的声音,一张冰清玉洁的容颜呈来,只叫人心弦也冷了冷。望着那一双没有眸光的眼,我心下郁涩,说不出有种难以明说的感觉。
      晏师初见时,是冷清,而江流弦,是真的冷淡,连生气,其实都没有丝毫波折,放佛在说一件随意平常的事,偏生在旁人心里坠了个铁疙瘩,不安之余,反而忐忑不该惹她生气,想着要怎么安抚她才是。然而面对这样冷淡的人,心头的温热又给冻僵了,话都不敢说了。

      “江流弦,晏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但你自幼跟在他身边,他的心,在不在你身上,你应该清楚。何故要为了一个不在意你的人,为他拼命至此?”

      “你话很多。”
      江流弦唇角勾起浅浅的淡漠,无神之眸盯着我,明明没有什么心灵表态,可我就觉得是被她看穿,张口欲辩,却不知从何辩起。

      “一个人话多了,总叫人觉得……”她陡然转锋,指剑冲来,“很烦。”

      剑如流光之烁,划破暗夜月华,晏师将我往后一护,桃木剑再不迟疑,径直对上江流弦指剑锋芒。
      寸裂之声崩裂而串,两人一击而入,全无退意,两剑相交,尽数断裂,直至没柄而撞,晏师弃柄,一掌拍在江流弦肩头,江流弦的左手也打在了晏师腰腹。
      晏师闷哼一声,往后退来,而江流弦半声不响,忽而收手,拂衣而立,无主之眸凛凛盯着船舱方向,冷淡道,“你接近凤九寨,其实是想接近丘门,接近丘门,却是想接近我,只可惜,晏郎早已看透你心计,容你留在凤九寨,实际上是让凤九爷桎梏你。如今见了我,心愿可了?”

      江流弦气息平稳,晏师手下留情,并未伤她要害,只打在了她肩上,反而是她得理不饶人,用尽全力伤了晏师。我愤愤不已,正想与她拼尽一战,岂料她陡然收势,说的话,也不似与我们所说。随她远视看去,发觉船舱顶上,白衣僧袍,张弓搭箭的,不是行法,还是谁?

      行法表情悲怆,指弓颤抖,敛眉看了看甲板上同黑衣人拼斗的船员与殷时雨,忽而一振眉目,手中稳住,离弦三箭,直奔江流弦而去。

      凤弥音的箭法堪称绝世,然而她的箭法却是行法教出来的,当此眼见,果真还要比凤弥音厉害一些。
      一弦三箭,三震三击,第二箭撞脱第一箭的箭头,第三箭又撞脱第二箭的箭头,转瞬便钉入江流弦的左肩,一箭比一箭更深。
      第三箭透骨而出时,行法显然意外,“你为何不躲!”

      行法情动悲怆,眼眶急红,一甩手中长弓跃下,江流弦却冷淡平静,“承你恩情,救我一命,今日剑断琴绝,我左手已废,此生再不能琴,你也不用记挂我的琴音,就此恩怨两清,再见面时,必生死相对。”

      行法怔在原地,砰然跪下,满目悲切,恍要落泪。

      “晏师,你有凝道开昙之法,御鬼之术,仍在道内,为她开昙,却是道外之昙。若非如此,我今日伤不了你。但伤了你,已经足够。”
      江流弦伸手拔出箭骨,随手丢弃,“我来,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谁。至于黑衣人是谁的人,我想凤家的小寨主已经很清楚。他们走不掉,她也不会容许他们走。”

      “江流弦,你背信弃义!”正在围攻的黑衣人中陡然传来呵斥,“你本事不济,要送我们死,何必说得冠冕堂皇!”
      “无信者,小人女子也,你们是小人,我是女子,谈不上信誉。”江流弦淡道,“何况,我本也没答应你们什么,是你们厚着脸皮要来送死,与我何干。”
      她说话间,缓缓转动身形,白衣沁血,潸潸仍落,玉白的容颜正好迎着月光,冷削如冰,薄雾凝霜。

      “谢良人,我虽目盲,但见的东西,或可能比你要多那么一些。要想护得在意之人,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日后若是走得辛苦,你便会明白,我的可笑,你也终将经历。”

      “她不会经历。”
      晏师依靠在我肩头,面白如纸,眉心却透着安然轻宁。

      “有我在,她不会再经历任何苦楚。”

      江流弦没有接话,瞳眸无神的静静看了看我们,一个跃身,白衣翩鹤,纵下了船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6章 剑断琴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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