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龙》阿宁宁

81、捌拾壹

　　从老妪口中，阿福明晓，老妪口中的仙人游历到此地，救她并非处于偶然，而是那仙人早就算出之后所会发生的一切，所以特意到此，来为老妪，也就是这位自称‘龙镇神女’的人渡劫，顺便完成自己此次游历人间的最终任务。

　　而那个故事，浅浅听来，倒是和阿福没有什么关系。阿福听过之后，并没有多想，于此处稍作赘述一句，也不过觉得这一次经历多少有些趣味，且那故事里面，虽然包含着神与仙物之间不可解的情愫，却也缠着些俗世众人看来，无趣的滑稽。

　　话说天外海，世人称之为海市的浮城，其形其状皆为蜃龙吐出的蜃气幻化而成，居住在里面的只有两种生物，一为仙，即渡过劫的蜃龙。另一则为蜃，即还未化为仙体的蜃，外人来看，不过是海怪，但却确确实实为仙胎。

　　几千万年来，海市一直由东皇蜃一族统辖，只可惜蜃龙一族的繁殖能力太过于微弱，再加上不提倡与族外的仙蜃结合，已然濒临绝种。五十万年前，东皇族的最后一条蜃诞生，所有的蜃龙都期待这条仙蜃能够早日飞升成为蜃龙。因为这条仙蜃出生之后，东皇族的最后一只母蜃便因为生下小仙蜃难产而死。这也意味着，东皇蜃一族从此绝种。

　　东皇龙君，也就是统领东皇一族的蜃龙对这只害死母蜃的仙蜃抱着又爱又恨的情感，并且因为族内的繁衍，龙君即是仙蜃的哥哥，亦是仙蜃的父亲，对其努力培养，希望这条仙蜃能够早日渡劫成为蜃龙，不负母蜃的牺牲。可惜的是，万事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那只小仙蜃天资极差，从来不喜欢修习术法，又整日里自恋的要命，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呆坐在幻海池边，欣赏着自己身上的龙鳞。

　　说来小仙蜃喜爱自己那一身龙鳞也是有他的理由的，倒是左看右看，横看上看，整个天外海之中，身上龙鳞长得最为标志最为齐全的，便是这小仙蜃了。

　　无聊的小仙蜃亦是看中了自己的这一个优势，在他人教训自己不学无术的时候，便一个人偷偷拿那腹部的龙鳞聊以自·慰。时常自己一个人，低着头对着自己的龙鳞说话，说些什么谁都不知道，总之那小仙蜃很喜欢自己的龙鳞便对了，而最为喜欢的，便是其腹部正中的一道龙鳞，长相规整，浑身上下散发着灵光，时间一长，好似还通了人性一般，只要小仙蜃开心的时候，就会散发出一阵暖盈盈的光芒。

　　龙君身为小仙蜃的亲人，哥哥，父亲，自然从小仙蜃一出生时就发现了那龙鳞的奇特。只不过那海市本身就是盛产仙物的地方，小仙蜃身上长了个灵物倒是也不奇怪。唯一让龙君担忧的，是那仙物很有可能会误了小仙蜃的前程。要知道，倘若那仙物终有一天会修成人形，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仙物吸走了小仙蜃的灵气，小仙蜃的天资才会如此愚钝的。

　　思及此，龙君当下觉得，这仙物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一日趁着小仙蜃卧在幻海池边小憩时，龙君偷偷走过去，本是想要将那块龙鳞从小仙蜃的身上拔除掉，可是谁知，龙君的灵气刚一触碰到小仙蜃的龙鳞时，那龙鳞便极不友好的泛出一道灵光。

　　小仙蜃当下醒了过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腹部的龙鳞，一脸惘然看着龙君“龙君，你怎么在这？”

　　龙君自然不好说出自己的目的，并且因着事情实在不算光明，脸上难得显出一丝愧色。

　　小仙蜃平日里虽愚钝，可是这一件事却看得明白。捂住自己的肚皮，眼巴巴瞅着那好看到倾城绝世的龙君，定定问道“龙君你要来做什么？”

　　龙君的眼眸不经意瞟过小仙蜃的腹部，见那龙鳞隐隐间还散发着灵光，不禁更加气愤。指着小仙蜃愚笨的蜃脸道“你看看你，修了五十万年了，到现在还修不成龙。在我们东皇族，最笨的蜃龙，也能在十万年间修成龙，就算不是我们东皇族，你看看其他的仙蜃，最笨的也能在十二万年间修成龙，你看看你！到现在，一点成龙的样子都没有。整天捧着你的龙鳞，有什么用？”

　　小仙蜃听到龙君这番教训，心中自然难过，但是转而，又仍旧紧紧捂着那腹部的龙鳞，低声独自跟那存着灵性的龙鳞念叨着，倒是那话中含着深深的情愫，谁也不能听得懂。龙君越看越气，可是却也无法，自然他心疼小仙蜃年纪小，不敢上前去死活夺了对方的龙鳞。

　　就这样又蹉跎了两千多年，小仙蜃仍旧一点成龙的预兆都没有。龙君日日夜夜为他辛苦的测算天劫，以为他很快就要飞升成龙。可是老天却也很残忍地告诉着龙君，这小仙蜃目前为止，起码近几万年都成不了龙。

　　如此，龙君越想越揪心。想是因为这小仙蜃，东皇蜃一族便就此灭绝了，如若他再不争气，这一族灭的又有什么意义？

　　找不出小仙蜃成不了龙的原因，龙君看那龙鳞便更加不顺眼起来。一日天界的司命上神游历到海市，偶然望见小仙蜃，便瞧出了那龙鳞的不对劲。

　　按照神仙簿上的因缘果断一查，果真就发现，那龙鳞非同凡物，长在小仙蜃身上也不知为何，总之那仙物存着灵性不假，但是却也不会吸走小仙蜃身上的灵气，只不过那仙物曾经是个活的，如今镶嵌在小仙蜃的身体上，以一种魅性迷惑着小仙蜃，这才令小仙蜃无法修行成龙。

　　龙君听到这里不很明白，便问这‘魅性’为何？

　　司命上神便解释道，那‘魅性’说直白点就叫做‘妖性’，但是因为这龙鳞长在了小仙蜃的仙体上，所以自然不能算是妖。不算妖又怎能说龙鳞具有妖性呢？所以说，这掺着灵气又不带一丝半点仙性的龙鳞，便带着魅性。

　　龙君听司命上神如此解释，便断定这龙鳞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等到了小仙蜃满五十万岁生辰，龙君假意说要送小仙蜃个好东西，将小仙蜃带到了海市的酒窖中去，给小仙蜃开荤喝了不少的琼浆玉酿。小仙蜃喝了不分东西南北，倒头便浑然大睡。龙君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将小仙蜃身上的龙鳞给拔了下去。

　　然而就在龙君将小仙蜃腹部龙鳞拔除之时，小仙蜃却忽然间醒了过来，尽管神智不清，两只龙眼却仍旧直直盯着龙君手里的龙鳞。但见那龙鳞隐隐散发着蓝光，半身还包裹着小仙蜃身上的血，当下便哭了起来。

　　龙君无奈，却还是禁不住悠悠然嘲讽起小仙蜃“哭什么哭？那是你的情人吗？小东西！”

　　小仙蜃听到龙君如此说，心中便越发难过起来，眼泪巴巴地上前去求龙君“龙君求求你了，把它还给我吧，倘若没有了它，我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龙君哭笑不得，淡然望了眼那龙鳞道“你可知你身上是长了不该长的东西，如此才会一直修不成龙。五十万年了，人家最笨的仙蜃都已经成龙，只有你，难道你自己就不苦恼吗？别忘了你是东皇族的仙蜃，真的就一辈子甘愿做一只愚钝至极的蜃吗？”

　　小仙蜃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不成形“求你了龙君，把它还给我，只要龙君肯将它换给我，我保证能够在一万年间修成龙。”

　　龙君看着小仙蜃如此伤心，心中也是不忍。犹豫许久，还是决定再给小仙蜃一次机会。他命小仙蜃在一万年间务必修成龙，不然的话，就将那龙鳞丢掉。而为了让小仙蜃一心一意地修习术法，龙君就将小仙蜃关在酒窖之中独自修行，并且也不将龙鳞还给小仙蜃，而是保管在自己身边。答应小仙蜃，待到小仙蜃渡劫飞升成龙之时，便作为礼物将龙鳞还给小仙蜃。

　　小仙蜃听龙君如此说，也便只好收心修炼。可没有了龙鳞的羁绊，小仙蜃总觉得自己缺了点什么，整日里窝在那酒窖中混混度日，反倒没什么长进。

　　龙君将那龙鳞锁在自己的住所，本想着去消消那龙鳞身上的魅性。可谁知，那龙鳞一万年间，不仅没有祛除魅性，反倒更显出其灵性。模样虽还是龙鳞的样子，其形却总像是长了手脚一般，龙君看了有些生惧。再者，眼看着小仙蜃过了这一万年，还是没有成龙的预兆，心中便越发忧虑起来了。

　　无奈，龙君为了让小仙蜃成龙，只好去找司命上神求助。上神淡然瞟了眼那龙鳞，便明晓了其原因，当下便给了龙君一句“龙君不必再担忧了，身上长了这东西，就注定小仙蜃这辈子，都成不了龙。”

　　龙君不甘心，非要上神帮忙。司命上神无法，也只好给小仙蜃开了道后门。将小仙蜃本应来的天劫给变了个法子。

　　龙君得了司命上神相助，回去之后就将司命上神的话便传给了小仙蜃。原来这司命上神给小仙蜃的命格批改了一番，本来的天劫改成了情劫。借用那本来就已经化成人形的龙鳞，放到人间去，给龙鳞和小仙蜃安排一道不得不经历的情劫，倘若小仙蜃过得了情劫，便可直接飞升成龙，倘若过不了，那么就会被天雷劈成灰。

　　龙君觉得，自己好歹都已经等了五十万年，管小仙蜃最后是被劈成灰还是怎样，这事情必定得有个了结。宁缺毋滥，龙君抱着这样的心思，和小仙蜃谈完之后，便不由分说地，一脚将小仙蜃踹下了海市堕入人间，随后手一扬，把龙鳞也一同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