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从童养媳开始的一切 ...
-
平阳城府衙大牢，墙壁灯火明灭，直走到通路尽头，秦放和秦冲两个人就端坐在铁牢深处。
跟晌午的情形一样，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你去哪儿了？”翻开衣摆，崔回席地而坐，拔出两缕稻草夹在手指间随意拨弄。
细长的眼里无波无澜，秦放淡漠地看着他，静默无言。
对面迟迟没有动静，崔回疑惑间抬头，探寻的目光却陷入了一双犹如浓墨弃笔沉坠江河的万丈深渊，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似曾相识的一张脸，却是出乎寻常的清冷寡淡。
挑眉。怎么回事，自己这个被人耍得团团转又跑断了腿的都没吭声，里头那个装模作样且玩弄人于股掌之中的倒是先生气了？
“这句话该我问你。”捏着藏在草席子底下的一根铁丝，秦放对准手腕上的锁眼轻轻一撬，两尺长的铁链瞬间脱落。铁器的落地声清脆悦耳，他从容不迫地揉了揉手腕，须臾间倏地抬头，“你去哪儿了？”
崔回眯了眯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那条被人抛弃的铁链，嘴角微扬，“我在赵家赌庄，玩了几把。”
他如实相告。
秦放长睫微动，“巧了，我也去了趟赵家赌庄，不过赶到的时候，场已经散了。”
崔回闻言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全心逃命的人，竟然会跑去赌庄那种遍地耳目引人注视的地方。崔回竭力不动声色地问，“一日未见，不如你我聊聊，你在赌庄做了些什么。”
秦放笑了，“赌钱？押注？其实我觉得那种乌烟瘴气鱼龙混杂的地方没有什么好聊的。况且我在那里做了什么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你在那里做了什么。”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却将话题挑回到崔回身上。
“秦放……”
秦放面色一沉，“别这么叫我。”
他反而笑着挑衅，“难不成要我叫你夫君？”
“你给我住口！”话音未落，几乎是一瞬间，颀长的身躯从平地跃起，秦放隔着手腕粗的铁栏，死死地抓住了崔回衣襟。崔回轻笑了两声。复而沉眸，不挣扎也不反抗，就任由他这么抓着。
他当年娶的少年，可不懂什么权谋也不会赌钱。
崔回眯了眯眼，也心下有数，心惊道这凡人并不似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两个人脸色皆不好看，倏尔，崔回贴着秦放耳侧轻声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两张脸隔着不足两寸宽的距离，眼对眼，鼻尖对鼻尖。秦放反问，“我该知道什么，又不该知道什么？”
崔回不置可否，“兄台，我是来救你的，无意冒犯，你无须对我抱有敌意。”
“哦？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言罢，眸光凌厉，秦放一把将崔回甩了出去。“求人不如求己。慢走不送，山野莽夫向来如此无礼。”
身下是杂草丛生，头顶是老旧的房梁，崔回被秦放扔在地上，头有些晕。听着耳边蜡油噼啪作响，回忆起这两日在阳间的经历，突然间恍如隔世，他究竟是来干嘛的，为什么解个命结感觉连半条命都废了？他明明是处处皆为秦放着想，怎么到头来混了个这样的下场，究竟是他方法不得当，还是眼前这人心思缜密太难对付……
“你真的不是因为信不过我才逃狱的？”
如瀑的长发齐腰落下，秦放背身而立，默声不语。崔回，真正没有给予信任的人，是你。
“好。”算了，心中已有决断，崔回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浮土。
“明日一早，我给二位送行。”粗布短衣，佯装半点不留情地往门外走。
眼见着人愈加走远，杵在一旁半天的秦冲坐不住了，高声道，“弟妹，我跟二弟刚才不见，是因为傍晚的时候从当值的狱卒口中听说了你在赵家赌庄赌钱的事。我跟二弟是怕你吃亏落人圈套，所以才铤而走险跑出去看看的！我们知道那曹知府晚上会过来，是算准了时间往回赶的，没想要节外生枝！”
“大哥！”秦放沉着脸，厉声将人叫了下来。
秦冲一脸为难地看着秦放，“二弟，咱们本也是一番好意，何不解释清楚呢？”
秦放闭上眼，“别说了。”
“可是弟妹他……”
“他不是你弟妹！”
……
铁牢里顿时安静。
秦冲一头雾水地看着秦放。“二弟，你别一生起脾气就说胡话，那昨日你俩是因为啥吵得架，回回又是因为啥上的山，这些事你还能没个记性吗？人才刚走没多远，你是不是又存心气他？那分明就是回回，我昨日从山上救下来的，难不成我还能看错了人吗……”
对面无人应答。通路拐角，崔回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听着秦冲一个人在那儿喃喃自语，摸着鼻梁了然一笑——呦，没想到，秦放这人还有点人情。
从牢狱里出来，已是深更半夜，东西城门早就封了。任凭李全李成热情相邀，崔回也只客气婉拒，害人之心未必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俩小子可没有看起来那么好摆弄，尤其是李全，人家毕竟也在道上混过一段时间，强龙比不上地头蛇，跟他去家里岂不是任他摆布？秦放还没救出来，主动上门自投罗网的蠢事，崔回可不会干。
在街边随处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崔回将从牢狱里抱出来的草席子扔在地上，随意一躺。
“出了刚才这么一档子事，秦放那狠家伙还会老老实实地跟我走吗……”
头枕着一条胳膊，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剩下的两个银锭子，捏在手心把玩。其实李全李成那俩小子是纯属多虑了，崔回从赌庄出来就一刻不停地往府衙大牢这儿赶，剩下的钱他根本就没功夫也没地方藏。
脑中记忆突然浮现，他趁着四下没人，连忙扒开前襟仔细瞧了瞧，“嘶……秦放这小子下手还真狠啊。”刚被他扔地上，正好就压在那两锭银子上了，皮包骨都硌青了。
龇牙咧嘴地捂了捂胸口，“既然你不仁在先，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左右秦放这人本就不太好对付，崔回得意地挑眉，他想到了个最稳妥的方法，送他兄弟二人出城。
.
第二日，卯时。天色还没大亮，一辆牛车赶进了城，老牛拉着两垛干草，缓缓地停在一处深巷巷口。
“快上车！”
赶车的老汉回头小声催促，崔回纵身一跃，灵巧地跳进干草垛里，身后秦冲和李全二人合力将秦放抬了出来，李成在门口把风。
“放这儿放这儿！”
崔回指挥着二人东挪西挪，秦冲和李全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秦放抬上了车，崔回悄眼打量着躺在草垛里闭眸沉睡的秦放，只见他一动不动睡得正香，自己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秦冲也跳了进来，崔回将余下的五十两扔了出去。
“这两日辛苦你了。”
“哎，崔兄弟太客气了，改日在哪儿发了横财，可别忘了哥哥啊。”捧着沉甸甸的五十两，李全大喜，连忙在上头嗑了个牙印。
崔回敷衍地点头，也不多说废话。回头吩咐赶车的老汉上路，只听鞭子在空中一甩，老牛便哞哞地踩着蹄子，载着众人往不远处的东城门走去。
“弟妹，你这是给二弟灌了什么药啊？他不会就这么一直睡着不醒吧？”牛车上，秦冲看着昏迷不醒的秦放有些不安。刚才天没亮的时候，李全进来送了碗水，秦放喝下没多久就倒在地上，急得秦冲二话不说就跟李全大打出手，好在后来崔回及时出现，解释了原由，二人才从一片撕扯间松开了对方。
崔回拿起手边零碎的干草，给秦放的头盖上。“放心吧大哥，你舍得我都不舍得。”不过就是点蒙汗药，半个时辰就醒了。他之前屡次三番向秦放这小子示好都被对方视若无睹，那既然软的不吃，他就只能来硬的了。
一大清早，守城的官兵也都没睡醒，牛车经过城门，两个官兵打着哈欠，一左一右地提着手中的刀枪象征性地插了两下草垛，赶车的老汉连忙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提刀的官兵收下，随后二话不说地便放了行。
“再往东走二十里，就是王家村，秦放上次提过的那家农户，茅屋就盖在那附近。”
从杂草缝里偷窥了一路，出城过后好一会儿，崔回才总算放松了警惕。翻开身上的杂草，回头跟秦冲交代道。
秦冲也连忙从干草垛里冒出了头，吐出嘴里的杂草，笑着对崔回连连夸赞，“上回二弟提过一次，大哥我都忘了，真没想到弟妹记性这么好。”
崔回垂眸，其实他也只不过是对上心的东西记性才好。
“日后，秦放就要交给大哥照顾了。”
秦冲高兴着还没反应过来，闻言一愣，“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探手入前襟，崔回把昨天赌钱剩下的最后五十两银锭子塞到秦冲手里，“秦大哥，你祖上的那点家产都被小弟我给变卖了，生死攸关，性命要紧，这点赔偿略表心意，还望你不要嫌弃小弟出手寒酸。”
秦冲看着手里的银锭子，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弟妹，二弟犯浑，你怎么能也跟着他闹小孩子脾气呢？”
崔回无奈地扶额，“大哥，你说的在理，要不然我再多呆两日？就这么把秦放交到你手上我还真有点不太放心呢。”依照他先前领略到的兄弟情深，就凭这家伙的头脑，他估计不小心失足掉河里淹死了那都得拉着秦放一起陪葬。
秦冲挠挠脖子，“弟妹，大哥糊涂，你说话别绕弯，跟大哥说清楚……”
“……”
他怎么能直到现在还没察觉出半点异样？崔回仰头望天，随即一个翻身就滚下了牛车，“大哥，你要是真想知道这都是怎么回事，就回头去问问你二弟秦放吧！”
“可是……”
见人莫名其妙地摔下车，秦冲搞不清楚状况只一门心思想追崔回，但谁曾想他才探出半个身子，背后却突然袭来一股强劲的力道。手臂用劲，动作一气呵成，秦放利落地翻身坐起，用蛮力将秦冲拉了回来。
“二弟，你是何时醒的？”
头顶着青天，牛车途经的是田间小路。秦放睬都不睬，夺过秦冲手里的银锭子就冲着崔回的后脑勺扔了过去。
不远处响起“哎呀”一声。
秦放嘴角一扬，看着被砸晕倒地的崔回，双手交叠在胸前道，“一了百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从童养媳开始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