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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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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三百年前,独却被斩,夜轩还未堕魔之时,这魔界也是一副安分守己的景象。如今魔尊降世,在魔界藏了多年的瘟魔自然心有不甘,总想着闹腾些什么事来,误以为能讨这个新主子的欢心。不料这个魔尊终日只躲在圣灵宫里不出,让人猜不透他的意思,许多魔君并不敢在他眼皮子里底下轻举妄动。而这位瘟魔,因曾随着独却,胆子倒也还大,私自窜乱叶州,竟还藏在九毒堂少主体内,搅得个民不聊生。
君陌言他曾与这位瘟魔君交过手,并不是很好对付,且他狡猾奸诈,藏于林奚昭体中,若是强行逼出,又恐伤了他的身子。因此这事还有待商议。
好在这时叶娘得知已有月袂和容言前去林家堡救她父亲,倒也放了心,终是答应我们开始熬药诊治,还愿施粥赠米,以缓叶州的灾情。
后话开始之前,还得叙叙这端颐与林奚昭的往事才行。
不枉我在人间呆得那三百余年,听过那样多的故事,做了个说书的酒娘。
林家堡屹立于江湖多年靠制毒为生而不倒,倒也算是一个传说。只是这样的差事,难免遭江湖中人不满,恩怨情仇,自然还是结下了不少。林家堡无心卷入江湖争斗,又无力与江湖人抗衡,便派人往各地寻被遗弃的孤儿幼子,悉数带入九毒堂内,自幼习武格斗,与毒物同寝,且这九毒堂机关重重,每隔些时日就会更换机关暗器,难免会误入陷阱。还要尝遍千般毒,使得自己百毒不侵,若是挺得过去,便也就罢了,若是因服毒死于自己手下,只能求着来世还能投个好胎,不再受今世之苦。不到十年,当年被带入九毒堂的暗卫,非死即伤,残留下来的,不过四人。
这四人自然有这四人的本领,除却端颐功力微弱些,其他三位皆都是从鬼门关走过好几回的人。她因自幼与少主相识,又讨得少主喜欢,很少受罪。即便是这样,也躲不过全身的疤痕,皆是替林家堡卖命时所致。杀过的人,背负的罪孽有多深重,自然也是数不清的。她十四岁时便跟随着堡主后面办事,因处事处得干净利落,也颇受林家堡的赏识。若是此番无瘟魔之事,她怕已是和奚昭定了亲,只等着良辰吉日完婚了。
端颐记得清楚,她七岁那年入了九毒堂,如今已有了十几年的光景。论起本事,她并不如那些师兄师姐,若不是一直有林奚昭护着,自己命丧何时也不清楚,且她服下的百毒,服毕后总能及时地被奚昭所解,从未有过性命之忧。他们自幼相识,因她生得乖巧,堡主便安排她护卫奚昭左右,奚昭本性纯良,本对端颐就有怜悯之意,不想相伴已久后,竟觉得身边缺她不可,每见她在生死关奔波,他独自在九毒堂内,自是担忧地几日几夜不曾合眼。
行走江湖,拿钱办事,为主效忠,难免有些磕碰,若说一直平安无虞,那也只能是说书里的故事,并不能当真。江湖里,有一行窃道行高者,名唤苟不起,绰号怪侠贼,因做得事不光明磊落,又曾偷走多少武当门派的秘籍,被江湖追杀多年。九毒堂便是一众追杀者的一派。因听闻那苟不起贪恋女色,常混迹于人间青楼窑子之中,一日得来可靠的消息,只听闻是来了叶州,九毒堂不敢懈怠,便派出四大暗卫前去刺杀,且务必叮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项上人头,必要杀取。
这四大暗卫中,唯有端颐是位女子,且容貌清丽,螓首蛾眉,皓齿朱唇,生得又娇小玲珑,脱下夜行服细细打扮起来,也是位小家碧玉的模样。奚昭若是知道九毒堂要拿端颐以身试险,自然是不允的,这堡主便留了个心眼,未曾告知林奚昭此事,手下的人,也皆都守口如瓶,确保此次暗杀没了什么差错。
临行前,端颐又给自己书了一份遗书,这已是她多年来出任务前的习惯。她无父无母,自小居于九毒堂内,能想到可托付的,唯有奚昭一人。这遗书虽为自己所写,可字字句句,皆为着奚昭着想,遗书背后,总有一句话,端颐从不敢忘,也从不倾诉。
山有兮之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身为护卫,只是主子的一条走狗,奚昭善良单纯,耿直正义,而她则沾满罪孽的鲜血,混迹江湖多年,心计自然是盘踞着心头,时时不能忘。身为暗卫,她随时得提防戒备,活在死亡恐惧里的压抑里,且只能生活在暗处,并不能如常人般在大街上随意游走。她盯着他人的人命,他人自然也盯着她的人命,稍有差错,性命不保,来生若是再见,她也是记不得他的。
那次暗杀,苟不起早已得知了消息,只等着端颐入瓮,前来送死。端颐并不知晓,依旧是换做青楼女子的装束,做好刺杀的部署。她一改往日夜行者的装扮,一袭雪青色如意云纹裙,青丝绾成惊鹄髻,戴有碧玉金步摇,额间三瓣淡金色梅花状花钿,腕上是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清丽的面容略施粉黛,显得更加的明艳动人。
这苟不起虽是个江洋大盗,可生得也俊逸,全然一副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模样。他见得女人多了,大多都是青楼的尤物,从未见过如端颐这般清冷如仙的女子,且眉宇间还带着些许英气,乌珠顾盼,朱唇皓齿,举手投足间,自如出水芙蓉般,楚楚动人。
端颐原以为苟不起生得魁梧高壮,又或是贼眉鼠眼,生得让人避之不及。却未想这逃脱多少杀手的苟不起,竟也生得一副儒雅公子的模样,满面的书生气,也不由得放下了戒心。
不料这苟不起先入为主,早已在酒中下了迷药,而端颐递给苟不起的酒盏中恰是九毒堂的秘毒,这苟不起混迹江湖多年,是何等的精明,只用袖子挡住了脸,悄悄将酒倒了去。倒是端颐一时疏忽,喝下被灌了迷药的酒后,昏昏沉沉便睡了去,只能任由苟不起摆布。
这苟不起倒也奇怪,虽沉迷于女色多年,可却未趁端颐之危。待端颐醒来,身上衣衫多有不整,见苟不起正托着腮笑着望她,反手就是一巴掌,不等苟不起捂着脸疼得嗷嗷直叫,毒簪已抵在苟不起脖颈处。
“我又没动你,你着什么急啊”苟不起举起手佯装做投降状,替自己辩解道。
又见端颐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又只好痞里痞气地承认道:“我不过是看了你的身子,这女人的身子我看得多了去了,不过都是一个样,有什么打紧的。”
端颐屏着的气松了下来,放开苟不起起身整了整衣裳,苟不起侧卧在床上,丝毫没有受惊,反倒乐呵呵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端颐。
“小娘子,你不如跟了我吧,你若是跟了我,我管他弱水三千还是三千弱水,我保证只取你一瓢饮。”苟不起捋了捋垂在眼前的青丝,依旧是侧卧在床上,托着腮怔怔地看着端颐的背影,盈盈一笑道。
话音刚落,一个毒镖就已飞来,好在苟不起眼疾手快,一个翻身躲了过去,那毒镖擦衣袖而过,斜插在了壁上。
苟不起往那壁上看去,镖上果然是九毒堂的标志。还未发声,又是五、六个毒镖窜了过来,苟不起哇了一声,只见他双脚先起,从床上翻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悬在壁上的宝剑,一个仰身躲过了两三个毒镖,不等端颐反应过来,只见剑光一闪,剑风扫过,苟不起的剑已抵在端颐胸口,而毒镖恰好不偏不倚地正卡在壁上亦或是床头。
苟不起笑道:“小娘子,就凭你这身手来跟我斗,九毒堂简直就是让你来送死!”
说罢,又挑起她的下巴,邪魅一笑,抬起她的手腕看着腕上的白银缠丝双扣镯,惋惜似地轻摇了摇头,他轻叹道:“九毒堂倒还真是下了血本,瞧瞧你这碧玉金步摇,怎么说也抵得上十几家百姓半年的口粮,再瞧瞧你这金箔花钿,白银缠丝双扣镯,连你这衣裳,都不似一个寻常青楼女子穿得起的。你们呀!”苟不起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嫌弃道:“还是太蠢!”
端颐见剑已抵在胸口自然是动都不敢动,心中暗自懊悔自己大意,竟让这毛贼反戏弄了去。却见那苟不起并无伤她之意,只听他清淡清淡把玩着自己的碧玉金步摇,一手持着剑抵着自己的胸膛,一边劝她道:“你跟了我,总要比在九毒堂好些,我好歹是个大丈夫,不会让你受那满身的伤。”
这便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多情总被痴情误。
就在这时,奚昭得知端颐刺杀苟不起还未回,便带了一众人马杀了过去。只可惜这九毒堂养了一群废物,苟不起只是身负了伤,临逃跑前还欲将端颐劫走,一个轻功跃上了楼顶,林奚昭自然不肯放过,拉弓朝苟不起射去。这不射倒还好,这箭虽是未射偏,正中苟不起揽着端颐的胳膊,这苟不起疼得一缩手,和端颐一起从屋顶上滚了下来。
大难临头,苟不起也顾不上美人,一个人撒腿逃了去。倒是端颐,昏迷不醒了好几日,使得奚昭担心了好久。
没人晓得那段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彻夜不眠,守着端颐寸步不离,拉出去的大夫不知有了多少个,直到最后没了办法,这才想起了百草堂的存在来。
然而百草堂与林家堡结怨甚久,互不往来多年,林奚昭虽自降身份舍命跪求百草堂的大夫,却未得到回应。这便也是后来,瘟魔隐匿于林奚昭体内,林奚昭心中所嫉恨之事,因此这才硬要绑了百草堂的堂主。如若不是端颐命大醒来,百草堂见死不救,冷眼相看,林奚昭自然也是要讨一个公道的。
可令人不解的是,瘟魔欲要操控叶州,而林家堡堡主又有意与魔教勾结,与他同流合污,岂不愉快?故事又要从这苟不起说起。
且说那日端颐昏迷不醒,大夫皆都言活不过三日,早些准备后事的好。林奚昭目睹着端颐屋内的一物一景,回想幼时与端颐嬉笑打闹,无忧无虑的日子,再看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端颐,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竟连心爱之人都无法保护,悲到不能自已。又瞥见小时他送与端颐的竹灯笼,见那轻纱后似有揉成一团团的纸张,这便倒出来一一摊开来查看。
只见那一张张白纸黑字写着的遗书,皆都为他所写,所惦念放心不下之人,端颐认这世间,只有他林奚昭一人。而那一张张信笺后,皆都写着一句,山有兮之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林奚昭原本以为端颐冷淡,长大后不甚与他亲近是不喜欢他的缘故,却没想到他们早已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了许久,只差捅破这层灯笼纸。
端颐醒后,他还未来得及表明心意,却不断有信寄来,查明不了出去,只知是苟不起所写,信中一口一个小娘子叫得欢脱,端颐气得只将纸撕了去,奚昭问她是何人所写,她也只是摇头不说。
一日奚昭将那碎片拾了去,因拼得不全,看得并不完整。可字句里早已是熟识的亲昵,且他与端颐打小一块长大,端颐从未有瞒着他的事情,如今却瞒其苟不起来,不免让他心存疑虑,竟有些怀疑端颐变了心。
堡主看出儿子的心事,擅作主张将端颐许配给了奚昭,端颐自认自己身份低微,又恐日后仇家找来,连累了奚昭的性命,宁死不从。恰时苟不起又书信来,说是要来九毒堂夺人,奚昭原本一忍再忍,终是忍受不了,瘟魔恰时趁虚而入,控制了他大半的意识,且又花言巧语的诱惑,只道是他软弱无能,毫无本事,也难怪端颐宁死不从。
端颐见奚昭被瘟魔控制,皆都因她而起,加之瘟魔威胁奚昭的性命,所要求之事,端颐只好奉命都去办了。如今见叶州民不聊生,百姓惨遭病痛的折磨,心中虽有愧疚可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将事情全盘托出,哀求着我们保奚昭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