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无双记》红TT

6、雪山浪子

　　武悟道等人带了灵素儿回到长青山庄。此刻庄中第一进大院迎客大厅聚集了一干江湖侠客们，正在饮酒聊天。

　　武悟道将灵素儿丢在当地。众人一齐看来。早上发生的事情许多人已经知晓。武悟道内力依旧无法运转，瘫倒在椅子上。

　　林如水冷冷道：“各位英雄好汉，大家都是侠义道中人。如今这妖女是毒煞后人，已经下毒害了武掌门和秋大侠。各位说该怎么办？”

　　此时卫一不在庄中。代行主人之职的是卫七七，她见灵素儿瑟缩在地上，原本就娇小的样子更显得瘦弱无依。她心中不忍，道：“下毒之事。原该调查清楚。”

　　林如水便道：“妖女，武掌门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灵素儿扬起头来，道：“不错。”她性子倔强，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是在场那许多江湖中人原本就忌惮毒煞昔年威名，甚是惧怕毒药。现在她一口承认，即使有人见她年少体弱心有不忍，也不敢相助。立刻便有人建议用酷刑逼问。

　　一人慢慢走来，微笑道：“毒煞的后人，自然是厉害的。只是到底年幼，又是小姑娘，怎么忍心上刑。不如让我来劝上一劝。”说话人颌下一缕长须，风度翩翩，正是岭南海山派掌门郑潮。

　　郑潮蹲在灵素儿身侧，缓声道：“小姑娘，你这样坚持，是与我天下侠义道为敌。你若交出解药，我们可保你在此处的安全。”
　　他柔声慢言，微笑可掬。

　　灵素儿却只是不说话。郑潮很有耐心的样子，蹲着继续劝说。众人均想：此人还真是想心地慈悲。

　　自初见灵素儿，卫七七虽然没多加注意。但是灵素儿那一身寒碜不合体的衣服，瑟缩羞涩的神情，与一干锦衣华服的世家子弟及豪门小姐们格格不入的情形也尽入眼中。卫七七对她总有一丝同情。

　　此时，那么多人，也只得卫七七一人关心地注意到灵素儿的神情早变。灵素儿脸色刷白，额上大颗的汗珠，甚至滴落地上，嘴唇在颤抖，已成青色。灵素儿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却一丝声音也不出。

　　卫七七仔细观察，忽然发现郑潮的右手衣袖拂地，刚好掩盖住躺在地上的灵素儿的左手。郑潮的衣袖也在微微的颤抖着，而灵素儿的左臂时不时的就抽搐一下。

　　卫七七心中一动，袖中手指捏住一枚铜钱，弹向郑潮。郑潮突遭袭击，听见风声，立刻回身出手接住暗器。

　　卫七七趁机冲到灵素儿身边蹲下，口中道：“哎呀，她好像晕过去了。”抓起灵素儿的左手，只见那纤细的五指指尖各扎出细小的针孔，微微凝出血珠，不仔细几乎看不出来。显然郑潮表面劝解，手下却用银针之类的暗器扎入灵素儿的指尖。十指连心，手指走的各经脉连接全身，以针扎之，再度入内力驱动，必定及其痛苦。分明是施以酷刑，而郑潮表面上还一副仁厚长者的模样。

　　卫七七愤怒地转头，正对上郑潮的双眼。卫七七心知此刻大哥不在，而此刻挑明此事，也于事无补，反而树敌。她的责任是等到卫一回来主持大局，不使情况恶化。心下想明白，回头一看，灵素儿已经晕过去了。她便道：“她已经晕倒了。不如我们等大哥回来主持公道。”说完抱起灵素儿便向内室走。

　　林如水却挡在面前道：“此女是毒煞后人，手段毒辣。须要关在地牢才好。”

　　卫七七没好气道：“这里没有地牢。”

　　谁知有人应声道：“七七你忘记了，这里有地牢。去年卫大哥捉了关东大盗不就关在地牢里面吗？”说话的人正是金烁烁，一脸天真无辜。

　　卫七七衡量自己势单力薄，到底辨不过这么多人。只得同意把灵素儿锁在地牢，由她拿着钥匙，以免任何人受害或加害于灵素儿。

　　灵素儿是冻醒的，寒冷不可遏制地袭击，她醒来时，几乎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她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漆黑。她唯一能感觉自己身上盖着棉被。她裹紧了棉被，黑暗中不知什么东西发出细碎声音。灵素儿吓得用棉被蒙住头。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寒冷，她的牙齿开始打战。

　　她想试着唤人。可是声音尚未出嘴唇，她骤然意识到：不会有人来的，因为她被抛弃了。她记得那些阳光般灿烂，黄金般艳丽的少侠美女们，他们望着她的眼神，不比望着一块石头带更多感情，或者多的只是蔑视和鄙夷。她知道他们跟她格格不入。

　　那一种漠视伤人入骨，却无法言说。只是一种感觉，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所有人孤立。人们或者漠视她，或者憎恨她。而她犯了什么错？

　　灵素儿想：我知道，这是因为我丑，因为我不美。所以何大哥不喜欢我。他一定喜欢那些女子。她们那么漂亮，穿的也那么好看。

　　灵素儿清晰的回想起卫七七身上那件白色狐裘，没有一根杂毛。她头上还带着一圈同色狐皮抹额，额头正中用一颗鲜红石榴石。卫七七的身形修长，披着狐裘宛如清丽名贵的一管玉笛。

　　灵素儿默默出神，幻想自己如果能做同样打扮该如何？想像中，何非看见她，也会眼前一亮吧？她不知道那该是什么感受，因为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用爱慕的眼神望过她。师父的眼睛里是严厉和慈祥；那些病人们则先是怀疑，后来是尊敬。没有人当她是个十七岁的情窦初开的少女。

　　灵素儿回过神来，不禁暗自嘲笑自己：你别乱想了。就算给你，你这么矮小，长得又丑，即使是好衣服，也会被你糟蹋了。何大哥一定很讨厌我，我……跑了那么远过来找他，只是让自己丢脸而已。何大哥其实……我一定是疯了……灵素儿意识到脸上冰冷的时候，泪水早已不知流了多久。

　　忽然间，有人猛的掀开她的被子。灵素儿吃一大惊。然后便有人点了她的穴，并用一个大袋子将她兜了进去。

　　虽然没有月亮，夜深人静的长青山庄映照着白雪依旧有薄薄的光亮。一个黑衣蒙面人肩上扛着装了灵素儿的大口袋，迅速闪出了长青山庄，向后山掠去。他的轻功颇为不错。迅速消失在茫茫林海中。

　　蒙面人寻着僻静之处，林密雪深的所在。此时又纷纷扬扬下起雪来，下雪的夜晚无星无月，只有天空泛着诡异的暗红色。白雪映着天色，点点闪着银光。

　　他忽然停步。就在他前方的大树旁懒散地斜斜倚靠着一个男人。那人一身黑色貂裘，双手环抱，双眼似睡非睡地眯着，斜斜睨了他一眼，道：“黑更半夜，非奸即盗。”

　　蒙面人大惊，他万料不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人，而且正是武林四大世家中的郎北风。他绰号“浪子剑”，为人放浪不羁，行事随意，正邪不分。他心下盘算着，却不敢开口，唯恐暴露身份。

　　郎北风又笑道：“扛着那么大的口袋爬上来，一定很累。卸下来。”蒙面人闻言回身便跑。然而郎北风紧紧相随，甩了几次都不得脱身。蒙面人咬咬牙，猛然将口袋向郎北风丢去，趁机逃脱。

　　郎北风接住口袋，看着蒙面人逃走的身影，冷笑一声。他打开口袋，却发现里面竟然是个人。

　　灵素儿被颠得七荤八素。待郎北风给她解穴，她抬头致谢，看见郎北风，便是一愣。郎北风见她神色奇怪，也多瞧了一眼，认出是白天曾借调戏她引卫一动手的那个女孩。他想起这个女孩据说是毒圣的弟子，于是心下便明白那个蒙面人必定是为毒而来。

　　灵素儿认出是白天轻薄过她的男子，心下慌乱，却还是低声致谢。

　　郎北风冷笑一声，转身便走，丢下一句：“本以为是金银财宝，不想却是个干瘦丫头。唉。最近手气真不好。”

　　留下灵素儿立在雪地里，她鼓了半天勇气，眼见他越走越远，方着急叫出声来：“先生……”

　　郎北风停步，不耐道：“我不会送你回去。你被狼吃了也不关我事。”

　　灵素儿赶紧摇头道：“不是。那个……先生……你好像身体不好。我……”话音未落，郎北风便转身大踏步走到她面前，脸色阴沉，伸手拧住她下巴，道：“谁告诉你我身体不好？”

　　他的手强壮有力，灵素儿几乎不能动弹，她从没见过这样阴晴不定的人，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老实解释：“白天，我……看见你的脸……还有刚才你给我解穴，我碰到你的手……我见你脸色不好，脉象也好像不好……我会看病，想给你看看……”

　　郎北风陡然松开手，厉声道：“你马上滚！不然我杀了你！”他身材高大健硕，比灵素儿高出两个头还多，一时压迫过来如同巨大的阴影，甚是骇人。原本轮廓分明的英俊的脸笼罩着一层阴影和诡异，显得有些狰狞。

　　灵素儿吓坏了，她赶紧回身便向山下跑去。东北的雪山上的积雪足足有数尺厚，她不会轻功，每一脚都深过膝盖，走得十分艰苦。她拼命赶着逃跑，心里害怕，又回头看看。

　　她这一回头却刚好看见郎北风摔倒在地。她站住，发现郎北风再也没起来。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了回去。

　　郎北风果然昏迷了。灵素儿把了把脉，已知他是天生的寒疾又有些内伤纠缠，早是积重病久，此刻是旧病复发。灵素儿不仅犯愁：他的病情复杂，病势危机，必须立刻救治，而此处离长青山庄到底多远，甚至长青山庄在什么方向她也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可能带着他走去。

　　而大雪毫不留情的下着，转眼已经薄薄盖了他一身。

　　灵素儿四下张望，这里原本就是茂密树林。附近几棵粗大的松树下似乎雪倒薄些，似乎树根附近倒也背风。她计上心来。

　　灵素儿寻了个树枝做工具，在松树下背风的方向挖起雪来，还好这里人迹罕至，雪都未经压过，十分松软，不多时，便挖出一个大洞，露出地面。她又用后背做压板，将四面的雪壁压实，再将正面的雪壁推成斜坡，这样便形成一个贝壳形的安身之处。

　　灵素儿接着便去拖郎北风。郎北风那般强壮，她如何拖得动。灵素儿便解下自己的汗巾和郎北风的腰带，接成一个长索。她用长索分别勾在他的腋下，然后在前方使劲拖拽。雪地较易滑动，便这样一点一点将郎北风拖入背风的雪洞中放好。

　　灵素儿早已累得几乎脱力。然而夜深天寒，病人体虚，难以抵抗风寒。她又强撑着搜罗了枯枝，点起小小一堆火。

　　当明艳的火苗亮起起，灵素儿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已冻僵了。她也顾不得缓过神来，便解开郎北风的貂裘，开始探查他的情况，加以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