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称霸指南》沈砚

22、第二十二章

　　长安城内的回春堂，一名大夫对于颈间的利刃视而不见，面不改色地说道：“治不了。”
　　棋声惊昼梦一脸无奈地拦下自家帮主，口中劝道：“法治社会不兴医闹那一套，快把你的刀收一收。”
　　仇如海对于自己被打入医闹那一类十分不满，怏怏地收回手中长刀，大声解释道：“我就想看看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棋声惊昼梦哭笑不得：“他是个NPC又不是玩家，能治的话干嘛骗你。”
　　医馆伙计在旁边拼命点头，心有余悸地盯着刀尖上的寒光。
　　寒江坐在看诊席上，神色淡定地看着左臂断腕，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应该弄把巨剑，养只大雕，也取个绰号叫做神雕大侠什么的？不知道这个造型在《江湖》能不能抢到独一份？

　　天牢劫囚的任务已经完成。虽说陆机陆大人没能救出来，但不是因为这群玩家太过无能，而是正主儿说什么都不肯走。据说仇如海带人闯入地字牢房，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任务目标，本以为对方会欢欢喜喜地跟着自己走出监牢，拥抱阳光，迎接美好生活，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没想到这个NPC骨头硬得跟钻石似的，认为自己乃朝廷大臣，即便含冤入狱，也决不可置礼法于不顾。仇如海正在纠结是打晕他带走，还是干脆亲自砍死他的时候，陆大人居然从不知道哪个圪垯掏出一方小印交予仇如海，与此同时任务显示完成，倒是省去了他们护送的过程。
　　按理来说，任务业已完成，请来的外援也拿到了报酬，部分战损的玩家还获得了相应的补贴，也算钱货两清了。唯有寒江这个残疾人士，有点儿麻烦。
　　一般玩家受了外伤，轻一点的自己敷上止血药膏，再吃点儿补血丹也就恢复如初了；重一点的可以在每个主城找到医馆，医馆的NPC大夫可以治疗大多数外伤。
　　而寒江这样人没死，仅仅少了只手，偏偏手还落在了天牢里，估计早就被系统刷新掉了。断肢若能重生，那就不是武侠，是仙侠了。

　　卓剑、凌云清、虚骨生花和海岸，以及侠骨的正副帮主仇如海和棋声惊昼梦，还有正在偷吃医馆甘草糖的洛离筝齐齐聚在了这里，绕着寒江围成了一个圈，给了医馆伙计很大的压力。而另一位坐诊的NPC眉头都没皱一下，面色冷淡地重复了一遍：“说了治不了就是治不了。”
　　仇如海的大刀又有抬头的趋势，被棋声惊昼梦按压在了摇篮里，寒江觉得他可能并不是很想给自己治残疾，他只是被NPC高冷的表情激怒了。
　　长安城内的医馆不止一家，回春堂已经是他们寻医问药的第三站了。然而系统安排的NPC，医术水平都是相似的，谁也没比谁高明到哪儿去。哪怕换了其他城市，得到的结果恐怕也是一样的。
　　寒江作为伤残患者，倒是很想得开，不慌不忙喝了一口免费的药茶，慢悠悠说道：“其实，我有个办法。”
　　卓剑一脸稀奇地看了她一眼：“你有办法怎么不早说？”
　　早说的话仇如海就不至于医闹了。
　　寒江没理会他无声的指责，转而说道：“把剑借我。”
　　她随身带着的几把铁剑尽数消耗在了任务过程中，还没来记得补充新的。
　　寒江跟他说话不客气惯了，卓剑一点没放在心上，随手就把佩剑摘下来递了过去，倒是另外几人不由得在他俩之间扫视了几眼，仿佛要看出什么藕断丝连的纠葛来，可惜他俩交接佩剑的时候连手都没碰。
　　寒江把长剑从剑鞘里拔出，在手里轻轻颠了两下，调整到一个顺手的角度，抬手就往脖子上抹。
　　围观的几人大吃一惊，提脚就要冲过来，还在和油盐不进的NPC扯皮的仇如海也惊得停下了他的大嗓门，将后半句没有道理的道理吞了回去，差点儿咬到了自己舌头。
　　然而谁也没来得及阻止，寒江这一下可谓又快又狠，咽喉这样的要害收了致命伤，救也不用救了，立马化作一道白光回了复活点。
　　凌云清第一个从回春堂的大门冲了过去。

　　寒江从复活点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轻轻绕着左手腕，仿佛自己失而复得的巴掌用起来不那么顺手了，先得适应适应。还没走出两步，就见到了直愣愣立在面前的凌云清。于是，她停下了脚步。两人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隔着近十米遥遥对望。
　　凌云清苦笑地叫一声：“师姐……”
　　这个词从他嘴里吐出来，再配上满脸的笑意总有那么两分若有似无的撒娇意味，唯独今天不一样。
　　寒江不得其解，疑惑道：“怎么了？”
　　凌云清定定地看着她，最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没什么，我们去练级吧。”

　　玩家无论受了多重的内伤外伤，只要复活点一游，必然生龙活虎，状态全满。然而50级是一个分水岭，其后练级极其艰难，每一个等级都弥足珍贵。自杀这样的解决方法，每个人心里都知道，可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绝不会选择这个解决方案。所以谁也没想到寒江竟然会下手这么干脆。她原本62级，自杀以后变为了61级，兢兢业业地刷怪也要一个星期才能练得回来，前提还得是按照她的刷怪速度。
　　寒江学楚霸王乌江自刎，残疾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随后赶到的仇如海见着她的时候足足打量了半分钟，最后哈哈笑了两声，拍着她的肩膀直夸了不得，很有他年轻时候杀伐果断的魄力。寒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转身偷偷问虚骨生花仇如海真的只大他们两届吗，今年到底多少岁。
　　虚骨生花苦笑着说仇如海今年不过二十有七，现实里眉清目秀，肤白貌美，典型的小白脸长相，所以在游戏里才非要给自己弄个络腮胡，假装很有男子气概。竟是毫不客气地倒出了师兄的老底，丝毫不顾异国他乡一同求学的情谊。
　　寒江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道：“所以你和凌云清二十五？”
　　虚骨生花含蓄地点点头：“我是的，凌少小几个月，周岁才二十四。”
　　寒江自动忽略了凌少这个称呼，心里暗暗想到自己才二十一，天天被喊师姐真是亏了。不过才过了一秒，寒江转念又想，上辈子活了二十五年，重生以后又过一载，其实灵魂年龄二十六了？不不不，寒江急忙摇头，仙女永远十八岁。
　　虚骨生花见她问完年龄就陷入了沉思，随后又一副摇头的样子，会错意说道：“凌少虽然外表看起来天真无邪了点儿，其实内在还是很斯文败类的。”
　　兄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谁让你脸长得好看，还显年轻呢，虚骨生花心道。
　　寒江被斯文败类四个字惊醒了过来，心想这到底是夸还是贬，以及你们到底是朋友还是仇人。
　　进入游戏创建角色的时候，可以适当对自己的外貌进行调整，不光是五官脸型，就连身高体重也可以改变。比如说寒江自己，现实长相和游戏里就不大一样。跟她熟识的人仍然可以一眼就认出来，但是硬要说是两个人也有人相信。
　　凌云清在她眼里一直有点儿表里不一的浪，大多数时候笑得像个纨绔子弟，关键时候还是很……比较靠得住的。说二十七八不为过，说二十一二她也信，二十四嘛……挺合适的。
　　寒江没头没尾地下了个结论，倒把自己惊出一身的莫名其妙，怎么忽然开始评价起凌云清来。尤其是评价对象还在旁边，她略微有些尴尬地心虚。

　　最后，棋声惊昼梦按照任务死亡的数额格外付了寒江补贴。壮士断腕的壮举早就在汇合的时候听凌云清描述过了，又亲自见证了拔剑自刎的过程，他现在对于这位寒江女侠很是敬畏，还有点儿敬而远之的佩服——砍自己都这么干脆，砍别人一定客气不到哪儿去。
　　寒江不知道他的想法，倘若知道了，一定会说：你想得没错。
　　江湖好友，一封飞鸽传书就能聚在一起，任务完成又各自离去。没有那么多离愁别绪，有的只是随心随意的嬉笑怒骂。
　　等级掉了一级，各项属性都会有所下降，寒江自然要努力补回来，凌云清默默给她发了组队邀请，她也没有拒绝。
　　几秒钟之后。
　　虚骨生花加入队伍。
　　卓剑加入队伍。
　　洛离筝加入队伍。
　　五人练级小分队浩浩荡荡杀向洛阳城外。

　　这天下线之后，虚骨生花忽然叫住前往厨房觅食的凌云清，笑眯眯地说道：“凌少，最近开始走运啦？”
　　凌云清皱眉望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只觉得一脸的莫名其妙：“走什么运？狗屎运？”
　　虚骨生花“嘿嘿”笑了两声：“当然是桃花运了。你不是喜欢仙女小姐姐吗？今天她问你来着。”
　　凌云清翻冰箱的手顿了一顿，最终找到了一包还没过期的猪肉大葱饺，一边关上冰箱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她问了什么？”
　　虚骨生花长得也算俊朗，平常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道貌岸然样，今天学着凌云清笑了两声，自己听都觉得猥琐，不得不停止了这样有损形象的行为，正经而简短地回道：“她问你年纪。”
　　掺水，点火，打蘸料，凌云清没有虚骨生花的手艺，但煮锅速冻水饺还是难不倒他，闻言又是一顿，背对着虚骨生花挑了挑眉：“你怎么不说问生辰八字？”
　　虚骨生花“呸”了一下：“生辰八字那是要订婚了才问的，别想耍流氓。更何况你几点钟生的，我特么怎么知道？”
　　“那你怎么回的？”
　　“我说你三十离异带一女。”虚骨生花满脸的无所畏惧。
　　凌云清看了看锅里即将烧开的热水，犹豫着要不要泼他脸上，仔细考虑了一下，为了这种人坐牢不值得。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的反击，虚骨生花十分诧异：“咋了？这就受到打击，挣都不挣扎一下了？”
　　凌云清趁着转身的空档给了他一个白眼，口中回答道：“我以前说喜欢小姐姐是骗人的。”
　　虚骨生花听到这话，反而不觉得惊讶，本来素不相识的两个人，游戏里有了一点来往就喜欢上，那才叫奇了怪了。于是他点点头道：“那就好，毕竟这位小姐姐……”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凌云清打断。
　　“我喜欢上师姐了。”
　　虚骨生花：“……”
　　王八蛋！有区别吗！