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龙》阿宁宁

34、叁拾肆

　　阿福到底不清醒，而其实就算是在清醒之时，阿福也仍旧不明白，到底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喜爱辰崇对自己的陪伴。每一次他拥抱着自己的时候，那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就好像是历经千年的白雪苍狼，终于找到了能够融化自己的暖炉一般，让人耽于沉溺，到死迈不开脚步。

　　辰崇感触到了阿福动作的停滞，歪了歪头，将半张脸放肆陷在阿福脖颈处，掠夺一般闻了闻，越陷越深，却被阿福一个浑身上下的激灵给推开。

　　“流氓！”阿福气愤地指着辰崇，一张脸煞红。

　　辰崇扬起一抹痴醉微笑，缓步走到阿福面前，强制将对方的肩膀捉住“阿福，你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我只想要你此刻的感受，你告诉我，你是否爱我，心是无法骗人的，就算你什么都不记得，我也相信，你心里面其实有我。”

　　阿福的目光仍旧蒙着一层迷离的呆滞感，果然受到辰崇的感染，这周遭的一切，也开始好似梦幻泡影。

　　其实这世界本来就虚假的要命，只是阿福不愿意离开罢了，她内心深处最爱的地方，这个小小的，有阿清叶姥姥存在的神巫村，她真的不想要离开。

　　半晌，阿福用力摇了摇头，一把推开面前辰崇“我不认识你，都不认识你怎么会喜欢你？”

　　辰崇却毫不退缩，一只手按住自己心房“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感觉，那么就算是不把手按在心脏上，也是能够感受到那跳动的感觉吧？阿福，你对我有感觉的不是吗？情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感觉的到，你是爱我的。”

　　阿福不可否认，她现在的心确实跳动的厉害，砰砰地好像要跳出来一般。但是阿福不能肯定，这样强烈的跳动，是因为爱，还是因为刚刚辰崇那越轨的行为？

　　“我不爱你！我喜欢的人是黎珞！”

　　辰崇像是突然被人用棒槌砸了下脑袋，定然半晌，忽然又笑了起来。纤弱的身材没了灵光，不太撑得住那莲紫长衫，抖了抖身子，活像一个偷穿大人衣裳的美少年“阿福你还是太小了，你怎么能够明白呢？你以为黎珞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长就是喜欢上黎珞了吗？不是这样的，其实我才是先和你认识的，你知不知道？”

　　“我今天才认识你，我和黎珞从小就在一起，而且我们一年前就已经决定在一起了！”阿福认真地纠正着，辰崇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和黎珞在这幻境中自以为待了一年。

　　辰崇无可奈何，突然又开始有些抱怨起青灯大人，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刻才和自己打这个赌呢？如果再早一点就好了，那样也许阿福就会比较容易挽回了。但是现在呢？阿福不认识自己，还以为黎珞和自己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自己为什么…怎么能那么冲动就掉进青灯大人的陷阱里面了呢？

　　然正是想到此处，青灯大人却突然传入辰崇脑中一句话“你不是说只要你想，就可以让阿福喜欢上你吗？怎么现在又开始埋怨起孤来了？”

　　辰崇猛地抬头望向天边圆月，寻不到那青灯大人，又回过头来看着阿福。语气硬生生的，却满溢着那从心扉里盛开出的柔软“那又怎么样？阿福我喜欢你，就算我们现在只是第一次见面又怎么样，以前的事情你不记得的话就算了，总之你现在还没有嫁给黎珞，那么你就是自由的，你为什么不趁这个时候好好地想一想，你会不会喜欢上我呢？”

　　阿福越发觉得辰崇莫名其妙，一脸假笑地摇了摇头，抬脚已经开始缓慢往后退去“我还有两天就要嫁给黎珞了，为什么要趁这个时候想会不会喜欢你的事情？”

　　“总之你就想一想吗！”辰崇这么空口说着，自己也觉得干的要命。抬起手焦躁地挠着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又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了一枚铜钱，放在手里面轻轻吹了吹，那枚铜钱便幻化成了一颗闪着橙黄色光晕的菩提果“那你还记不记得这个菩提果了？”

　　阿福淡淡瞧了眼辰崇手里面的菩提果，抬手指向不远处闪着星河般光晕的菩提林“那里有很多啊。”

　　辰崇抬眼望去，不禁绝望地吐出一口气。月光洒在那张白樽玉般的脸颊上，不住引人悲伤。

　　阿福呆望着对方，半晌，似感觉到了那从心底里衍生出来的莫名情愫，慌张别过眼去。

　　辰崇却并未注意到阿福这样一个动作，只当对方是心里面真的无比喜欢着黎珞，不管自己如何挽回，这一局，都算是彻底输了。将手中菩提果扔到面前草地上，一个轻巧滑动，霎时间，埋进不远处的芳草深处。

　　待到阿福重新抬头望向辰崇时，辰崇已经像个木头般一动不动了。而即便是过了一年，阿福却也还是懵懂稚嫩。她能够感觉到心脏的跳动，可是却因为感情懒惰而不予理睬，她不希冀辰崇的出现。所以既然遇到了黎珞，那么也就认定了黎珞。可实际上，是否她的心里面存留着对于辰崇，关于那过去已经忘怀的记忆中的爱，也是任何人都说不清的。

　　青灯大人仍安然坐在自己的灯笼上，如同一个与世无争的天神般俯瞰着‘人间’中的一切，果然一时间，也似乎搞不清楚阿福的内心了。她真的对辰崇存有爱意吗？可是这种感觉，为什么和对于黎珞的那么不同呢？

　　在青灯大人的观测里，本来是很确定阿福喜欢上了黎珞的，那种感情里面带着少女般清澈稚嫩的情怀，如同六月的栀子花般烂漫耀眼，是和自己当初对于心上人的爱一般清冽幽远的。而就在那一时间，青灯大人真是差一点，就把阿福当成了当初的自己，又或者是，自己的重生。

　　但是将辰崇加进去之后，一切却似乎又乱了起来。青灯大人努力想要去窥测阿福对于辰崇的感情，可是却感觉到，阿福的内心，突然设置了一面强大屏障。让人无法再去猜测，只能够隔着屏障，隐隐看见里面，不断蓬勃温暖起来的一切。

　　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是情爱吗？可是阿福明明是爱着黎珞的，难道她两个都爱吗？这样的可能性亦是不大。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青灯大人又望见，黎珞从不远处走向阿福，本来一脸淡然，看见辰崇立马紧张起来“阿福，你在做什么啊？”

　　阿福回过神，内心的屏障也全数褪去，抬眼看向黎珞，甜甜扬起一个笑，蹦蹦跳跳地走到黎珞身边。

　　这一时，青灯大人还是不由得相信，阿福是爱着黎珞的“黎珞？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黎珞却将目光很不友好地看向辰崇“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

　　辰崇傲然仰起头，如同一个临月咏叹的仙人。风带起，将那莲紫色的衣袂鼓成一朵朵莲花般蓬勃“不然你让我去哪里？”

　　黎珞很明显对突然出现的辰崇充满敌意，自然第一是他清楚青灯大人阴险狡诈，很有可能是和辰崇暗中又定下了什么协定，此刻前来捣乱自己和青灯大人的赌局。第二则是明眼人都看得清，这辰崇表面上风平浪静，可在青鬼城时，那态度可是让黎珞全数看在眼里。即便是被青灯大人击得灵气全无，也还是紧紧地将阿福护在身边，不是爱着阿福又是为了什么呢？

　　然阿福此刻夹在两个人中间，却还是一款迷茫态度。从来她就不喜欢颠簸与反复的，所以此刻在她内心里，既然是认定了黎珞便不会再改变，只是偶然好奇地看向那无言悲伤的辰崇，一时也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忘记了什么事情，而忘记了辰崇。难道自己真的喜欢过他吗？不然的话，自己的心为什么会突然间开始变得如此奇怪呢？

　　对的，奇怪，不是心慌不是爱恋，不是冲动亦不是吸引，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心脏的跳动开始变换成一个很奇怪的频率，如同古老的弦乐般飘荡在心灵深处，完全说不出来的感觉。

　　也就是这个时候，青灯大人失了耐心。她懒得再探测阿福的内心了，总之她此刻是清楚自己喜欢黎珞了，那么就够了。这场赌局，她青灯大人已经预料到了结局，些许不耐烦，轻轻朝人间挥了了下手，便开始准备将一切结束掉。

　　一阵怪起的风吹来，三人同时眯起眼睛。阿福的手偶然一松，便感觉到，黎珞的身子似是被什么人给拉了过去。抬眼时，果真看见，青灯大人幻化出来的另外一个青灯大人，如同冰雕般的小彩人般，冷若冰霜地拉着黎珞“黎珞，时间到了，跟孤离去吧。”

　　黎珞没想到青灯大人真就卡在这样一个时间点上出现，百般不情愿，扯开了青灯大人便往阿福的身边跑去。谁知没跑几步，就被青灯大人用捆仙索给死死套了回去。

　　阿福吃惊看着这一切，还没有太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辰崇则站在原地，看着刚刚还在和自己示威的黎珞，心里面暗爽起来。

　　青灯大人瞧了眼稚嫩又自私的辰崇，冷笑一声，转而与阿福道“阿福，孤现在要带黎珞离开，一年前他身中剧毒，如果此刻回到青鬼城就必死无疑。不过孤现在给你一个选择，你要是愿意和黎珞回到青鬼城的监牢，永生永世地待在一起，孤就不让他死。”

　　阿福“啊”了一声，神态讶异“什么？”

　　青灯大人淡淡眯起眼睛，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如果你跟着黎珞回到青鬼城，在孤青鬼城的监牢里面永受炼狱之苦，那么黎珞就可以不死。如果你不愿意，想要留在这神巫村，那么黎珞就必死无疑。”

　　阿福呆望着青灯大人，半晌，缓缓吐出了句“这样哦……”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小木屋，喃喃道“可是姥姥……”

　　辰崇心下一怔，立马就意识到，原来这场赌局里，所有的人都算错了。

　　其实阿福心里，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