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青衿记》辰南南

19、十九

　　“青姨，那个孩子，是女儿身。”李桥抓抓头发。

　　“我倒没怎么注意，你什么意思”玫瑰蓦地嗔目而视。

　　“你能不能，尽早安顿一下这样长久呆在男房迟早保不住的。”

　　“凭了什么害我担这个风险？你也是知道的，像她这样没姿色也没力气的，被发现了定是一番好打，没用了再被撵出去，多半也是半死不活了。你求我安顿我倒替她找不到一个去处，这儿可不养闲人。”她又想起了什么，呛声道:“你自然是除外。”

　　被数落了一番，李桥面上也是稍微的愠色:“你就把她放到女房里，做哪个有前景儿的女娃的丫鬟还不行吗？”

　　玫瑰眼瞧向他处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止不住气恼的心性，又想开口指责。

　　突地被李桥打断:“别说了，不帮我再想别的法子。”撂下一句话，扭头又回了锅炉房。

　　玫瑰把手绢使劲儿一绞，蹬着腿压着气儿离开了——还是要帮的，再怎么也是她侄儿，况且这小子好容易拜托一回，唉。她暗暗想。

　　这边阿芙扒着灰，思绪浑浑噩噩地胡乱飘，抵触死人的一幕，竟回到了前面的景状儿。

　　她记得那翻脸不认人的大虎把她推到地上，胳膊肘擦得血淋淋，还飞扬跋扈地用身份威胁她，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摸摸胸前衣袋里硌剌剌的弹弓，心想:我说大虎后来怎么不找我要了，原来是去当大拳子的狗腿子了。呵，谁也别想谁好过。

　　李桥刚踏进屋子，就见阿芙一脸阴沉，也懒得去理睬什么，心里还在计划着给她找个去处。

　　却说玫瑰去了老鸨媚娘那儿一趟，女娃和女人们都是她亲自教养的。掀过红纱软帐，媚娘慵懒地卧在一张虎皮软椅上，吞云吐雾，细算着每天的生计。

　　不愧是上一辈“舞动京师”的头魁，青春不在也无年老珠黄之态，岁月流逝却尤风姿勾人。玫瑰不禁又在心里暗暗赞叹了一番。

　　“妈妈，这回我来就直话直说了。这雪妮子最近总闷闷不乐，其他女娃聚成堆儿，她不知是不愿加入，还是受了排挤，无时无刻不独自呆呆地处着。想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往的乖巧样儿都统统不见了。您说要是这样下去，还怎么指望一鸣惊人？说句不好听的话，说不定在半道中就忧郁而终了。”

　　媚娘眉微蹙，坐起身来，徐徐吐出一口雾似的白烟，在半空中缠绕:“依你看，该怎么样”

　　“不如给她配个小幺儿，时刻照看，逗着她也好依我看，这小幺儿还得有男子的心性，会打架护着她。”玫瑰的手揪紧了衣角儿，慢慢说到自己本来的意图。

　　媚娘又躺下:“只怕这小幺儿的人选你早已想好了罢？”

　　玫瑰谄笑着:“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妈妈的眼睛，那您觉得，我这个主意是怎么样？”

　　“一举两得，既顺了人情，又成就了雪妮儿。”媚娘顿了一下，“不过还得学更聪明点儿，我才能放心把这棠春阁交给你。”她看着玫瑰的双目，说:“你要知道，我暂时放下不让你接客的意图，后面教养新人的活儿，才是真真儿的重要。在后面啊，你才能看得清楚，才能运筹帷幄。”

　　说罢躺下不再理睬。玫瑰心中又是一番感动:“玫瑰定会认真学着，谨奉您指教。”做了礼，便退出去了。

　　走了一大半儿的路程，她把事儿成经过一一告诉了李桥。她知道，这孩子必定还要计划周密些的。

　　“西伶沉雪”李桥倒是听他青姨说过，小小年纪便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同他一样的出身。这女娃可让媚娘宝贵得很，说是能看得出她长大后的潜质——不仅仅美貌，还有神韵，才艺，身形。毕竟娘亲也不是潦草一生的平庸女子。

　　他蓦地有些担心了。

　　阿芙能同这样的人相处好吗？

　　他与玫瑰商量了一会儿子，还需一计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