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龙》阿宁宁

80、捌拾

　　转眼到了第二天夜里，阿福按照璃晔交给自己的方法，从包裹里面掏出一面铜镜，将璃晔开过光的灵符烧进瓷碗之中，用水搅匀，再将铜镜浸入。待到月光沾满瓷碗边缘的时刻，铜镜浅浅散发出红光，便算是炼成了一个临时的召唤法器。

　　阿福试探着摸了摸铜镜上头的光芒，随后乐哉哉将法器用一块锦帕裹住。抱着法器转身，蹲在黎珞的床边小声念道“黎珞，我们走吧？”

　　黎珞眯缝着眼睛，一副似梦非梦的模样，看起来有些虚弱“现在就去了吗？真的不多在这客栈待上几日？”

　　阿福瞪了瞪眼睛，转而去拉黎珞的手臂，意图将对方拽下床去“黎珞你怎么这么懒啊！你在郑王宫享清福享惯了是不是？以前你没有这么懒的，在黄泉栈的时候，吃白菜都吃的那么开心。”

　　黎珞随即抱怨道“那是因为黄泉栈什么都没有啊，我不吃白菜难道吃竹子吗？”

　　阿福松开黎珞的手，眼看着对方半个身子就要掉到地上去，却转身往门口跑去“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吧，我不管你了，我要去找海市了！”

　　黎珞故意拖延，可见阿福竟一个人真的走了出去，心下担忧，便急忙起身跟了上去。但见阿福在前方走的缓慢，也明晓对方是在等着自己，上前默不作声地牵起对方的手，故作无事地和对方往前走去。

　　根据四福楼店小二的口述，阿福和黎珞穿过龙镇的两个窄窄长巷，抄近路便到了那片枫树林。寒夜里风大，枫树林中的枯树叶不断被风鼓出一阵阵鬼嚎似的声响。黎珞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忽而又凑到阿福耳边道“小二有没有说，那镇碑在这枫树林的什么地方啊？我们不会要在里面胡乱地找吧？”

　　阿福无奈地摇摇头“那小二说，这镇碑就在这枫树林中，也没什么人在意，估摸着要找很久的。”

　　黎珞一脸哀愁“啊！那我们为什么不白日里来啊？”

　　“因为璃晔说，只有夜里才能入这些浮城，上次我和辰崇去青鬼城的时候，也是夜里进入的。而且白日里我在弄打开结界的法器，只有你，在床上睡大觉！”

　　黎珞努着嘴，可怜巴巴地低下头，心下骂着璃晔，却也只好认命地跟着阿福往枫树林中走去。

　　好在那鬼吼鬼叫一般的声响待进了枫树林中便不显得多么诡异，因为树木的遮挡，风也小了不少。只是林子里面依旧阴冷，无数的凉气不断灌进身体，让人浑身禁不住地颤抖。

　　黎珞主动地将阿福抱在怀里，跺着步子往前走了很久，却只见四周一片漆黑。难捱之际，又开始游说起阿福“这林子里面好黑啊！我们回去提个灯笼再来吧？”

　　“不能提灯笼的，我听那小二说，这林子里面夜里有野兽游·行，若是有亮光的话，会来吃我们的。”

　　黎珞心下一紧“还有野兽游·行？诶呀！阿福你怎么这么傻，我们明天白日里来找准了镇碑的位置，之后夜里再来吗？现在多危险啊！走了走了！”

　　话毕，黎珞也不等阿福阻挠，便拖着对方往来时的路走去。阿福一边跟着往回走，一边道“可是这样的话，今夜用不了，明日法器要重新开，我们就浪费了璃晔给的灵符了。”

　　黎珞问“璃晔给了你多少张灵符？”

　　阿福道“璃晔说四海八荒，共有大大小小五十多个可以召唤的方位，但是因为他灵力有限，就只给我画了十张。本来就不够，现在还要浪费一张吗？”

　　黎珞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拉着阿福往枫树林外面去“无所谓啦！总之这里也不一定就是的，我们索性明日就不来这里，直接走了吗！保命要紧啊！”

　　阿福却觉出师不利，看见黎珞这方胆小的模样，心中又开始禁不住固执起来“可万一就此错过了呢？你该知道，我不想要错过任何一个机会的。”

　　黎珞顿住，于漆夜中望向阿福那双如同有海水起伏般的坚定眼眸，哽塞许久，转身默默地拉着阿福往枫树林中走去。

　　阿福见黎珞妥协，不知为何却仍旧感到委屈，眼泪巴巴地跟在对方身后，但见黎珞如此冷漠，不禁又觉得自己自私。心中猛地又想到黎珞为了自己放弃王位，无数愧疚便从喉咙中翻涌起来。

　　所幸过了不多时，黎珞便在一处堆满了枯树叶与霜雪的空地处找到了龙镇的镇碑。将那如寒冰般彻骨的雪扫开后，黎珞的手忍不出颤抖起来，阿福心疼地探出手，帮着搓了搓对方的手指“你还好吗？”

　　黎珞笑颜一扯，见阿福如此关心，便觉这一切都值得了“没事的，来看看那鬼地方在不在这里吧。”

　　阿福乖巧地点了点头，将铜镜法器从怀中掏出，按照璃晔的指示，盛着穿过枫树林的微薄月光照射于镇碑之上，等待了许久，却未有得到丝毫声响。黎珞凑近阿福耳畔，轻声道“看起来是没有啊！”

　　阿福四下望了望，基于上一次进入青鬼城的经验，心中并不觉如此。但见黎珞仍旧一脸惘然，便也就顺着对方道“好歹这个符没有白白浪费，我们回去吧？”

　　黎珞微微点了下头，拉着阿福的手急忙往回路走去，半路时被突然从空中蹿出的磷火吓了一跳，转而辨出那对蓝光并非狼眼，继续加紧了步伐往前走去。

　　突然间“等等我……”

　　那声音如同空谷幽响，初初入耳，黎珞还以为是阿福的声音，转身时分辨着望了眼阿福，才意识到不是。阿福自然也是听到了这声响，反应了一下，却转身看向身后的一片黑暗。

　　风吹草动之间，一抹似有若无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待到月色穿入枯叶，射到地面之时，影影绰绰地，阿福和黎珞同时望见一衣衫褴褛的老妪步入视野。在一个光芒闪耀间，那老妪丑陋衰败的面容映入眼帘，让阿福和黎珞，同时直白也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

　　老妪自然明了，自己那张充斥着毒疮的脸看起来可怖无比，但是却也无法，踏着簌簌枫叶，老妪走上前，与黎珞和阿福道“二位不必惊慌，只是方才老身望见二位在那镇碑处，似乎是在做些什么法事，所以冒昧前来问一句，二位可是修仙之人？”

　　黎珞与阿福对视一眼，双双想到了当初黄泉栈出口处的那位老妪，可是这一次，彼此也十分清楚，没有璃晔或者任何什么仙人来救他们，如果这老妪是个精怪，阿福和黎珞这一次，便是必死无疑。

　　老妪却如同读懂了二人的心事一般，笑眯眯解释道“二位不用害怕的，老身虽然长相丑陋，但却并不想要隐瞒二位。其实老身确实不算人类。”

　　阿福吓得顿时缩到黎珞身后，拉着对方衣襟，二话不说便要逃走。黎珞却意识到，这老妪如此诚恳相告，必是处于另外一番目的。于是攥着阿福的手没有逃开“所以你是个妖怪？那如今问我们是否仙人是为何？”

　　老妪笑了笑，随即将手中不知哪里弄来的一片红色枫叶扔到地上，地面在一阵青烟拢起间，原本满地的枯叶便成了一片片娇艳红叶“老身本是守护这边枫林，亦是守护龙镇的神女，后来因为犯了错，被龙镇的人驱逐，逼迫吞下断肠散，赶进了这里，他们都以为老身已经死了，但是那断肠散虽然毁了老身容颜，却也将老身身上原本的灵气激了出来，如今化为山精，守护着这里。”

　　黎珞望着老妪，复问道“即是如此，你就好好在这里呆着好了，叫我们做何？”

　　老妪微微一笑，半张脸却摊在原地纹丝不动，多少有些诡异“老身一开始在这枫树林中修炼邪术，差一点走火入魔，后来幸得一位高人相救，那位高人既救了我，我便欠他的。如今守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候一个来此寻找天外海海市的姑娘。”

　　阿福这时从黎珞身后冒出头来，确信自己这一路以来，并没有和黎珞谈论‘海市’二字，那么也就证明，这老妪的话并不是从自己和黎珞处偷听得来，诱骗自己的。

　　老妪见阿福望着自己，便想着自己的预感不错了。但因着对方的恐慌，仍旧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倘若二位真的是来此地寻找海市的，那么老身为了报恩，便有责任告诉二位一个仙人告诉老身的故事。”

　　阿福想着不过听一个故事，倒也没什么。手下轻轻拽了拽黎珞的袖筒，轻声道“要不我们听一听，看着老妪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说不定有了她的帮助，我们还能尽快找到海市呢。”

　　黎珞觉得有理，可是却对这突然出现的老妪仍旧心存警惕。将阿福紧紧护在怀中，冷漠与老妪道“那么你想要说什么就快说吧，这更深露重，天气又冷的要命。我们不准备在这里多待，你有话就快些说。”

　　老妪紧紧皱了下眉，复问道“二位还没有告诉老身，二位究竟是不是来此寻找天外海海市的。要知道，那仙人可是告诉了老身，只有真心来寻海市的人，才能告诉的。”

　　黎珞刚要开口，阿福便急慌慌道“我们自然是来这里找海市的，自然也是真心的，婆婆你有什么故事，告诉我们便是。”

　　老妪满意地点了点头，委身坐在刚刚复活鲜艳的红叶之上，与阿福和黎珞，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