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祸》迁延顾步

26、朱红一抹

　　“大人，小的眼看那姓叶的出了城，不想他又折回城内。”侍卫垂手立于桌案前。
　　程弈抬起眼，“行了，你先退下吧……哦对了，记得派人看紧他。”
　　“是。”

　　“大人，叶曦一定是去了王府了。”素羽从屏风后走出，“叶曦五年前来了风烟阁，听说他一直在找一个人，前几日我亲眼见他在晋王府前守着。”
　　“那又如何？”
　　“王爷可是请了他入府，这几年他可从未主动去过哪个大人的府上。”
　　程弈上次在江府就觉得晋王神色不对，他在回廊放走兰彦后，又看到晋王为躲避叶曦而进了竹林。
　　正思索间，素羽忽转身坐在他大腿上，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眼神迷离。
　　程弈捏起她的下巴瞧了瞧。
　　素羽颇为惊喜。
　　谁知程弈却掐着她的脖子冷言道：“你还不配！”一把推开她转身出了书房。
　　素羽一跤摔得腿疼，踉踉跄跄回了风烟阁。

　　“王爷，小的亲眼看着叶公子出了城。”侍卫垂手立于阶下。
　　慕容晏摆了摆手。
　　走了好，走了就安全了。如今也算是相忘于江湖了吧，他的心隐隐作痛，如果当初没去宣阳，就不会误了东君这么些年吧。

　　时已秋末，寒风瑟瑟，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阴蒙蒙的好不伤感。
　　院里的梧桐树叶落了一地，任由雨水冲洗。
　　慕容晏从点梅阁出来，脸上戴了那锦盒之中的面具。
　　管家打着伞拿来小铁铲。
　　“你先退下吧。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慕容晏接过铲子走下台阶。
　　管家撑伞跟上去，慕容晏却道：“不必管我。”

　　叶曦策马扬鞭，他要告诉慕容晏，他一直都放不下过去，即使慕容晏会赶他走，他也要告诉慕容晏，自己这辈子认定了他，就不会改变，除了慕容晏，谁都不行！
　　王府大门紧闭，叶曦一身湿，下了马正欲扣门，门突然开了。
　　管家举着伞吓了一跳。
　　管家是晋王去襄城后招入府的，原先的管家水土不服，年纪大了，就回乡了。
　　这些年管家看那千面阁，又看到叶曦的面容，对于晋王与叶曦的关系大概也能猜出个七八分了。
　　“叶公子！……随我来吧。”管家很清楚叶曦来此的目的。

　　转过院门，便看到一人蹲在梧桐树下掘坑，丝毫不顾大雨湿了一身。
　　管家把伞递给叶曦，自己离开院子。
　　叶曦撑着伞缓缓走近。
　　那人大概觉得背后有人替他撑伞，往后抬头的一瞬间，时间凝在他们视线相对的那一刻。
　　彼此熟悉的眉眼，彼此熟悉的面具，一切恍然如梦，恍然如初。
　　那人站起身，叶曦的心快要跳出胸膛。
　　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又咽下了，颤抖着伸手掀开那人的面具。
　　面具下，那人双眼氤氲，泪珠混着雨水落下，慕容晏抓住那只按在自己脸上的手，手心温热。
　　叶曦用手感知着这张脸的热度。
　　这张脸没了昔年的活力，倒多了几分沉郁，不变的是那双眉眼，依旧如初。
　　愣了许久，慕容晏一把将叶曦揽入怀中。
　　叶曦这才觉得，这不是梦。
　　他松开伞，任凭冰凉的雨水浇在灼烧的心头。一瞬间，纵有千言万语，皆化作寸寸相思。
　　“再也……别丢下我了……”叶曦轻轻抽泣。
　　“嗯。”慕容晏拥得更紧了，恨不能把他嵌到心里。

　　慕容晏携着叶曦去了偏室，管家早为他准备了一桶热水。
　　“王爷，要不要……再备一桶？”管家试探道。
　　“不必了，你下去吧。”慕容晏摘下了叶曦的面具。
　　叶曦右眉梢有一抹拇指大的朱红色胎记。
　　二人相对坐于木桶内，水汽弥漫，朦胧而温暖。
　　慕容晏想好好看看这张脸，这张刻在心里的脸。
　　他抬手扣在叶曦右脸，拇指抚摩着那抹朱砂，身子渐渐前倾。
　　叶曦眯着眼，感觉有温热的唇贴上眉梢，十分舒适。
　　“你到底去了哪里？”
　　“襄城。”慕容晏松开手。
　　“你为何不来找我？”
　　“我……不想误了你。”
　　叶曦冷笑一声：“自打见你第一面，我这一生便都给了你。”
　　慕容晏挪过去，将叶曦拥入怀中，“如果，我不再是当初的我呢？”
　　“在我眼里，永远都只有一个你。”

　　叶曦这几日一直住在偏房，慕容晏也吩咐下人不许打扰。
　　内院传来悠悠箫声，传入了卧病多日的王妃耳中。
　　这几日慕容晏一直早出晚归，行踪不定。
　　叶曦在屋内刚醒，今日又冷了些，过几日该下雪了吧？
　　“叶公子，醒了吗？”管家在屋外唤道。
　　叶曦披好衣服，开了门，“何管家有何事？”
　　“是这样的，王妃说听到院里有人箫吹得不错，让老奴请公子过去一见。”
　　叶曦有些不安，但这一天总会到来，他已经做好被扫地出门的打算了。

　　王妃屋内十分暖和，浓浓的药香中杂着一缕梅香。
　　“你进来吧。”王妃隔着玉屏温言道。
　　叶曦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转过屏风挪着步子进了内室。
　　连欢斜坐在榻上，身后垫着枕头，她用帕子捂着嘴咳了好一阵，面如土灰，一时竟缓不过来。
　　叶曦赶忙倒了杯水给她。
　　连欢接过水，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叶曦忐忑地坐下，“王妃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与王爷……认识多久了？”
　　果然是为此事。
　　“六年前，王爷去过宣阳，我才有幸认识王爷。”他战战兢兢地答道。
　　“六年了呀……阿郎把你藏在心里六年啊。”连欢似是喃喃自语，又突然问道：“你喜欢他是吗？”
　　叶曦抖了一下，咬了咬牙，“是！”
　　“你不必害怕，我只是想见见那个偷了王爷心的人……咳咳……”她淡然地望着叶曦，“情之一字，谁也说不清，你没有错，王爷也没有错。”
　　“其实，我不爱王爷……我只不过是被皇上指婚给他而已。五年来，我试着去爱他，可我感觉，他不爱我，他对我像个朋友，而不是妻子，今日见了你，我才懂，他心里早有了人。而我始终没办法爱上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就是没感觉。”王妃一下子说出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顿觉松快了不少。
　　连欢叹道，“我可以和他做朋友，却无法做夫妻。”
　　“那王妃可有喜欢的人？”叶曦有些同情她。
　　“将来或许会有吧，只是还没遇到罢了……咳咳……”她又开始费力地咳了起来，遇到了又如何，她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这一生早被误了。
　　叶曦紧张起来：“要叫大夫吗？”
　　“不用了，我断断续续病了三年多，也曾看过御医，如今不过是熬着罢了。”
　　叶曦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连欢两手抓住叶曦手臂，“既然王爷喜欢你，我只求你，不要负了他，更不要误了他。”
　　“你放心，我此生只认准了他。”
　　离开房间前，连欢取出枕下的夜明珠塞到叶曦手中，“你好生保管着，我时日无多，留着也无甚用处了。”

　　晚间慕容晏归府，得知王妃见了叶曦，急忙到叶曦房中。
　　叶曦听得急促的脚步声，装作无精打采样，伏在床上。
　　“王妃找你说了些什么？她……有为难你吗？”他拉着叶曦，却拉不动。
　　“王妃赏了我三十个板子。”叶曦嘟着嘴可怜兮兮。
　　慕容晏立刻褪去他的裤子要检查伤口。
　　“诶诶诶，跟你开玩笑的，她没说什么，只是给了我这个。”叶曦将夜明珠取出给他看。
　　慕容晏又悲又喜，王妃没有怪他。
　　叶曦拉起裤子，欲起身坐好，措不及防又被慕容晏按回床上。
　　“让你骗我！”他将手伸到叶曦的咯吱窝和腰窝。
　　房内传来撕心裂肺的笑声和求饶声————叶曦怕痒。

作者有话说

　　不开车不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