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似水如烟》思我悠悠

9、第六章 寒秋

　　胃里空空如也，像被洗胃过一样。其实很早我便醒了，听着周围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人，我始终装昏迷。我明明会游泳，却差点淹死在那个屁点小的洗衣池里，真是惭愧。
　　这时，一个人在我床榻边坐下了，那种独一无二的气息令我不寒而栗，想也不用想是谁来了。
　　他开口：“她怎么样了？”
　　有个苍老的声音立刻回答：“回皇上，姚嫔娘娘跌入水中只是呛了几口水，已无大碍。可是……”欲言又止。皇帝有些愠怒，“可是什么？但说无妨！”
　　“可是微臣发现娘娘落水之前食用过蓖麻！”
　　我一听，吓得从床上蹦起来：“什么？蓖麻？”
　　“原来你早就醒了。”他扭头淡淡地开口，扫我一眼后继续用凌厉的目光看着太医，“继续说。”太医面色紧了紧，说：“安溟殿的宫女说娘娘落水上午在安溟殿食用过然妃娘娘分发下来的香瓜子。”
　　香瓜子？貌似是我在秦霜她们那里蹭的，还都蹭光了，一想到这，我心就虚了。
　　“而且微臣在香瓜子中发现里面掺了蓖麻。”说完，他深呼吸。
　　原来在香瓜子中掺了蓖麻！难怪在涣衣局我会全身无力，初中的时候科学老师就说过，人食用蓖麻后会出现昏厥、恶心、呕吐的症状，而且发作时间有长有短。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居然吃下了蓖麻！
　　“我昏睡几天了？”我问。
　　“回娘娘，娘娘已经昏睡二天了。”
　　二天？我居然昏了二天？似乎有些郁闷，我对皇帝说：“原来你隔了二天才来。”话一出口才觉得别扭，明明不是要表达这个意思，但是覆水难收。
　　皇帝并没有理睬我，阴沉着脸对宫人道：“传朕旨，命皇后彻查此事。”然后将目光递向了我，我皱着眉和他对视。
　　半晌，我才回过神来发现所有宫人都退下了。
　　他平静地开口：“朕也是今天才得知此事的。”
　　我哑然。也对，月华应该没那么好心帮我通报上去，想来也应该是秦霜和秦湘让太医帮我治疗，然后再去通报的。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怎么又是这个称呼？”他扬了扬眉。我恍然，我居然又忘记了。想要改口，可是却条件反射地再次说错：“我知道了。啊……不对，臣妾知道了。”
　　心虚地眨了眨眼，谁让古代的称呼这么麻烦，“我”就是“我”，非要变成“臣妾”。
　　“如果实在不适应的话，往后无人之时便自称‘我’好了。”冷不防的一句，我惊讶地抬眼看他，感激零涕呀。我狠命地点点头。
　　顿了顿，我收起笑脸，郑重地问：“那些香瓜子本来是要给秦霜和秦湘的对不对？”我看着他，心里揣揣的。
　　他冷然一笑，点点头。他笑的时候，眼底竟无半点波澜，平静无比，仿佛这些事再正常不过。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至少该有些关心吧，你明明很疼秦霜和秦湘的！”我颇有为她们平反的意思。
　　他脸上的笑容倏地退去，直勾勾地看着我，说：“朕从不懂事开始，就已经处在尔虞我诈中了。后宫的是非，永远比前朝多。”他的眼眸深不见底，我干笑几声，就躺下继续休息。
　　与其说是闭着眼，还不如说是不敢睁眼。
　　衣摆带过一阵冷风扫过我的脸庞，酥酥痒痒。那个皇帝终于走了。
　　至今，我仍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姓江。

　　两道匆匆的脚步带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我脱口而出：“霜！湘！”然后猛扑过去，秦霜不紧不慢地避开，秦湘迎着我的怀抱抱住了我。
　　我平日很少看见面色如此沉重的秦湘，她总是活泼亲切的。
　　“卓茜，还好你醒了，还好还好……”她扶着我在床上坐下，还有些心有余悸。
　　“我是不是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我感觉此时的笑容有些虚弱。
　　“是！太医说你差点死了！”秦湘呜咽了一下，我却笑了：“这有什么好哭的？我都没哭。”
　　秦湘抹了抹眼泪，说：“太医们让你不停地吐，你好痛苦，我在一旁看着，只能一直哭一直哭……太医说你可能会死……”
　　秦霜揽过秦湘，安慰地拍拍她的背。
　　“对不起。”
　　“啊？”我怀疑我听错了，秦霜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是我们连累你的。进贡的香瓜子是给我们，若要下毒，也是针对我们。”秦霜不禁感慨，“一月来皇上对我们宠爱有加，必会遭其他嫔妃嫉妒，由此她们便会下毒手。”
　　我愕然，愤愤地说：“那些香瓜子是然妃分发下来的，一定是然妃！”
　　“然妃？”秦霜摇摇头，“她不过是个替罪羔羊。”
　　替罪羔羊？难道有人借刀杀人吗？
　　我正想问是谁，却看见秦霜那深沉的眼神，饱含无奈，于是我终究没有问出来。后宫是非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何况哪个下毒者会把真相写在脸上呢？
　　月华被换去服侍凌欣，真是如她所愿了。秦霜替我向皇后要了个机灵的宫女服侍我，她叫秋灵。我在床上躺了几天，破天荒居然有人来看我。秋灵告诉我那是失宠的兰婕妤，往日都待在自己宫里，不过为人还算贤惠，我总觉得那叫沉默，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我看她的时候她只是对我微笑。
　　休息了半个月，我终于得到太医批准可以下床了。真是如蒙大赦，我立刻约了秦霜姐妹去放纸鸢。
　　咳，虽然秋天放风筝很奇怪，但是在这个后宫，除了这个其他没啥可玩，何况我还在房里闷了半个月呢！
　　荷花园里的荷花已经枯萎了。寒雁横空，带着秋虫的哀鸣，送走了荷香千里的仲夏，现在，是一个落红斑斑的寒秋。
　　纸鸢东摇西摆地上天了，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纸鸢又摇摆了几下，颇有摇摇欲坠之势！
　　秦湘一边在旁边指挥，秦霜伸手抚了抚额，实在看不下去，然后将手搭在我手上帮助一起往上拉纸鸢。
　　突然，搭在我手背上的上僵住了，我顺着秦霜的目光向不远处看去，见到华娇正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她现在已经是宸婕妤了。
　　我们三人上前请安，华娇巧笑嫣然，道：“本宫听闻姚嫔妹妹误食险些丧命，甚为忧心呐。妹妹可好些了？”
　　我点点头，回答：“臣妾好多了。”心里暗喜，终于把臣妾给说顺溜了。
　　“霜儿湘儿正蒙圣宠，后宫又不缺擅妒之人，幸好这次给姚嫔妹妹挡了下来，不然可真是牵连甚大了，想必秦丞相也会为博怒啊……”华娇意犹未尽地笑了笑，斜眼瞥我，那个眼神让我心里直发毛！
　　华娇见我们没说什么，继续说：“不过还好，然妃已经被正法了，也算还妹妹们一个公道。”
　　什么？然妃被正法？她不是替罪羔羊吗，怎么真凶还没找出来就把她给正法了？
　　见我一连诧异，华娇挑眼问我：“怎么？姚嫔妹妹有疑惑么？”
　　我连连摇头，也不敢去看华娇。我总觉得，华娇变了很多，与几月前的她判若两人！
　　“盛夏荷花妖娆，奈何一入秋，便是残败不堪。”华娇望着荷花池里的枯荷，冷冷笑道。
　　秦湘微微扬头，说：“四季循环，花开花落，谁也无法改变，何况这满池荷花，来年依旧妖娆，反反复复，定数而已。”
　　华娇睨了秦湘一眼，但笑不语。半晌，才缓缓开口：“确实是定数，只可惜，一季繁荣。”
　　我晕，她们你一句我一句，都在哑谜，可是从头至尾，我都像雾里看花，啥也听不懂。
　　回宫的路上，吹来阵阵寒风，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茜，今年的秋天，是个寒秋。”秦霜说。
　　我点点头，“是啊，很冷呢。对了，你们刚才在讲什么？说话那么高深莫测。”
　　秦霜笑了笑，说：“我正在告诉你啊，华娇以寒秋比喻自己，言昔日再得宠的嫔妃，都会在她这个寒秋手里枯败。”
　　我似乎有些懂了，然妃，是个例子，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