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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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入宫
对圣旨感到讶异的不仅是我。
所有人在听到后，都是一副好似严公公拿错圣旨般的样子。公主？为什么？根本莫名其妙。就连从我踏入大厅时，便对我怒目而视的婉如，如今也是对这份圣旨目瞪口呆。
然而哪里容得质疑。礼数俱尽，叩谢圣恩。待父亲打点完严公公后，我得知这几日宫中会有教引嬷嬷来教导我宫中礼仪。这教引嬷嬷，教导的多是新晋秀女。然而皇帝收义女，前朝历代也并非前无古人之事。遇到这种罕事，她们也会被派来教导新公主。
圣旨接后，二娘和婉如甚是愤怒，经常找父亲理论，哭诉这一切本该是婉如享有，摔花瓶，砸茶碗。恐怕就差以死相逼了。我就静静地看着她们惹父亲心烦。在父亲面前，婉如又哭又闹，二娘跟着添油加醋。起初父亲会安抚她们，后来父亲也开始驳斥她们了。
至于为什么，我想，大概是凭她们想要更改圣旨，是几乎不可能的吧。与其继续以前的状况，不如尽力挽回而不显山漏水。既然现在能给家族带来荣耀的人是我，不是她乔婉如，就算我不是后宫宠妃，但要是皇帝欢喜，身份又如何？
由于这几日，时常有宫里的人出入，再加上父亲态度有所转变。二娘和婉如都没有对我怎样，也不敢寻我泄愤。如果我受伤，甚至死亡，父亲不会再就此罢了，宫里的人也不会坐视不管。
所以每日她们只是一副见了我恨不得啐我一脸口水的样子，最多只是言语上的辱骂。但是没关系，在乔府这么些年，怎样的辱骂之词我没有听到过。婉如似乎很想出一番气的样子，但是现在，她不得不只是紧握拳头而已。
我没有那种要离开生养我十三年的家时该有的悲戚，甚是嘴角开始浮起了一丝笑意。我装作和父亲不舍，对家眷恋的样子，父亲也只是悲喜交加地看着我，居然会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摸摸我的头了。
入宫前一日的夜晚，我正在桌前闲靠在座椅上翻看旧书，突然回雁敲门进来，告诉我父亲在门外，想见我一面，有些话想对我说。
我心里一紧，但随即整理好表情，去门口迎父亲进来，并嘱咐回雁将我屋里最好茶的端过来。
父亲见我亲自出来，只是笑了笑，用深沉的声音唤了我一声兮儿，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称呼过我了。月光下，父亲的笑意有些僵硬，但我知道，他的内心一定才是最复杂怅惘的。
我也笑着唤了他一声爹爹，便扶着父亲进门。纵然我自己也不知道，这声爹爹，这份笑意，有多真，有多亲。
父亲落座，回雁端着茶送了上来便退下了。父亲拨弄着茶碗的盖子，有些出神地看着茶叶在端上来时或沉或浮地漂动。半晌，父亲开口了。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是我名字的出处。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我看着父亲的茶，似是无意地接了诗句。
“此刻仿佛仍能回想起，和你娘为你选名的那一刻……但是从明日起，你便不再是我乔远之的女儿了，而是高高在上的云敬国襄柔公主。与我，与乔府不能再有瓜葛。”
“未能承欢父亲膝下，让父亲享天伦之乐，是婉兮的罪过。”见此情景，我低下头跪在父亲面前。
父亲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扶我起来。我这才挤出几滴眼泪，忧伤地看着父亲。
“婉兮，你肯定会怪爹。你娘走得早，爹也确实更喜欢你二娘。但是爹一直是敬重着你娘那样的女子的，她像是儿时书中写的仙女一般，与尘世不争不扰。纵使不是有倾国倾城一样的容貌，却好似胜过了无数美艳女子，是个静美的大家闺秀……”
讲这些又有何用。只有敬重的夫妻，是佳话还是悲剧，谁都明白。但是我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父亲。
“本是想让婉如和我一同去乞巧宴的。那么多比我官职要高的大人，那么多优秀到令人称奇的女子。太子妃一事，爹本是不抱希望的。没想到……发在婉如的事情上，爹必须要向你道歉。”
“爹爹言重了，婉兮未曾记恨过父亲。”
“入宫不比在自己家自在，凡事要谨言慎行。就算贵为公主，皇帝宠爱，也切莫嚣张跋扈，引火上身。还有，一定要跟爹撇清关系，从此以后你的父亲，是咱们云敬国的当今皇帝。”
“是，婉兮知道了。”
“还有一事……兮儿，你也知道，你大哥端儿不成器，不想跟爹一样为国效力，只想经商，不思进取。待兮儿在宫中有一席之地……”
乔端，二叔所出的儿子，也是我和婉如的大哥。由于父亲膝下无子，便一直将大哥当自己儿子看待。大哥的娘明明是正室，却任由妾室在家中纵横摆布，干脆就不理家事，在家中吃斋念佛了。虽然与我娘亲些许相似，却比我娘亲要懦弱得多。而大哥也怕是随了他娘的性子，不思仕途，让父亲很是烦恼。
还以为父亲要对我真心悔过一番，原来到头来还是另有所谋。倒也真是思虑周祥。皇帝既然能封我公主，便断不会提拔父亲，甚至会自此于官场抹消他。所以还不如待时机成熟，由我来让官场注入新鲜的乔家血液。
心里这样想，但看着父亲，我也只是露出一个深谙父亲心事的笑意。
“是，婉兮懂得父亲的苦心，定会照做。”
翌日，我便随身着华服，在宫人迎接下，带着回雁风光无限地离开了这个家。看着婉如愤恨却又无奈的眼神，我在她面前笑了。轻声一笑，拂袖离去。
其实，离开这个乔府，于我而言并无多大眷恋。父亲由于宠爱二娘，于是连带着偏爱婉如。没有娘亲在，这里早已家不像家了。也罢，离开也是件好事吧。就算莫名其妙地就成为了襄柔公主，必有蹊跷。此去，不知是吉是凶。
娘亲，您若是在天有灵，此刻会是怎样的表情，会对我说些什么？还会不会疼爱地抚摸我的脸颊，告诉我，婉兮是个好孩子……
一路上，我未曾掉过一滴所谓恋家的眼泪，只是心里念着娘亲，便入了宫。
红砖绿瓦，金碧辉煌。在庄严肃穆中，却透露着沉重的气息。这皇宫还是和那天乞巧宴时一样，只不过这次我是作为公主的身份，要在这里一直生活了。
穿过宣正门，宫人通报后，我和随行的宫人遂被带到明政宫正殿的大堂。我有些紧张地看向回雁，她笑着，小声对我说：“小姐安心，回雁一直在。”
这里是皇上最常停留的地方，正殿是听政摄政之地，偏殿是批阅奏折之地，就是御书房了。
“襄柔来了？让朕瞧瞧。”
一个浑厚有力的男性声音传来。顺着声音抬眼望去，一个身着明黄色绣金龙纹蟒袍的成熟男性威严地坐在大殿之上正座的龙椅之上。他蓦然起身，向我走来。
天子龙颜，不怒自威，令人心生敬畏之情。自回雁予以我鼓励之后，我便努力平复情绪，绝不能因紧张而出了差错。我连忙按教引姑姑之前所教，向皇上福身，恭敬地请安。
“果然如宁贤妃所言，端雅大方，出水芙蓉。平身吧。”
“谢皇上恩典。”
“听闻襄柔亦通琴艺，这倒和崇煜相似了。”
“皇上过奖了，襄柔只是雕虫小技，入不得耳。七皇兄的琴曲才堪称天籁，能登大雅。”
“那你可知琴德？”
“美而不艳，哀而不伤，质而能文，辨而不诈，温润调畅，清迥幽奇，忝韵曲折，立声孤秀。是谓琴德。”
“好，晓琴德之人，方知琴之美意。歆兰，襄柔的住处可安排妥当了？”皇上满意地看了看我，随即转过头去询问。
被唤作歆兰的御前侍女小步上前，面带笑意：“回皇上的话，奴婢已经差人整理过引香阁了。”
这时，皇上身边的严公公突然凑近一步，对皇上说:“皇上，宁贤妃娘娘求见。”
“哦？那正好，宣。”皇上面露喜色，一挥衣袖。
“宣宁贤妃娘娘进殿。”
殿门被打开，宁贤妃在雪竹的搀扶下姗姗走来，依旧如那天雍容秀雅。恭敬地向皇上福了福身:“参见皇上。”
说罢，我也随众人一道向宁贤妃请安。
皇上向宁贤妃伸了伸手，宁贤妃莲步轻移，将纤纤玉手搭在皇上的手掌上，站立在皇上一旁。
看来，宁贤妃与皇上的感情不错，果然如众人所言，盛宠不断。
宁贤妃扫了眼人群，最后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莞尔一笑:“襄柔来了，一路上可有累着？我已经让小厨房备了些糕点，一会可要到母妃那尝尝。”
母妃？莫非……如此说来，皇上应该是把我过继在宁贤妃的子嗣里了。
“宁贤妃倒是急着做母妃了。”皇上打趣道。
“襄柔这孩子，臣妾第一眼见便觉得有眼缘，喜欢得很呢。”宁贤妃也是笑着看了看我。
“繁文缛节就不必了。今日襄柔舟车劳顿，尽快随你母妃一同歇着吧。”
离开明政殿，我跟在宁贤妃身后一同来到宜和宫。这里风景依旧，翠荇香菱池内幽香，桃树上几点绯红。却看起来似有不同了。等随雪竹和歆兰的带领下来到引香阁，安顿下来后已近黄昏，却突然下起如丝如线的蒙蒙细雨。
这引香阁是宁贤妃主位的宜和宫侧殿。听说未出嫁的公主可随母妃同住一宫，当然，也只是受宠的公主而已。如果公主已经将要及笄，仍不得宠爱，可能会被安置在某个行宫，直到被安排婚事，出嫁。
引香阁古朴雅致，四周只紧挨两殿。一个是宁贤妃所居的主位，另一个我还未曾拜访。院内同宜和宫布局风格一致，也有几棵桃树，细雨敲打洗刷，枝叶在窗前影影绰绰。
“大小姐，这里可比咱们乔府大多啦。宁贤妃娘娘对您也是真如对亲公主一般。”
回雁开心地走到我身边，满眼藏不住的笑意。也许她是真的为我感到开心吧，但是她越是开心，我却越觉得不安。
首先，一面之缘即被封为公主，就算我真的令宁贤妃倍感亲切，想收为义女。可宁贤妃娘娘好像也不是不会思虑周全之人，一位嫔妃的一己之见，要如何通过层层说服，道道坎坷，让皇上、太后、文武百官等众人全都接纳我？
除非根本就不用说服，也没有坎坷，所有人已经默认了我的出现……“襄柔”的出现是必然的？
也许是我多虑了，可此事着实蹊跷。以后的日子不知是否太平，但看来不得不小心谨慎了。
“回雁，你听着。”我严肃地看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的回雁，“以后绝不许说‘咱们乔府’，也不可随意提起，免得落人话根。我已与乔府无任何关系。现在的我，是襄柔公主，是当今皇帝的女儿。记住了吗？”
我很少这样极其严肃的与回雁说话。回雁明显愣了一下，愉悦的神情凝固在脸上。不过回雁是个聪明的人，转而她便会意，应允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入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