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无双记》红*T

3、为何伤我

　　“遇”阶段开始的第一天。本次共有五十名参加者，五人一组，分为十组。每两人均要过招，即每人比试四场。这四场不可在同一天举行，为武者留出休息时间。此后一连七天，将每天都有数场比试。演武场周围人山人海，附近的树上，一条枝上能数得出四五个人。眼力好的人居然也不少：他们盘距在附近的小山头上，居高临下。
　　卫一决定将灵素儿留在身边，这样她便不会有机会下毒了。他将灵素儿带到薛华佗处，只说让他们一起为比武受伤者治疗。
　　薛华佗见这样一个瘦小平凡的女子，便也没在意。
　　今日第一场是快刀何非和青城派大弟子秋青幽。江湖人皆道；“青城天下幽，青幽不胜幽。”说得便是青城派这位弟子的气度了，他虽然很少出川，但在蜀中却是数一数二的人物。青城山半山腰上有个湖，叫“月城湖”，雨中景色，如梦如幻。昔年一位青城派高手见月城湖上水气氤氲，因创了一套“月城湖剑法”。此剑法的核心要义是“似有若无，虚无缥缈”。他之后从未有人练成过，除了秋青幽。秋青幽天生身材修长，四肢俱长过常人。不过他脸色苍白，时时轻咳数声，倒是天生体质单薄。
　　他手中一柄剑，亦比寻常剑细上三分，长出七寸。一袭白袍轻易便隐于雪地中。秋青幽整个人竟宛如虚空无物。快刀何非少年英雄，刀法刚猛热烈，二人直若水火并斗。但是“盈不可久，刚不胜柔”的道理人人都懂。心下俱觉何非必输。
　　不料数十招后，秋青幽开始显得十分吃力。何非见他的脸色煞白，一丝血色也无，眼神恍惚，立刻跳出战圈，喊道：“秋兄，你是否身体不适？”
　　秋青幽勉强笑道：“无妨……”二三十招后，何非以一招气象广博的“大地飞鹰”破了秋青幽的剑招。秋青幽惨然一笑，掷剑认输，飘然下台。
　　此一战是第一场第一战，何非大获全胜。众人欢呼。何非抱拳回礼，一派少年侠客的风范。
　　秋青幽走了数步，却忽然晕倒在地。
　　秋青幽立即被扶下，薛华佗量了脉象后，道：“气血虚弱。不过秋先生天生体质异于常人，况且昨日我才见过他。怎会突然间虚弱至此？”他又检查了半天，最后摇头道：“并无下毒痕迹。奇怪了。”他又开始检查。
　　此时，一个少女冲了过来，扑在秋青幽身上哭道：“师兄！你醒醒！”
　　灵素儿本来决意不开口，但见那少女一颗心尽悬住她的师兄，心里体会她的心情，实在不忍，便过去对少女说：“这位姐姐，莫哭。他没有事。以后只要你按我说的好好照顾他，他会比现在还好。”那少女抬头望望她，道：“谢谢妹妹好意……”悲伤似乎已经在她脸上生根一般，泪珠儿也似从未断过。
　　灵素儿的眼圈儿也红了，她赶紧道：“秋公子没事的。他属于寒凉体质。原本天生血虚。这两年耗神过度，演为气虚。因此才茶饭不思，疲劳嗜睡。今日不过是长途跋涉，体神两疲，又兼冬日寒冷，寒上加寒，血气不行，顾此晕倒。我这里有一粒药，先给他服下，可以回气补血。以后，你需要用当归、熟地黄、白汋、川弓、人蔘、茯苓、白求、甘草、黄耆与肉桂来为他补强。不可食用冬瓜之类的寒凉蔬果。”
　　她一番话头头是道，那少女一把握住她的手：“好妹妹，你怎么全都知道？我一定照做。” 灵素儿将药递给那少女。那少女正待喂药，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抢过那药丢在地上，然后一只脚踏了上去——那人竟然是何非。
　　灵素儿本来一楞，一见是他，眼睛一亮，立刻漾出灿烂的笑容来，叫道：“何大哥……”
　　何非却脸色难看，怒视着她，道：“你给他下了什么毒！竟然敢当众喂他毒药！”
　　灵素儿吓一跳：“我……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那日袁立突然失去真气，是不是你干的！” 何非质问她。众人一起怀疑地审视起她来。
　　灵素儿如遭闷棍，眼泪便在眼中打转，但她强忍回眼泪，昂头道：“不错，袁立的毒是我下的。可是……”她说不下去了，旁边所有人的鄙视都赶不上何非的愤怒让她伤心。
　　她呆立当场，秋青幽的师妹扑了过来，骂道：“你这个无耻的女人！竟然毒害我师兄！”说着，她忽然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灵素儿没有武功，可那女子却有。这一巴掌下去，灵素儿的半边脸立刻显出一个掌印，肿了起来，嘴角也破了，渗出了血丝。
　　灵素儿木然望着何非，对自己的伤全无反应。何非见她的惨状虽然可怜，但是众人尽都注视着他，他按下了那一点点怜悯，继续义正词严地说：“我何非光明磊落大丈夫，岂能靠下毒暗害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取胜！卫公子，她是毒圣的弟子，请小心看住此女，免得她继续下毒害人，毁我英名！我与秋兄今日一战算不得数，改来日再战。”一番话引得众人尽数乘道何非“君子不乘人之危”的高义，并且要求卫一整治灵素儿这个“害群之马”，“妖女”，“毒妇”，“阴险小人”……而众人心中俱是大惊——毒圣的弟子！

　　灵素儿只觉耳边“嗡嗡”之音不绝，她脸上火烧火燎，可那怎么疼得过羞辱的感觉？
　　忽然又有人叫起来：“那日她还给我治伤，我吃了她一颗药！小毒妇，快交出解药。”那人居然拔剑便刺向灵素儿！灵素儿全没看见似的。旁边卫一的剑便斜斜地伸了过来，那人的剑只一碰卫一的剑，忽然遇到极大的反弹力，剑立刻脱手而飞，那人也被震得倒退数步。卫一讨厌此人忘恩负义，故意下重手教训于他。

　　灵素儿本来势单力孤地被众人围住，青城派的门人更是虎视眈眈。
　　此刻卫一站到灵素儿身边，道：“众位。这位姑娘给袁公子下的毒并无伤人性命的意思。而秋公子是自己气血两亏，更与这位姑娘何干？薛神医，你意下如何？”他自己以“无双公子”和此间主人的双重身分为灵素儿辩解，众人自不好反驳。因此他有意让薛华佗评个公道。
　　薛华佗听灵素儿为秋青幽疹病的那一番话已是对她刮目相看，得知她是毒圣弟子，更知道是同道高手，他道：“卫公子说的不错。秋公子是因虚弱引起的昏厥，并无人下药。”他拾起被何非打掉的药看了一看，惊讶道：“姑娘，这可是医谷的独门圣药‘血满子’。你是回生菩萨的什么人？”
　　江湖中人无人不知医谷的“血满子”为伤药之首，生肌补血，有如神助。秋青幽的师妹“啊”一声惊呼，十分后悔。何非的脸色也变了。
　　灵素儿一声不发，转身便走。秋青幽的师妹忽然跑了过来，拦在她身前，道：“姑娘，刚才是我不对，是我一时心急。求你再赐一粒圣药，救我师兄。”
　　灵素儿冷冷地望着她，然后转头望住何非，道：“药我已经给过你。”
　　“可是……那一颗已经被弄脏了。”
　　灵素儿道：“那你让弄脏药的人赔你。”众人的目光便转到何非身上。何非的神情甚是尴尬，他咬咬牙，抱拳道：“灵素儿，是我冤枉了你，我给你赔个不是。”他这一姿态做得及时漂亮，众人立刻都原谅了他，还赞赏他勇于认错的勇气。
　　秋青幽的师妹也帮他开口道：“姑娘，何少侠也是一片好心。”
　　她此言一出，灵素儿的怒火更盛，她冷笑道：“那我是一片恶意了？他永远是好人，而毒圣的弟子就一定是坏人？”
　　青城派的掌门武悟道方才赶到，一见自己的女儿说话卤莽，赶紧打圆场，道：“小女不懂事，得罪了姑娘，还望姑娘大人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灵素儿抬手摸一下已经肿得如馒头般高的脸，那里疼痛如裂。她说：“她打我的时候，可曾问清过事实？她打我的时候又为什么和我一般见识？她有什么理由打我？我不会原谅她，更不会原谅那些见风转舵的势利小人。”说到此处，众人也知她是指何非，却也只当她是气话。她继续道：“我不会给你第二颗药。要吃，就吃被何少侠小心照顾过的那颗吧！”
　　她的话愤怒以极。她本来就瘦小，既被何非冤枉，又挨了秋青幽的师妹的打。众人心中也被她说得惭愧，再也开不得口。
　　她转身便走。灵素儿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心中无限凄苦，一到人少之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她扑倒在雪地上，捧住自己肿痛的脸。刚才甘受众怒的勇气全然消失，她只是一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