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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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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玉丰山白家别院中。
“姐姐,我现在想起来那天还想笑呢!那个谭文俊真的是够蠢啊!”白穆潆坐在白穆清的床边,一边给她削着苹果一边感叹。
“什么事那么好笑啊?”
白穆清抬头,刚好看见苏皓驰把带来的药放在了桌子上,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这次的药难吃死了,可还是得天天往下咽。白穆潆看见他来了,立刻跑了过去,左手拿着一个苹果,右手拿着一把刀,就要给他一个拥抱,“皓驰哥哥!你来了!”
苏皓驰看着拿刀,赶紧伸出一只手拦住了白穆潆,“潆儿,刀!”
白穆潆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和右手,然后把两手的东西同时一扔,人就扑进了苏皓驰怀里,“皓驰哥哥,我好想你呀!”
白穆清坐在床上哭笑不得,“潆儿,我的苹果……”
最后,还是苏皓驰重新削了一个苹果,递到了白穆清手上,而我们的白二小姐呢?当然是负责讲故事了!
“皓驰哥哥我跟你说哦,姐姐她算得好准啊!那个谭文俊和他的兵是真蠢哦,我和几个姐姐分别在不同的方向和他说话,明明我们的声音都不一样,可是他们很多人都听不出来!谭文俊就带着他的兵一通乱射,好多树都被他打坏了!我们随便用绳子把一件白衣服拉来拉去就把他们吓坏了,一直喊着‘鬼啊’、‘鬼啊’,也不想想,大白天的怎么可能有鬼呢?”
白穆清看着白穆潆说得眉飞色舞的,也不禁笑了起来,然后问苏皓驰:“镇子里面怎么样了?还好吗?”
“嗯。你上来之后的第二天,舒家就在镇子里面组织了一个集会,说是鸦片也能入药,只要用对了,这害人的东西也能救人命、治人病,问大家能不能同意让他们留下那些鸦片,用来治病。一开始,大家还有些疑虑,后来,齐先生真的用少量鸦片入药,治好了几个人,而且这些人也没有上瘾或者什么新的症状出现,所以大家也就放心了。一个月前,大家推选舒老爷当镇长,但是舒老爷将这个位子让给维祯了,还好,大家倒也服气。这段时间,他把镇子治理得很好,那些被谭文俊抢走的东西,或是完璧归赵,或是折了钱还给各家各户了。只是,和舒太太闹僵了。”
“是因为陈逸柔吗?”白穆潆迫不及待地问。
苏皓驰倒是不紧不慢地,还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喝边说:“是。维祯在即任大会上,说他非常感谢他的夫人陈逸柔,在香港的时候他病了,是陈逸柔非常贴心地照顾他,如果不是她,就没有现在的自己之类的。你想啊,直接宣布陈逸柔是他的夫人,这不是打舒太太的脸吗?那天我陪姑妈去舒府,刚好看到舒太太在和维祯谈话,舒太太就说她是真的很喜欢你,但是如果维祯真的不想娶你,她也不会硬逼,大不了她收你做干女儿。如果陈逸柔家世干净的话,娶她也无妨,可是陈逸柔连名字都是假的!反正最后是把他们轰出家门了。现在他们暂住在原来的大帅府。”
白穆清听了之后只是冷笑,“这俩人,真会踩雷区啊!”
“可不是嘛!不过那个陈逸柔也不算太傻,最近经常设一些粥棚施些粥,也算是得了一些民心吧……现在很多人见了她也是‘夫人’、‘夫人’地叫。对了她身边多了两个丫鬟,说是从小跟着她的,现在给接过来了。那两人的底细我还在查,等查清楚了再告诉你。”
“好的!表哥,谢谢你,真心的。”
白穆清冲着苏皓驰微微一笑,反倒把苏皓驰弄得不适应了,“我是你哥哥嘛!要是真想谢我,就让潆儿给我做几道好菜解解馋吧!”
白穆清噗嗤一笑,说道:“潆儿,听到没,你皓驰哥哥想念你的手艺了,还不快点准备着去!”
眨眼间,白穆潆人就不见了,只有声音从远处传来,“皓驰哥哥你等着,菜马上就好!”
一个月后,白穆清重回诺镇,很多人见她回来了都特别高兴。
“白将军,您回来了!要吃包子吗?刚出锅的!拿着吧!很好吃的!”
“白将军,这个是我特地为您绣的帕子,您可一定要收下啊!”
“白将军,白太太最爱吃的芸豆糕,您拿上点吧!不要推辞了,拿上拿上!”
慢慢地,人越聚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她围在了中间,连旁边陈逸柔路过都没有人理会。最后,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白穆清走了一个小时才算到家,而且身后还跟了好几个自愿帮她拿东西的人。连雪君看到了之后,也不禁笑了出来,说道:“你爹最风光的时候也没见有过这番景象,我的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白穆清无奈地看着母亲,又感谢了那几个人很多遍,才算是把人送走。和母亲小聚了一会儿之后,就直奔苏皓驰的房间。“表哥,表哥,你快出来!”
苏皓驰好好地睡着午觉呢,让她吵醒了,一出房门就怒视着她:“干嘛?”
白穆清摆出一副无辜脸,问道:“表哥,为什么他们都叫我白将军呢?”
苏皓驰打了个哈欠,“这不就是你一直以来希望的吗?”
白穆清高兴地问:“是啊!可是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呢?”
苏皓驰半倚着门框,说道:“好像是陈逸柔越来越出名之后,有一天,突然有人将你的画像贴在了告示牌上,写的什么‘白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带兵勇击土匪谭文俊’之类的吧!”
“是你请人画的吗?”
苏皓驰摇摇头,“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从那天之后,你就彻底出了名了。害得你表哥我啊,一出门就有数不清的人追着我问‘白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呀’,累煞我也!”
白穆清心中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走到苏皓驰面前,边用手戳他边说:“苏皓驰!你眼见着本小姐名声都要被陈逸柔盖过去了,还不帮我赢回来,你还是不是我哥哥了?哼!”
然后,她就走了,留苏皓驰一个人靠在门框上发呆……“什么情况?怎么又成我的不是了?”
雪瑶早就沏好热茶,等着白穆清回来了,一见到她的身影,马上跑了过去,抱着她的胳膊说道:“小姐,哦,不,将军,你终于回来了!现在怎么样了?头还晕吗?心口还疼吗?”
白穆清不管她的这些问题,直接问道:“那幅画你有吗?”
“有!”雪瑶高兴地回答,“那人把小姐画得真美,所以我就偷偷揭下来了一张藏起来了。”
白穆清揉了揉雪瑶的脸,说道:“就知道我的雪瑶丫头最棒了,快去把画儿拿过来,让本小姐看看!”
“好嘞!小姐,桌上有热茶、有点心,你先吃着喝着,我现在就去拿!”
白穆清的笑容在看到那幅画的一瞬间消失了,她太清楚这是谁的杰作了。那行字,即使那个人刻意改变了字体,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那幅画,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她作者到底是谁。一起学书学画十几年,对于彼此的习惯,他们太过了解了。舒维祯啊舒维祯,你家夫人名声盖过我你不是应该高兴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白穆清想了一下午,最后还是决定去问个清楚,顺便,也该商量一下下一步计划了,谭文俊绝对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现在舒维祯住的地方,很多人都是舒府的旧人,已经习惯了白穆清进府不用通传,于是她很顺利地就到了舒维祯的书房门口,刚想敲门进去,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你拿走,我不吃!”这是舒维祯的声音。
“吃一点吧,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陈逸柔,陈逸柔,果然温柔。
“我不想吃!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你先出去吧!”
“维祯,你我是夫妻,我端来的东西你却不吃,别人看了会说闲话的!”
“要是怕人说闲话你就自己把这些东西吃了!吃完了就回去歇着吧!”
接着,是把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的声音,然后,陈逸柔也不再温柔,“舒维祯,你不觉得你有点过分了吗?”
“我怎么过分了?”这是,压着火气呢?
“人前,你对我装作百依百顺的样子,深情得很,一到没人的地方,你就把我晾在一边,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跟我说,这难道不过分吗?”
“这本就是你我的约定啊!三年时间,你给我药,治好穆清,我陪着你,有人在时对你温柔体贴。而且这件事不告诉除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现在,我甚至还让你坐上了镇长夫人的位子,请问,我哪一点过分了?”
陈逸柔冷笑了两声,“镇长夫人的位子不也是我靠药换来的吗?别忘了当初你在香港病倒,是谁在没日没夜地照顾你!”
舒维祯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白穆清听到了陈逸柔略带哭腔的声音:“舒维祯,你的心就那么小?就不能分一点位置给我吗?整天除了诺镇就是白穆清,那个白穆清到底有什么好的?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舞刀弄枪,还爱耍心机,把你家人都哄得都跟着了魔似的……”
突然,白穆清听到了“啪”的一声,紧接着就是舒维祯明显带了怒气的声音:“陈依若你给我听好了,下次,你若再敢说穆清半个‘不’字,我打的就不是桌子,而是你了!是,我的心就是那么小,只装得下我的诺镇和穆清一人!不像你们陈家人,心怀天下,想一统江山!哼!我们诺镇不也曾经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吗?”
陈逸柔听到他喊出“陈依若”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有点慌了,赶紧解释道:“不是的!当初我父亲不是真的要攻城,只是想用攻城吓唬你们一下的,是我想嫁给你,所以让父亲拿攻城威胁你们,我们不是真的要毁了这里啊!而且,而且那个谭鸿博他本来也说好了要和我们合作的,假装攻城,其实只是想联姻,你娶了我,谭文俊娶了白穆清,两家一起管理这个镇子。可是后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倒戈了,然后,谭文俊就杀了我父亲……一切就变了……我后来费尽千辛万苦才又找到你的行踪,然后就跟着你去了香港,维祯,我做所有的事情真的都是为了你啊!”
“包括利用穆清对付谭文俊,替你报杀父之仇?”
“啊!”
“哼!陈依若,我建议你适可而止,毕竟你现在的生活得来不易,不要自己毁了它!”
白穆清听见了往出走的脚步声,赶紧藏到了屋子的拐角处,看到陈逸柔走远了,她才慢慢走了出来,直接走回了白府。苏皓驰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跟在她身后,看到她要进门时腿一软,连忙扶住了她,白穆清看见苏皓驰,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把刚才听到的事情都告诉了他。“表哥,我觉得我中的毒可能没那么简单,若只是普通的毒,维祯不会那么依赖于陈逸柔给的药,我觉得,可能和西南的蛊有关。你帮我去请一下齐先生吧!还有,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我爹我娘。”
苏皓驰把她扶上床,然后说道:“好。你先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过了一会儿,苏皓驰带着齐晟匆匆赶到,齐晟看着白穆清脸色不太好,直接拿出了脉枕,“白将军,您把手伸过来,老夫给您搭一下脉。”
白穆清乖乖地伸出了手,看着齐晟皱了皱眉头,直接问道:“齐先生,您和我说句实话,我中的到底是蛊还是毒?”
齐晟见她问的这么直接,明显一愣,白穆清笑着说道:“病人有知道自己病情的权利,不是吗?”
“唉……”齐晟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笑道:“看来老头我还是没骗过您啊!白将军,您中的,是蛊!”
“我果然猜对了。”不知道为什么,白穆清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问道:“陈逸柔给的药,能除掉蛊虫吗?”
“看来您真的什么都知道了。那药,只能抑制蛊的发作,不能除掉蛊虫。”
“维祯知道这件事吗?”
“少爷知道,但是他说,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他都不能放弃。”齐晟见白穆清已经都知道了,也就干脆不藏着掖着了,还问道:“这陈小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跟少爷又是什么关系啊?白将军,老夫费解得很啊,不知能否赐教一二?”
白穆清笑了笑,“先生,佛曰,不可说!齐先生,我体内的蛊虫,有除掉的希望吗?”
齐晟摇了摇头,“这个,老夫真的不知。”
“若我不再吃药,还能活多久?”
齐晟瞪大眼睛看着白穆清,见她问得认真,虽然心有不忍,但是也还是说了出来:“三个月。您体内的蛊虫在心,若不再服药,蛊虫会越长越大,慢慢吞噬掉您的心脏,然后……”
“太好了,还来得及!齐先生,麻烦您给我开一些止疼的方子,多谢了。”
“将军,您要做什么,不可轻举妄动啊!”
“哎呀,齐先生,您紧张什么,我只是怕疼,虽然吃药有用,但是有时候心口还是会疼的嘛,所以想向您讨点药来止止疼!”白穆清看把老人家吓到了,赶紧出言安抚。
“将军,凡事三思而行啊!”
“多谢齐先生提醒!表哥,送齐先生回府!”
苏皓驰回来的时候,见白穆清正拿着以前抄下来的谭文俊和城中内奸的各种通讯信息,在另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穆清,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穆清举起一根手指,凑到嘴唇前,“嘘!表哥,把门关上!”
苏皓驰听她的话关上了房门,又问了一遍:“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穆清笑了笑说:“不干什么啊,以身殉城而已!用最直接的方式,最大程度上减少死伤!谭文俊大概打算一个月后攻城,表哥,麻烦你去给附近的几位大帅发封电报,把之前谭家倒戈,并对陈家赶尽杀绝的事情告诉他们,我想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之后,谭文俊若是再向他们借兵,他们应该也会多想想的吧。借兵这事,不答应,不影响他们的利益,答应了,反倒有可能被狼反咬一口,应该怎么做,他们会明白的!而且我白家与他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没必要为了一个谭文俊来和整个诺镇作对吧?到时候只剩谭文俊和他那些残兵败将,只要杀了谭文俊和他那个副官,其他人就好收拾了吧?”
苏皓驰看着她摇了摇头,说道:“白穆清,你真的疯了!维祯千辛万苦为你换来了药,就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你怎么能辜负他的一番好意呢?”
白穆清看着苏皓驰,反问道:“他拿他的自由、他的快乐换来的药,你觉得我咽得下去吗?我若死了,也许接下来的两年,因为那个承诺,他还会和陈逸柔保持着表面上的和谐,但是他做事情就不用再顾虑我了!他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他想做的一切!我不想成为他的牵绊啊表哥!”
“可是如果你死了,你觉得他还会快乐吗?”
“可是如果我一直像这样半死不活的,他看着也不会快乐啊!”
“穆清,你听我说,我现在就去想法子,应该还是会有办法的!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好吗?不想喝那个药,可以,表哥给你找别的药,但是咱们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苏皓驰不想再和她吵下去了,怕她情绪太过激动,对身体不好,只能轻声劝着。
“好。表哥,还是送我去别院吧,留在城里,我总怕碰见他。对外面的人,还是说我身体不适,要去乡下静养吧!”白穆清也安静了下来。
“好。有潆儿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些。”苏皓驰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维祯,若我真的死了,你会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