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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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溪？”
“我娘？”
两个声音一齐响起来，一个不快，一个惊疑，混在一起竟也听不出哪个的情绪了。
欧阳少恭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也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回答些什么。
尽管这两个问句都并不构成问题，但他觉得他一定该要说点什么。
“浣溪正往厨房去吩咐，我们便遇到了。”他还是选择先回答欧阳明日不是问题的问题。
“这么说我去吃饭也又要看到她了？”白陌芷不必等欧阳少恭回答，已又抛出一个问题。
欧阳少恭不知如何来说。
欧阳明日知道。
“浣溪姑娘灵动可人，沈小姐温婉大方，得两位清丽佳人陪侍，白公子当感欢愉。”
言罢，他微微笑了起来，一双桃眼黑亮剔透，好像黑夜里的第一颗星子。
他微笑着看着白陌芷，笑容难见欢悦，看在白陌芷眼里却觉得奇怪，像春天才到的风，微暖却总夹杂着几颗冰粒儿。
他又转向了欧阳少恭，“我们快些回去吧，莫教紫冥久等了。”
紫冥确实等了一会儿了。
他本来是要亲自去找欧阳明日的，却被欧阳少恭主动揽了下来。昨天夜里的事教他总不能太信任欧阳少恭，现在见欧阳明日久久不归，更有些担心。
他想到第一次在御仙阁对欧阳少恭起反应的不仅是明日，还有他自己，只是恐明日多疑才没有告知。现在想来那一种感应越发奇特，他是剑灵，能同他起感应的，莫非也不是个人？
欧阳少恭被封印的千年记忆，哪里像是一个“人”能够经历的。
而这茫茫千年里，一个遭此惩罚的灵物，究竟是谁。
紫冥在心底缓缓回溯着这千年的记忆，忽然听到门外一阵笑语，神思一断，再抬眼时已看到欧阳明日眉眼俱笑地走了进来。
他解下身上的披风递予身后的人，看了眼坐着的紫冥，眉眼愈弯。
“瞧你这幅苦愁模样，亏你还总是嫌我太老气，也该当心当心自己。”
他鲜少这么真心的愉快，紫冥一个晃神儿还以为是他剑法又得精进了。
但他下一瞬就意识到这里没有掌门，那么能让他愉快的恐怕只有他身后跟来的人了。
他抬起头越过欧阳明日，果真就看到了也是放松笑着的欧阳少恭。
“让紫冥久等了……”欧阳少恭微微施礼，唇瓣未合，欧阳明日已抢先继续了下去：
“我同少恭说了一些琴艺上的事情，难得聊的开心所以行的慢了些。你等的确实辛苦，快些来吃吧。”他已经坐了下来，眼睛却看着欧阳少恭。
紫冥心中已明白□□，扁扁嘴开始给欧阳明日布菜，欧阳明日看着精致的菜肴心里欢愉满意，止了紫冥的动作，指指一边欧阳少恭的碗碟道：“先为少恭来吧。”
欧阳少恭闻此一愣，想要推托，却听到欧阳明日又笑了起来，“我们已是朋友，便不必总是生分了。”
物以稀贵，欧阳明日的笑也是如此。他虽鲜少笑，但笑起来却是谁都难以抵挡，就算只是笑声，让人听着也要不自主跟着开心起来，他说什么都要答应了。
这样的笑对他师父如此，对紫冥如此，对同门几百师兄弟如此，现在对欧阳少恭也是如此。
紫冥虽心道你有了朋友却苦了我，但依然快乐地为欧阳少恭布起了菜。但他虽因听到了欧阳明日的笑而快乐，却还是没有丢掉心里的疑惑。
他一边布着菜，一边随意问道：“欧阳先生如何想到要来这里做琴师？你的朋友帮你寻到些金风玉露楼的下落了么？”
他一连问了两个问题，两个都是欧阳明日一直想问却总不好意思再问的。
所以他现在虽有些暗自嗔怪，却也还是没有出声，玩弄起鬓边一束发丝儿，耳里静静听着欧阳少恭的答复。
而他们却不知欧阳少恭心中早已将这问题演练千回，如今总算被问，倒觉出些畅快，谦和一笑，寥寥数语简明扼要，顺如流水。
他先答了第二个问题：“金风玉露楼本就是一个世人罕知的地方，如今莫名到此断了联系，虽寻找多日，也未曾有丝毫下落。”
他说着笑容微敛，神色愈沉，再抬眼时已又露出一个笑容。欧阳少恭的笑容不像欧阳明日般稀少，他的笑容很多很频繁，种类也丰富，并且笑的恰逢其时、恰到好处，看多了是从不会觉得厌烦。
这次他的声音有些怅惘，笑容也无奈了起来。他看了眼欧阳明日，又将目光瞥到了别处。
“眼下前途未明，君子自强，怎好总寄于篱下，也该自谋些出路。”
只这一句便要教欧阳明日悔入了肠子，如此一问一答还要怎样再留得住欧阳少恭。
而这个想法一出，他的惊异又很快压过了后悔，他忽然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想让他留下。
“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我既是朋友，便不该再计较这些是是非非。”他的言语快过了思考，觉得惊异的时候心里的话已经说出了口。
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欧阳少恭留在他的身边。
“金风玉露楼我和紫冥一定会帮你找到的。”欧阳明日反应过来又补充了一句，看向了欧阳少恭。
他的眼瞳真挚纯粹，像昆仑山的冰湖、天山的净雪，每一寸都无比干净剔透，透满了欧阳少恭许久未见的澄澈。
烛光映在他的眼瞳里，冰湖、净雪闪耀出迷人的极光一样的颜色，美丽到不可接近。
欧阳少恭直视上这双眼睛，忽然有些沉迷。
欧阳明日被这样的目光望着竟是有些微微脸热，他努力平息着自己的眼神，一语不发。
“你……就不好奇金风玉露楼是什么地方么？……不好奇……我是什么人？”这样的眼睛就像寺庙外的净泉，欧阳少恭看的久了，竟像是被洗过一般。
他忽然不想总骗着欧阳明日。
如果他这一刻坚持要问，他一定会告诉他。
欧阳明日没有问。
他不是不好奇，只是不想问。知道的越多不见得越好，这在他之前的生命里已经印证过无数次，瞎子聋子有时候活的会比健康的人好过更多。
他想起了过去自己也有过一个知己，却就是因为这些纷扰阴阳永绝。他很喜欢现在再次有了一个朋友的感觉，他喜欢和他像无数平常的朋友们一样，一同吃饭，一起聊天。他不想破坏这份两世难得的安宁。
他绝对不要再一次失去自己好容易得到的情感了。
“我已经知道你叫欧阳少恭，是一个琴师，是欧阳明日的朋友。”欧阳明日微笑起来，一字一句都说的很肯定，没有半分犹豫思索，听在欧阳少恭耳里，更震撼进了他的心里。
他便一点也不想再告诉他任何事情。
隐瞒是为了欺骗，欺骗有些时候却是因为太在乎。不在乎便不需要隐瞒，不需要欺骗，只有太在乎才会想伪装，才会想以欺骗换取长久。
而尽管所有欺瞒终不会长久，但飞蛾扑火也好过冻死残冬，短暂的长久也可以升华出一份决绝的永恒。
他和夏侯明日便是双双选择了扑火，双双燃尽在了最后的炽热之中。
这一次欧阳少恭依旧选择了扑火。他不清楚能和眼前的人相处几时，但哪怕一天，他也很是乐意。
毕竟他也太久没有过这样的安宁。
他将目光瞥向窗外，看到半卷竹帘外是江南春日的夜，它宁静而潮湿，像眼里未干的泪，想要滴落却永远再落不下。
他将目光瞥向窗外，看到半卷竹帘外是江南春日的夜，它宁静而潮湿，像眼里未干的泪，想要滴落却永远再落不下。
一顿饭吃的无比和谐，少见乐趣。饭后当他从那间不算太大的屋子里走出时，闻着屋外空气中潮腻的芳馨，心里竟是一阵止不住地回味。
他立在楼里的木窗后，看着窗外屋檐下盈盈燃着的一盏五彩琉璃宫灯，回想着饭间少年的笑容，想到他的笑也似这空中香息、夜里彩灯一般清甜明耀，不自主也微微笑了起来。
“安陵瑾，欧阳先生可还记得阿汐姑娘。”
他笑的太真挚，以至于都没有发现身后忽然多出来的人，更没有反应过来他口中所说出的话。紫冥立在他身后，看到眼前的人转过头来，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第一次泛起清冽，却是空无一物。
他的笑容势态未消，转过来的时候嘴角正勾到最上，和煦春风，生发万物。
“紫冥？”
他不认得安陵瑾，也不认得什么阿汐姑娘。欧阳少恭看着紫冥，笑容未收，眼里怔惑。
紫冥不语，只是直盯着他，似要把他里外看穿。欧阳少恭平直回视着他的目光，良久又是淡淡笑了起来。
“少恭从未认识过一位唤作阿汐的姑娘，也不认得这位安陵瑾。”
他字字说的诚恳，紫冥上下看着也知道他是确实不记得这些事情了。
安陵瑾和阿汐是他昨夜朦胧中听到的名字，安陵瑾便是欧阳少恭众多记忆中的一个主角，而阿汐则是他亲手杀死的那个新娘。
他究竟是谁。
“欧阳先生可是会时常记起些未曾有过的记忆？”紫冥说出这一句话时，欧阳少恭的眼神一动未动，风吹起他腰上玉带，环佩相鸣，和于檐下铜铃，恍如九天清乐。
乐声渐熄，他心已掀骇浪。
而他还是笑着。“紫冥说笑了，既然未曾有过，又何谈记忆，更何谈记起？”
他想起梦里仙岛的仙人，想到他日日夜夜的琴音，看着紫冥，忽然越觉这其中蹊跷。
但他绝不会告诉紫冥。他要自己一探究竟。
紫冥不能从对方的音容间读出任何东西。欧阳少恭就像一张白纸，历经年月不染尘埃，或者说是不见尘埃。
除非白漆修饰，世上如何会有这样的一张纸。
而白漆是掩饰，刮去漆料，内里该是如何！
“是我糊涂了。我送先生回房吧。”他也微微笑了起来，上前一步，却是不经意伸手掠过了欧阳少恭手腕。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