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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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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在京郊大营中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值夜后的早操还照出不误,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堂堂御林军左路,此刻正经历着如此悲惨的命运。
只因为几位兵士累极,恍神间没听见军令,便被素有“铁将”之称的李懿责令杖刑。
一声令下,无人敢驳。
求饶声阵阵,却挡不住“铁将”冰冷的脸面。这杖刑下去,非死即残的,谁能不害怕?
邢之气不过,凭什么别的分队训练休息张弛有度,至少值夜后还会有半天的调整,而他们御林军就要受这种责难?邢之本就是个火爆脾气,此刻更是忍无可忍,眼见那一人粗的军杖就要落下,邢之抬脚就要上前理论,怎么说这左路军也是自己辛辛苦苦带起来的,就算现在给了卫少天,也不能平白如此糟蹋了!
只是还未迈出去,眼前一黑,有个人影已经飞身过去,“当”一声,漂亮的一个回转加连环踢,行刑的令兵,登时人杖分离向后跌去,等众人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将受罚的兵士推入列中,护在身前。
邢之一愣:“少…少天?”
刘思成暗骂一声,却不动声色的也凑了过来。
端坐在校场看台上的李懿,顿时铁青了脸,猛一拍案:“卫少天!你不要太放肆!”
闻言,卫少天蓦地收回未出鞘的剑,极少见的沉了脸,回身掠过去立在左路军前,双拳一抱,声音却依旧温和:“少天逾越了,全凭将军发落便是。只是,将军此次判罪有误,少天不得不如此。”
瞥了卫少天一眼,李懿抚上及胸的白须,双眼一眯,冷哼道:“哦?果然是御林军的统领,末将倒是管不得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
军中丘八多豪放大咧,向来不问出自何处,因着都是为皇上效命,哪来的那些朝堂上的规矩?李懿这句话,显然将左路御林军与京郊大营中的其他各路区分开来,顿时在兵众中引起一片嘘声和谩骂。
本就压抑极久的御林军哪受得了这种怠慢?本就积压下的窝囊气,此刻更是如被掷进一个导火索,气急败坏的撩起衣袖,“唰唰”抄起家伙就要抗上,只人少力薄,还未冲撞,却被围了个彻底,一时校场上仿佛成了集市,骂得越来越难听。
邢之脾气上来,嘴里也放肆了些,更何况他们御林军中人人都有些背景,多了个领头的,更是犹如壮胆。
刘思成见状,心里也掖了些怒气,不过倒是比邢之理智些,压下几个脾气暴躁的,暗地推搡着格外放肆的对手。不敢怎么说,也不能让自己人先动手,否则…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都给我住手!”
大喝一声,打的正欢的校场内顿时安静下来。
卫少天冷眼逡巡一周,隐隐寒气四散而来,周围刚刚还叫嚣着肇事的人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愣在当下。而卫少天满眼里的都只有眼前的堂堂的御林军左路,心里微微有些难受,面上却沉了下来,双臂一震:“这是干甚么?刀枪是用来保家卫国的,你们竟对自己人动手?!都给我把家伙收起来!”
一声令下,很多人默默垂了头,不自在的退了几步,只仍有几人却身形未动,转眼瞥着邢之。
邢之气息有些不稳,但不让分毫:“如果再这么窝囊下去,你叫我们还怎么立足?!”
“糊涂!”
卫少天皱皱眉头斥了一句,上前拉住邢之胳膊,压低声音道:“邢兄…若相信少天,就别乱来。”说完,手下紧紧一捏,随即放开,没再多看一眼。
邢之一顿,回神却见卫少天已经转身走到前列去了,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上前一步:“我……”
“好了!”刘思成挤到身侧,一把拉住邢之,低声道:“相信他,让少天处理没错的,你插手只会越帮越忙。”
“可是……”
“还不把东西收了!”
邢之望着走向校场看台的卫少天,狠狠摔了手里的刀:“都他妈的给我滚回去!”
卫少天抿抿嘴,听到身后尘土飞扬的踏步声,暗暗松口气,往前走了几步,单膝跪下:“将军对我部众爱护有加,少天自当感激不尽,但皇上增派我们前来营中锻炼,并非为人笑柄者,也不能平白受人非难。只是我部来此地两月有余,将军威重令行,让少天见识大增,也该有些觉悟,所以…”卫少天将佩剑放在一侧,“兵无教,是少天的过失,少天愿受罚。”
“你!”邢之没想到卫少天竟来这么着,顿时怒了:“你…你傻的么?!”
刘思成蓦地拉住邢之,脸上闪过几丝担心,却没阻止,只低声道:“你真想将事情闹大?”这种情况下,逞强只会让人搓圆揉扁,若是一个奏折上去,就算是左路军多无辜,只要因着军中衅事一条,以圣君的脾气,怕是不好收场罢?所以,刘思成也明白,与其将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不如让卫少天一人承担来的便宜些,尽管……
邢之一脸气急败坏,担忧愈甚:“思成,他…他……”
“别吵!若是李将军真的罚他,我们再出手也不迟,大不了一块给圣君请罪去!”
话虽如此说,刘思成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毕竟是杖刑,若是卫少天有个差池,那圣君那头该是……突地想起以前圣君说过的那句朕的少天,就没来由的感到不安。
从刚才开始,李懿就一言不发的望着卫少天,现下看到这个毫无惧色的十六岁少年,不禁若有所思。
“怎的?你以为我不敢动手么?”
卫少天摇摇头:“少天知道将军的用心,现下做出不恭之举,自当领罪,还望将军以后一如既往的从严以待,少天感激不尽!”
李懿双眼一眯:“我的用心?”哼,有意思儿,这个稚嫩的小鬼还能看出些什么不成?
“将军无非是想让我们认清自己的立场罢了。”
“哦?”
“御林军本就有自己的职责与立场,巡夜之类不过寻常之事,而充沛的精力则是必备的能力,否则如何保护皇上于无危险之境中?将军从不言明,却严苛教诲,显然是让我们自个儿觉悟罢了。”
平淡的话,没有任何的雕琢,却让李懿双眼闪过一丝光,瞥了眼有些怔住的御林军:“只可惜觉悟的人却少之甚少。”
卫少天又摇摇头:“将军此言差矣。”
李懿收回视线,认真的看了眼与他对视的卫少天:“哦?”
“国难当头,我们虽为圣君直属,不必上战场纵横,但同样有为圣君开疆拓土的心愿,绝非没有觉悟!你们说是不是?”
突地高声问询,卫少天转过身来望着身后的灼灼眼光,气势轩昂。
“是!”
几乎同时的响应,震耳欲聋。
嘴角一勾,卫少天转身道:“别人总会对御林军有些偏见,认为我们不过是些吃皇粮的养尊处优之人,所以这两个月来不管是何种任务,不管是来自谁人的挑衅,我们都一概不予回应,因为我们珍惜在军营中与各位同僚的相处!”
校场中隐隐有些悉悉索索的低声,不少同级的将领也稍稍有些动容,耸耸肩,做了个略显尴尬的表情。
李懿不动声色的环视一周,曲起右臂支着下巴,却没有说话,只眼神倒不如刚才那般严厉。
突地从将领席中传出一声冷笑:“你们难道不是养尊处优?我们在战场上奋力杀敌的时候,你们在哪里?现在跑到我们营里来耀武扬威的,不嫌寒碜人!若是识趣,还是乖乖回去的好,省得在这儿污了我们的眼!”
细细一看,竟是对闾国之战中,立下汗马功劳的邱泽将军。他出身奴隶,因在战场上骁勇善战,自己独擒敌人六员大将,是为数不多被圣君嘉奖的将领之一。难怪口气会这么冲!
卫少天冲一脸冷漠的邱泽轻轻一礼,话里也没因邱泽的不礼貌而恼怒,只对李懿说道:“的确,长久囿于宫中,我们不能对大燕目前的战事有身临其境之感,但现在是处于军营中,我们周身都是如此热情激昂的氛围,作为一名军人,怎地会安于现状?邱泽将军神勇,我们敬仰万分,但御林军中也绝对不乏英勇善战之人!凭空论断,这与平白诬蔑有何两样?!将军!我们的失言与反常,绝非故意冒犯,只是…我们愿与大家和睦相处而已,而非做个别样相待的典型!所以少天在此受罚,望将军明察!”
李懿眉毛一挑,斜睨着一脸冷笑的邱泽,不由耸耸肩:“罢了罢了,说来说去倒是我们对御林军不公些了,这可绝非李某的本意,卫都领可不能诬赖人哟。”
卫少天一抿嘴:“末将不敢。”
李懿点点头,拄着旁边的拐杖站了起来:“既然卫都领如此有诚意,那今天的事儿我就不追究了。请各位将军都管好自己麾下的行为,若是以后再出现今儿个这种出格之举,我李懿可不依了,嗯?”
顿时所有人恭敬行礼:“末将不敢!”
挥挥手:“都散了罢。”
见状,刘思成长舒一口气,幸好有惊无险。
卫少天也松了口气,刚刚还以为邱泽会跟自己单挑来着,只不知为何最后竟没了动静。摇摇头,卫少天见刘思成向他招手,偷偷做了个鬼脸,这就抬脚过去。
谁知还未走几步,却听得一句:“卫都领,烦劳跟本将来一趟,可好?”
脚下一顿,卫少天迟疑的转过身来,正看见李懿面目表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