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要给她当后妈》乐木敏

18、18

　　坐了会儿，蒋沈韩的酒有些醒了，心里的难受劲反而上来了。
　　“你一直在家？”杨晨晨以为他只是工作不顺利，又觉得那不算重要的事情，就和他闲聊，“菲菲姐来家里了，她敲门很久，你为什么不给她开门？”
　　蒋沈韩低垂着视线，看着手里握着的蜂蜜水，“我为什么要给她开门？”
　　“……”杨晨晨被噎了一下，她撇嘴，“你落到现在这样，又不是她害的，干嘛怪到她头上。”
　　杨晨晨继续说，“菲菲姐让我转告你，她已经分手了，她现在爱的是你，请你务必相信并且给她一次机会，而且希望能见你一面。”

　　“……”蒋沈韩看电视，看得入迷。
　　“……”杨晨晨觉得自己真的是有没事找事的爱好，而且是专门做能让蒋沈韩不高兴的事，杨晨晨拿出手机，边翻着找电话号码，边说，“我现在给她打电话，她应该还没有走远。”
　　蒋沈韩转头看她，目光清冷。
　　杨晨晨一点不害怕他，并且觉得他这样生气的模样实在是迷人，她找到陈菲洁的电话号码，拨通，宣战一样放在耳边。
　　嘟，一声。
　　嘟，两声。
　　杨晨晨并不是真的希望陈菲洁能快速接通电话，她只是享受，耳朵里听着枯燥的声音，眼睛看着蒋沈韩越来越沉的脸色，带来的复杂又生动的体验。

　　嘟……
　　声音还未落下，一只手快速伸过来，夺过她手里的手机，扬手一扔，丢出去老远。
　　手机屏幕，瞬间黑了。
　　杨晨晨气得呼哧呼哧呼吸，“有病吧你，干嘛扔我的手机。”
　　蒋沈韩还捏着杨晨晨的手腕，他用力一扯，把她硬生生的拖过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我……的事情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杨晨晨用空着的手，去掰蒋沈韩的手。
　　“其实，你并不是在关心我，也不是在对陈菲洁打抱不平。”蒋沈韩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有痛楚的颜色，“你只是想奚落我，让我难堪。从刚才开始，一直在拿话试探我，如果我顺着回答，说出你想听的话，你是不是就开心了。”
　　“对啊，这样的年度大戏，怎么能错过。”杨晨晨甩了甩手，不耐烦地说，“放开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陈菲洁有男朋友？”蒋沈韩自认和陈菲洁没有过任何的进展，就没必要清理后续事情，他只把这件事情当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哑巴亏，可现在看着杨晨晨提起陈菲洁时候的幸灾乐祸的表情，蒋沈韩才迟钝地发现端倪：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呢？
　　或者，从头开始，这就是她设的局。只是他没如她想象那样深陷泥潭，所以她不高兴了，才会一直追着问呢。
　　杨晨晨毫不畏惧他吃人一样的目光，镇定地回答，“是。”
　　“为什么？”
　　“因为看你们相处得愉快，恐怕容不下我这个外人的好心提醒吧。”杨晨晨笑了下又说，“万一你乐于当第三者呢，你家又不是没有这个优良传统。”

　　蒋沈韩的额头抵着她单薄的肩膀，一只手就能轻易横亘过她整个后背，禁锢住她，另外一只手，拉着她的手，摁在自己心口位置，“晨晨，我这里疼。”
　　杨晨晨的手心，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声，这声音和力量，让她的身子猛地一颤。面前的人，不再是小时候瘦高的大男孩蒋沈韩，他是一个男人，身上有男人才有的气息和力量。
　　这样的蒋沈韩，让杨晨晨害怕，害怕被他再次颠覆这一坨SHI一样的人生。
　　“你应该去看医生。”杨晨晨挣扎着，收回手，就算蜷缩不回去，她也努力把手握成拳头，再不肯体验那让她害怕又心惊的心跳声，“或者去找陈菲洁。”
　　“我只说一遍，我不喜欢陈菲洁，我见她是因为你每次出门都有她，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和她玩。”蒋沈韩稍微放开她，却不是完全的放手，“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一次次回这个家，以为我愿意叫别的男人爸爸吗，一次次被人冷嘲热讽吗？晨晨我不想，我一次都不想回来，可是我想啊，你在这里，我回来就能见到你，所以我回来了。”
　　“……”杨晨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震惊得张着嘴巴，可她是杨晨晨啊，无论内心多么脆弱外表都要坚强的杨晨晨，所以她嗤笑一声，“你这么深情，都要让我以为，你对我是另有所图的。”

　　蒋沈韩毫不犹豫地点头，“杨晨晨我就是对你另有所图了，而且很早。我原本打算，你大学考到B市，我知道你不喜欢用名字带沈的钱，我用自己的钱买了房子。后来你要出国，这是我计划外的，可是我想好了，你去吧，只要你开心，我去找你。”
　　我去找你。
　　这个陈述句，像一句承诺，来自一个最不应该说这句话的人。

　　杨晨晨拼尽全力推开他，无视他难看的脸色，她咬着牙说，“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我从你妈那里敲来二十万，还有。”杨晨晨指了一圈房子，故意笑嘻嘻地说，“还有这个房子，承诺是再也不回来。”
　　“……”蒋沈韩今天上午知道的，下午他就赶回来了，却懦弱地不敢提，“如果是我，我会问她，要更多。”
　　蒋沈韩松开她的手，他靠回沙发里，希望自己能立刻睡熟。

　　杨晨晨低头看着手腕处的痕迹，她仍旧笑着说，“蒋沈韩，你是不是装糊涂！我问她要钱的意思是，我再也不会回来。”
　　蒋沈韩睁开眼睛看她，困难地理解，她说的“再也不回来”是什么意思。
　　“我也可以。”蒋沈韩声音很缓，每个字都说得清楚。
　　杨晨晨却装作没听清楚，她站起来，绕过茶几，在客厅里大摇大摆地高谈阔论，“我爸妈刚离婚时候，我是怨恨我爸，可也依赖他，这几年，他已经把我的依赖消耗完了。反正没了我这个亲生女儿，对他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影响。听说我要走，你妈不知道是不是高兴傻了，经不住吓唬，竟然多给我十万，早知道就多要点了。”

　　“我呢？”蒋沈韩问她，“在你的计算公式里，我的价值是多少？”
　　“……”杨晨晨被他问住，她继续色厉内荏，“你可是你妈的宝贝儿子，怎么敢随便讨价还价，更何况我也要不起。”
　　“你是根本不想要。”蒋沈韩戳穿她。
　　杨晨晨爽快地点头，“对啊，你倒是说说，除了是异父异母的哥哥，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和你妈议价。”
　　杨晨晨开口问沈翠曼要钱的事情，蒋沈韩早就知道了，可他不愿意去想，以为她只是小孩心性故意为难沈翠曼，或者出国根本不是她主动提出来的，她根本不想出国，才会和沈翠曼要钱，目的是不想离开，他以为，她要钱时候说的话，只是随口说说。
　　可现在，看着她得意满满地慢着步子，洋洋洒洒地阐述着她是如何智斗沈翠曼的，蒋沈韩这才不得不认识到，也许杨晨晨是真的想离开的，她拿到钱真的会和这个家隔断联系的。就算他一次次忍着厌烦回到这个家，唤那个没有任何感情的男人爸爸，也留不住杨晨晨的半分留恋。
　　二十万和一套房子，隔断的是和杨成钢的父女情，一套房子是拿回本就该属于陈舒的，她对未来的计划很美好，恐怕哪个季节在哪个小岛上晒太阳都在她的计划范围内了。
　　可她的计算成本里，唯独没有他。
　　他也是她要隔断内容里面的一部分，而且她丢弃得兴高采烈，连讨价还价都不值得，像菜市场里，被大方的老板，省掉的零头，忽略不计。

　　“你早就计划着要离开这个家？”蒋沈韩以为杨晨晨会和他一样，就算再讨厌这个家，因为有眷顾的人，就会心软会舍不得，他的原因是她，他宁愿她的原因是杨成钢，可实际上，她不会，她早就想走。
　　“是，我早就想走了，你不知道这几年，每天看到你或者你妈，对我来说是件多么折磨的事情，我再不离开会崩溃的。”杨晨晨觉得自己有时候做事挺绝的，不给别人退路也不给自己的，“你外公受贿的事情就是我做的，我在楼下看到那个人了，贼眉鼠眼的看着就不像好人，所以在门口看到那盆花的时候，我问你外婆要不要搬进去……”
　　“闭嘴。”蒋沈韩咬牙切齿地喊。
　　杨晨晨静了静，她继续说，要彻底断掉什么一样，“我恨他们，是他们逼我妈离开的，又不让她回来看我，你妈说的对，我就是故意那么做的。”她看着蒋沈韩苍白着的脸色，继续说，“我早就知道陈菲洁有男朋友，在你们认识之前就知道，并且是我告诉她不要对你说，我看着你一步步上当，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尤其是你妈妈知道后的脸色，多么过瘾啊，第三者的儿子，做了第三者，她脸皮厚能不怕别人的口水，却担心儿子受不住，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滚。”
　　杨晨晨停住聒噪的嘴巴，她说的已经口干舌燥，嘴巴不受大脑控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上下嘴唇碰在一起发出的声音，让蒋沈韩很崩溃，这大大的愉悦到她，所以她才会一试再试。

　　“蒋哥哥，再见。”杨晨晨转过身，紧紧咬住压槽，勉强用平静的声音，唤出这很久没有说过的称呼。
　　“蒋哥哥，我妈妈给我买了新的芭比娃娃，你要不要玩？”
　　“蒋哥哥，爸爸不肯给我吃第二个冰淇淋，你买给我好不好？”
　　“蒋哥哥，你已经比我高出这么多级，我会跟不上你的。”
　　“蒋哥哥，你喜不喜欢我呀？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是……反正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

　　这个称呼，是蒋沈韩的经箍咒，戴在他的头上许多年，她每念一次，他便头疼一次。
　　以前他被她缠得厌烦，觉得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真能撒娇和粘人，等他习惯了她却不再那么叫他了，他能摸到那个紧箍咒，却对那个带着愉快心情的疼痛感觉，陌生了。
　　杨晨晨觉得似乎有一道力量，从背后扑过来，她没见过海浪，却看过图片和视频，想象着应该就是这样，被兜头盖住，浑身无力地随着水漂流，她想要挣扎，手已经挥起来伸出水面，却又被荡漾着的波纹拉回去，沉溺到几乎窒息。
　　杨晨晨在家里，不可能是真的溺水，也不会有真的海浪，她面前的只有蒋沈韩。
　　是比海浪更可怕的蒋沈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