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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2.织女 ...

  •   带着烧烤烟味和酒香的闹市。一个坐在路边用小刀撬牡蛎的老人停下手中的活计买了一大杯朗姆酒,边喝边用精亮的小眼睛打量着来往的行人。
      两个醉鬼在热情地跳草裙舞。
      一个吟游诗人抱着手风琴在街心弹唱。
      伍德夫人提着裙边迈着小碎步在人群之中穿梭。
      她踩着高跟鞋挤过叫卖的珠宝贩,然后又气定神闲地从打水的伙计两腿之间蹭了过去。相比之下,跟在身后的黑发男人显得格外狼狈。凌诉费力地推开一个几乎贴到他身上来的特殊职业姐姐,恼火地咒骂了一句:“该死。”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老人放下酒杯,用湿漉漉的手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地“唔”了一声。
      东方人啊……
      他喜欢。
      他吹了个口哨,扶着墙站起了身子。

      伍德夫人高跟鞋的嗒嗒声终于停下。
      她转头看向凌诉。
      然而……并没有看到凌诉。
      伍德夫人揉了揉眼睛又一次仔细看了看身后的人流,依然没有看到凌诉。
      意思气急败坏浮现在伍德夫人脸上。
      “果然被人拐走了。”她的表情阴冷下来,“都把他带到织女家门口了还会被拐跑,真不让人省心。”
      她左右踱步,思索了几分钟,恍然大悟后咬牙切齿道:“又被骗子汉斯得手了。”

      此刻的凌诉不知道伍德夫人的着急。他一边灵活地用锈了的小刀剖开牡蛎的壳一边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感冒了?”卖牡蛎的老人端了盆盐水走过来关心道。
      凌诉摸了摸鼻子:“可能有人在背地里讲我坏话吧?”
      他又捡起一个牡蛎刚准备下刀,只听见老人比他更用力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盐水都因为他的动作而四下洒出来。
      凌诉迟疑地抬头看向老人:“感冒了?”
      老人:“……嗯,最近海上的风浪很大啊。”
      凌诉顿时肃然起敬:“您辛苦了,盐水我帮您打,您坐着休息一会儿。”他接过盆就往小店里走。
      老人看着凌诉的背影若有所思。

      “真是个好孩子。”他笑眯眯道。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凌诉把打满了水的盆往桌子上面一放,“我叫红领巾。”
      他又一次坐下来撬起牡蛎,随口道:“老爷爷,帮您剖完这一盆我就得走了,有人在等我。”
      老人清洗着手上的伤口,闻言嗤笑一声:“那只鸭子?”
      凌诉小刀一个没拿稳差点划到自己。
      凌诉:“咦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还知道她是带你来织女家的。”老人慢悠悠道。
      凌诉的眼睛瞪大:“咦?!”
      老人慢慢把头凑向凌诉,接着,一点点展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但是你知道织女家是什么地方吗?”
      一丝汗液润湿了凌诉的手心。
      他压抑着内心的毛骨悚然小心翼翼道:“不、不是卖衣服的?”
      闪电从空中劈过来,照亮了老人半边脸,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天空已经暗了,有种摇摇欲坠的压迫感。
      “嗤——”老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嘲弄的笑,一字一顿道,“织女家是伍德夫人情人们的裹尸布。”
      轰隆一声雷响!伴随着雷声的还有豆大的雨点。行人们四下逃窜,马车夫的吆喝声在暴雨之中显得很渺远。
      凌诉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他无意识地用食指抵住小刀的刀背,衣服在雨水之中紧紧贴在身上,淋得湿透。
      他舔了舔嘴唇,在意识到沾上了雨水之后又一口吐掉:“老爷爷,这个不能乱说的。”
      老人把脸挪远了点,耸了耸肩道:“你当真不知道伍德夫人的绰号是什么?”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移到雨幕中,接着看到了什么似的目光一顿,清晰地勾起嘴角。
      凌诉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他看见了伍德夫人。撑着一把小洋伞,高跟鞋踩着水花发出清脆声响的伍德夫人阴沉着脸,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近。
      神经在那一刻准确无误地发出了快跑的信号,但他强撑着,在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居然还牵起了一抹笑。他眯起因为暴雨冲刷而睁开困难的双眼,看到远方正有一个车夫驾马车而来。
      “骗子汉斯。”
      伍德夫人尖锐嗓音响起。她将视线对准凌诉,语调带着抱怨:“你怎么和他混在一起,这是个出了名的骗子,搞不好连名字都是假的。”
      老人拧着湿了的渔夫背心,挑了挑眉:“彼此彼此,情人杀手伍德罗娜太太。”
      伍德夫人冲他翻了个白眼,小心地提防着裙脚不被打湿:“喂,东方人,自己选吧,信我还是信他?”
      凌诉唔了一声,飞快地眨了眨眼:“与其听你们狗咬狗,我倒宁愿选择第三条路。”
      马车已经到达了凌诉的身边,并没有丝毫减速的打算。然而伍德夫人和老人的脸色同时一变——
      只见男人敏捷地攀住了马车的边缘,并且身手灵活地蹬着金属扶手将身子往车厢里摔去!
      暴雨被阻隔在了外面,他勾头跟车夫交代了一句“不要停车”,吁出一口气,将湿漉漉的衬衣贴在皮质马车座椅靠背上,享受着所谓的片刻宁静。
      但宁静总是短暂的。
      “你胆子好大啊。“耳边传来平静的斥责,来自一个磁性的、略有些低沉的声音。
      凌诉一个激灵,见鬼似的转头看向自己左手边的位置。
      恰好那人也转过头来看他。那人的面部表情并没有表现出责备的意思,嘴角反而有些戏谑地卷起,连带着脸部的棱角勾勒出一个流畅优美的弧线。他穿着军绿色大衣,手上带了一副白色的军用手套,下巴微微扬起,左半边脸上覆盖着一张银色的面具,硬生生阻断了人们对这张英俊脸的直接接触。
      凌诉第一个反应是好帅。这是一张虽然不完整但依然让他一看就立刻很有好感的帅脸,他愿意天天都就这这张脸吃饭。
      第二个反应就是面具。这个猜测让他喉头一阵干涩,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面……”
      男人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脸上面具,湛蓝的眼珠里流露出鼓励的笑意:“嗯?”
      被对方的眼睛吸引,不由自主地凌诉喃喃念完了对方的名号。

      “……面具人杰克?”

      雨点大滴大滴落在清冷的街道上。
      伍德夫人瞪着骗子汉斯。
      骗子汉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坦然接受了对方指责的目光。
      伍德夫人很愤怒:“拐骗小男孩儿,你要不要脸?”
      汉斯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这句话留着对你自己说比对我说合适。”
      伍德夫人恶狠狠地跺了下脚:“我才不信你是为了什么见鬼的爱与正义才帮他——喂,老头,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汉斯目光微动:“当然是站在伟大的杰克大人那一边。”
      伍德夫人:“我就知道……”
      骗子汉斯悠悠道:“你信了吗?”
      “……”伍德夫人怀疑了一下人生。
      汉斯又慢悠悠道:“你不信吗?”
      “……”

      马车内。
      面具人杰克慢条斯理地脱下白手套,自顾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他宝石一般剔透的蓝眼睛。
      “看来你也不是没有听过我。”他优雅地放下茶杯,长腿交叠在一起,抬眼看着自觉坐到对面去的凌诉,单手撑着下巴,声音里带着隐约的笑意,“爬上我的车来想做什么?”
      凌诉:“……”
      这个事情有点复杂。而且先生你可不可以不要把爬上我的车说的跟爬上我的床语气语调一毛一样?
      你就不怕我一个激动尖叫哭泣着说“因为爱情”?
      面具人杰克施施然道:“示爱?”
      凌诉:“?!?!?不是!”因为男人的一句话,凌诉被雨淋得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血色,怎么看……都很没有说服力。
      “哦,不是啊,”面具人杰克拖长尾音用哄小孩的语气调侃完一个停顿,挑眉,“那为什么?”
      “……”凌诉努力组织语言。
      面具人杰克向后靠在椅背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嗯?什么呀。”
      “……”凌诉组织语言无果。
      于是他突然坐直了身体,直直对视上对方懒洋洋的目光,坚定道:“其实我是来向您请教茶道的。”
      凌诉觉得自己的理由很靠谱,很站得住脚,还很有学术精神。但他看见对方眯了眯眼睛,目光冷了几分。
      “真不老实,”男人嗤笑一声,掀起眼皮给了他一个我很不爽的眼神,“说实话我又不会打你……还是说和老汉斯在一起呆久了也学会说谎了?”
      不管是前一句话还是后一句话都让凌诉有了一种突如其来的警惕感。他往后靠了靠:“你知道我刚刚和老汉斯在一起?
      “是啊,”男人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一直在相当愉快地剥牡蛎不是吗?”
      凌诉又向后靠了靠:“那你也知道伍德夫人了?”
      “啊,说到这个,”面具人杰克把脸往凌诉那里凑了凑,“列车上的茶还不错吧?”
      凌诉下意识道:“还不错……”
      下一秒凌诉的眼睛猛地瞪大,差点惊得跳起来,脊椎也骤然一阵发凉:“茶是你送的?!”
      面具人杰克显然不是很欣赏他的反应。男人咋了下舌:“啧,得知了真相不是应该好好道谢吗,摆出这样一副鬼表情给谁看?”
      凌诉心说没吓的揍你一拳就不错了还指望有什么良好的反应。他毫无诚意地说了一声谢谢,恶狠狠地想反正现在是在做梦照着对方的脸打下去也没有关系吧,最多是死回去梦醒。
      他正低着头思考着,下巴突然被两根手指强制抬起。凌诉茫然地看向那双近在咫尺的蓝眼睛。
      “你以为自己在做梦?”
      面具人杰克语气不善。
      凌诉一下子头皮发麻,身子也僵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看你这个想要找死试试的表情就知道了。”男人的手略微使劲,凌诉感到一阵钝痛从着力点传来,这个意识让他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听说,梦境里,是不会感受到疼痛的。
      而且这个世界看似没有条理可言,但意外地拥有很鲜明的逻辑性。
      作为一个梦,它过于真实了。
      这时候凌诉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下意识地开始思考起这个世界来了。
      “你的确是在做梦。”面具人杰克哼笑出声,“但你别把这个梦想的那么简单。这是你用来困住你自己的梦。”
      凌诉感到对方说话间热气扑打在自己的颈项上,忍不住偏了偏头。面具人杰克松开手指,坐回原位。
      “什么意思?”凌诉用手指蹭了蹭下巴问道。
      “简单来说,你快要死了,但你又不肯死,所以你为了保护自己,把自己困在了这个梦里。”
      “我怎么可能快要死了?有人冲进教室把我杀害了?”
      “你的记忆是缺损的,不然你早回去了。”
      “……听不懂,那又怎样?”
      “那好心提醒你两件事好了。”面具人杰克瞥了凌诉一眼,嗓音又恢复了原来的优雅从容,“第一,我是你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我绝对不会害你。第二,别找死,不想死我可以帮你,找死那我也救不了你。”
      男人警告地眯起眼睛:“你在这里死掉的话,在现实世界也会死掉。”
      凌诉沉默了一秒,学着对方的样子也将眼睛眯起:“我凭什么相信你?”
      面具人杰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有所警惕了,这很好。不过你既然提出了疑问,那给你提供一个友情服务好了。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我会如实回答你。”
      凌诉露出了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好像钓上了一条大鱼的老汉斯一样眼冒精光。
      他思索了一下,问出第一个问题:“伍德太太说她存在的目的就是收集情人,而且我注意到你们对他人都有一个加在名字前面的绰号,这个绰号究竟代表了什么?”
      面具人赞许地笑了,似乎对这个问题相当满意:“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注意到……不许瞪我,毕竟你的所作所为都太冒失了。绰号先于人物本身存在,限制着他们每个人的身份。就像游戏程序里的角色设定,他们永远遵守着自己的角色,因为这些设定就是他们存在的目的。”
      凌诉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猜到绰号很重要,但这样一番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就像程序员变成一样,先给这个程序下好定义编好码,按下执行键,程序就会按照设定好的路线走下去。
      “等等,”从小接受政治教育的凌诉发现了不对,“你这不符合马哲。”
      “梦境本来就是意识的产物。”
      “……需要我夸你知道马哲吗?”
      “留着夸你自己吧。”
      “……什么?”
      “没什么,下一个问题。”
      男人避开他的目光拒绝回答。
      他微微一怔,调整了一下问道:“我想知道织女家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唔,这个与其问我倒不如自己看一下,你愿意相信别人的嘴巴还是自己的眼睛?”面具人杰克想了想,“真要说的话织女存在的目的就是织,不过说不准她在织什么,拿什么织——总之,织女不是什么善类,但也用不着害怕。”
      凌诉深吸一口气:“好吧,那第三个问题。”他咽了口唾沫艰涩道:“你结婚了吗?”
      ……
      面具人杰克似乎愣在了原地。
      凌诉想咬舌自尽或跳车自杀。
      半晌,面具人杰克露出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没有。”然后他审视地打量着凌诉:“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凌诉又看见那种戏谑在他的眼睛里出现。他原本打算扯个谎再加两句什么“相逢即是有缘”混过去,但他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老老实实道:“我对你挺有好感的。”
      他以为面具人杰克的下一个指令就是把他踹下车,然而——
      对方只是不咸不淡也无风雨也无晴地扫了他一眼:“哦,这样啊。”
      哦……是几个意思。
      凌诉被他“哦”地全身难受,头皮都要炸开了。
      凌诉:“……你哦什么!”
      面具人杰克有了幸灾乐祸的以为:“你提问的机会已经用完了,乖乖坐好,闭嘴。”
      凌诉:“……你到底什么意思!这算什么反应?”
      面具人杰克:“说了不会再回答你了,闭嘴。”
      凌诉看看外面换了个话题:“我们要去哪里?”
      “……”面具人杰克挑眉,“现在想起来有这么多问题没问了?晚了,闭嘴,再吵丢你下车了。”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2.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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