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厄》狂言妄语

35、乱世佳人34

　　这次参与劫狱和越狱行动的人，被韩亿劫带领的人歼灭大半，还有小部分人趁乱逃走，监狱里的犯人没有放走一个。
　　韩亿劫这时才开始写此次行动报告，预备交给上面的人。
　　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半夜三更来到他家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个消息。
　　他该感激吗？他向来恩怨分明，公私分明，有恩必报。
　　但是……他凝神停笔，身子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当年的事，他实在不可能轻易忘记。
　　那时战火正烧的猛烈，可是只要战火没有烧到上海滩，他和离垢就仍然总是找机会出来。父亲为他找了一位教官，每日加紧训练他搏斗，枪法，他就总是经常性的把离垢带过去，两个人一起学。
　　这个教官也是平民出生，所以对于他们这种偷偷交往的行为并不过问，甚至可以说，他很可以体味到离垢的心情，也很喜欢他的这位朋友，所以，他总是会帮他们瞒着，在教给他的同时也教给离垢。
　　后来，这个教官被调走了，父亲也没有再给他找新的教官。其实也确实没有这个必要，他们二人对于这些的领悟能力都很强，甚至到了一点就通的地步，跟段时间之内，就已经胜过教他们的师傅了。
　　后来的日子里，他们就两个人自己互相过招，互相练习，进步的比有人教还要快。
　　当然，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
　　那个时候，日本人已经在中国境内大肆猖獗，可是国民党却还没有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放弃与共产党的内战。
　　然后，在一个他们以为和往常一样的日子里，日本的飞机飞到了上海滩境内，日本人的军车也开进了这里。那时，他和离垢正待在他家的别墅，他们躲在屋里，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哄响和叫喊鬼号的声音。
　　“哥，日本人来了……”
　　“嘘……不要说话……”
　　又是一阵轰炸，炸弹仿佛就在他们的耳边爆炸。
　　“哥，我要回家。”
　　“你疯了！现在出去就是死路一条！”他瞪大眼睛，却不敢高声讲话。
　　“不……我娘还在家……我在这里也许死不了，可是我们家就是普通的茅屋，我担心……”离垢说着就已经站起身了。
　　他赶紧把他重新拉回地上，生怕炮弹一个不小心就改变了航道，砸中他们所在的这一小块空间。
　　“你现在出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如果日本人真的要炸你家，你回去只会多一个人丧命！”
　　“那我也不能丢下我娘不管啊！”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他急得掉眼泪。
　　一看见离垢的眼泪，他的心也就越发慌乱起来，不知是为外面的危险，还是心疼他的心疼。
　　“那好，我陪你。”
　　“哥……”
　　“既然要走，就不要磨蹭了……跟我来。”他带着离垢，先趴在窗户上看了看外面的情况。这一片的扫荡似乎已经接近结束了，只偶尔还有几声枪响。
　　他们弯着腰，从门口出去，单拣羊肠小路和狭窄巷道走。这些路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在熟悉不过了，虽然中间他们险些和两个日本人打了个照面，但还好反应及时，趁他们发现之前藏了起来。
　　总之，他们很成功的躲过了敌人的视线，安全的绕到了离垢家所在的那一片小村庄。
　　但是当看清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景象时，他们都愕然了，尤其是离垢，他已经呆在原地走不动了。
　　出现的那里的哪里还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安静的小村庄？已然变成了一片废墟和草堆，此时的火势正旺，沿途似乎有几个倒在地上的人。
　　他赶紧拉着离垢跑过去。
　　是尸体。
　　这是他们俩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着一个尸体躺在自己面前。那几个人被炸的血肉模糊，一片狼藉，令人作呕。根据他们残存的肢体已经辨别不出来是谁了。
　　离垢的瞳孔放大，面有惧色。
　　他虽然也感到恶心和害怕，但毕竟出自军人之家，年龄也稍长，再加上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其实是无关紧要的，他的思维就比离垢要镇定许多。
　　“阿垢……”
　　他刚想叫醒他，离垢已经发了疯似的往家里跑。他只能跟上。
　　如预想之中的一样，离垢的家也被炸成了一片碎渣。他想疯了一样的冲进那片只中，顾不得烧手，就一块会一块回一片草一片草的扒开。
　　“娘！娘！回答我！回答我……你回答我啊娘！……”
　　他很想劝离垢不要这样，这根本是一场无用功。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附近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他和离垢的眼光同时望向那一方，黑炎烈火之中渐渐现出两个人影，从模糊到清晰。
　　出现的人竟然是他的父亲，而父亲的怀里此时正抱着，离构的母亲。
　　他们两个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谁也不会向他们的父母会有什么联系，而此刻事实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爸，你怎么……”
　　“她死了。”
　　那时候的父亲比现在要瘦削挺拔的多，可在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脸上却只有满满的失落。
　　而在听到这一句话时，离垢很本能的冲了过去，仿佛是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把父亲的手掰开，而换成他半跪着，怀抱他的妈娘亲。
　　“娘，你醒醒……你醒醒！”他先是轻轻地拍着他娘亲的脸，接着就变成用力的摇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离垢拼命的摇着头，似乎不敢相信这眼前的一幕。
　　“你！你为什么不出现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娘她怎么了？！”离垢猛的起身，抓住他的衣领，眼神凶狠，似乎要把他撕碎。
　　而父亲也一改往常不暴力的脾气，如果换作平时，他一定会立刻把离垢打在地上爬不起来，可是此时他却任由着一个孩子抓着他，如此无礼的质问呵斥。
　　“……抱歉……”然后，父亲很虚弱的道了歉。
　　“你为什么要道歉？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娘是不是被日本人炸死的？你又看到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她死了你却活着？！”一连串疯狂的质问。
　　“小垢，你冷静点！”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能出面阻止。
　　“我怎么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死的不是你娘，你当然会说话！”离垢已经被悲伤冲昏了头脑，口不择言。他虽然听到这么说，心里不怎么好受，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是实话，旁观者永远是冷漠的代理人，永远无法体察到当事人最深刻的感受。
　　“……抱歉，是我的错……”父亲闭上眼睛，似乎不愿再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可以看出来，他的悲痛并不比离垢要少。
　　“你给我说清楚。我在说一遍，说清楚！”离垢怒吼，连他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可是父亲并没有再说话，他似乎并不打算理会他们，径直就走出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